村子裏的除夕宴進行得很順利,李玥要給驪山謀福利,現在她有這個底氣,家產百萬貫的富婆也有這個實力。
村子裏擺了宴席的當天下午,張陽來到上官儀的住處,在驪山的核心幾位都在眼前了,上官儀,武士彠,牛闖,歐陽詢,李淵,孫神醫。
眾人落座,張陽拿着自己的大茶杯喝下茶水,長出一口氣。
李淵渾身不爽利地看着張陽坐在上座,「你個小輩不該坐在這裏。」
張陽擺手道:「我們驪山難得開一次會,輩分不重要。」
李淵頷首又道:「不談輩分何談規矩。」
自家的女兒的太外公就是個執拗脾氣,張陽只好聽之任之,與他換了一個位置。
見老人家不再說什麼,便開口道:「說說吧,最近村民的生活如何?」
武士彠回道:「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也都不是什麼難事,倒也可以應付。」
村子裏的人口不多,事情也就這麼點。
自己這個縣侯管好這麼一片地,好像也不用自己的多煩憂了,這也挺好的。
村民去看病也是不用錢的。
仔細一想,謀福利這一塊,像是自己的多管閒事了。
上官儀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嘖舌道:「倒是有一件事。」
總算是有事情可以辦了,張陽來了精神,發揮自己一地縣侯作用的時候到了。
「上官兄請講。」
先是瞧了一眼張陽,上官儀低聲道:「眼下村子裏有六戶人家的男子已經到了適合娶女子的年紀,也都過了二十歲該娶婆娘了。」
眾人聽着點頭,也是面露難色。
他又道:「我們驪山富有,只是我們驪山這規矩……」
話語頓了頓,上官儀喝下一口茶水。
眾人也是齊齊拿起茶碗喝下了一口茶水,大家的動作整齊又緩慢。
這個有些愚蠢的會議進行現在,顯得很尷尬。
驪山這點人,這點事,能有什麼讓這位縣侯費心的。
好好在驪山數錢就行了。
當下倒好,這個縣侯好似要拿出發憤圖強的架勢。
本來就是公主封地,又是縣侯的食邑之地,眾人不好說什麼。
武士彠也是來驪山養老的,自己也是一位國公,吃穿不愁,就當是來這裏散心了。
歐陽詢需要一個環境練字,順便教教孩子們,晚年的生活好不愜意,這裏也熱鬧。
牛闖負責驪山技術這塊,唯獨上官儀忙一些,當下驪山已經步入了正軌,他的日子也清閒不少。
張陽小聲問道:「這個規矩不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老朽很喜歡這個規矩。」孫思邈先給話了,「不論是男女,生養孩子最好的年紀就是在二十歲之後。」
上官儀嘆息一聲,「正是因為二十歲,尋常女子十六七歲便出嫁了,再早點十四五歲便許了人家,我們驪山要娶二十歲的女子,周邊村子有很多議論,且不說二十歲的女子都是別人家挑剩的,這周邊村縣也難找二十歲沒有出嫁的女子。」
驪山特立獨行,難免水土不服,姑娘倒是不愁嫁,二十歲再出嫁都沒問題。
只是男子娶二十歲的妻子,很難。
張陽苦惱地扶着額頭,「這都是什麼事。」
上官儀嘆息一聲,「這件事不好辦。」
張陽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目光瞥向李淵,「太上皇,宗室中有二十歲未出嫁的女子嗎?」
李淵冷哼一聲,「你去問二郎,莫要來問老夫。」
思量再三,張陽拍案道:「不如來個相親大會?」
眾人都不懂相親大會是什麼意思,有沉默的,有打哈欠的,李孝恭姍姍來遲,手裏竟然還拿着一大籠肉包子,「剛出爐的,諸位都拿一個。」
「正好餓了!」武士彠也沒客氣,當即拿起一隻吃着。
李淵給歐陽詢遞去一隻。
神情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好好的氣氛又被河間郡王給破壞了。
「張小子,你怎麼不吃?」李孝恭嘴裏嚼着包子,腮幫子鼓鼓。
「沒事,我不餓。」張陽閉上眼,打算等眾人吃完包子再談。
一隻肉包子下肚,李淵喝下一口茶水去了去口中的油膩,「朕突然想打牌了,大家難得共坐一堂。」
李孝恭拍案道:「打牌好呀。」
歐陽詢又道:「不如一起玩?老夫也正想試試。」
也不知道李孝恭是從什麼地方掏出來一副牌,行!這會是沒法開了。
張陽揣着手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間,無奈一嘆,好不容易有點事業心,現在又成了這般。
這縣侯很是不好做。
不多時,李孝恭也走了出來,「怎麼?你小子有心事?」
張陽擺手道:「沒有。」
「你小子有心事的時候,老夫一眼便能看出來。」
「河間郡王不去打牌嗎?」
「老夫是武人,與這些文人打牌沒意思。」說着話,他也坐了下來,「聽聞趙國公要動禮部?」
「這件事果然瞞不住您的耳朵。」
張陽在屋前坐着,聽着屋內打牌的動靜,又不解道:「河間郡王身上怎會帶着牌?」
「有何不妥嗎?」
「隨時隨地能玩?」
「那是自然。」
看他說得這般爽快,也多半就是這樣。
李孝恭湊近小聲道:「長孫無忌這老狐狸,到底是要動我們禮部,他好大的膽子,老夫還沒死呢!」
張陽低垂着腦袋,無力道:「您現在也不是禮部尚書了。」
「老夫做過一日禮部尚書便是永遠的禮部尚書,你且與老夫說說,你是做了什麼事情讓那老狐狸打起來禮部的主意。」
冬日裏的風有些冷,張陽把手揣在袖子裏,「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我派裴行儉去安西都護府做了都護。」
「原來如此。」李孝恭笑道:「一個都護之權,他長孫無忌還覬覦我禮部。」
「趙國公確實不地道了。」張陽對此同仇敵愾。
「此事好說,老夫給宗室武將們送去個書信,讓他們講點情面,此事說不定能夠周旋過去。」
言語間,李孝恭又問道:「可還有其他事?」
張陽笑着擺手道:「也沒什麼其他大事,就是我讓裴行儉做都護之後,派他去馳援波斯了。」
李孝恭聞言欲言又止,想要再計較什麼,又只好沉默下來,心想着波斯多遠啊……
不多時李泰也匆匆,「聽說姐夫要開會,本王便來了。」
張陽嘴角直抽抽又道:「怎麼才來。」
「午後小憩了會兒,便來遲了。」說着話,李泰看了眼屋內的熱鬧的場面,「算本王一個!」
這些老人家中,李泰這個小輩最有錢了,也願意算這個小子一份。
張陽又是長嘆一口氣,「河間郡王,我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縣侯。」
「你確實挺失敗的。」
李孝恭給出了評價,「你怎麼讓裴行儉去馳援了?波斯女人好看嗎?」
「這和女人沒關係。」
不管和波斯女人有沒有關係,李孝恭都覺得這件事管不了了,張陽這小子任禮部尚書做的事情越來越大。
「不過只是馳援波斯,由得着他長孫無忌計較?」
李孝恭低聲道:「你也不要太擔心了,一直以來領兵打仗都是武將的事情,他長孫無忌就算是說了這件事,此事的好頭也落不到他頭上。」
話是這麼說,李孝恭的話也對。
兩人坐在蕭瑟的寒風中齊齊一聲嘆息,冷風吹動了衣衫,也讓原本不怎麼整齊的髮髻,這個時候顯得更亂了。
聽到太上皇的怒罵聲與歐陽詢他們的笑聲就知道牌局更加激烈了。
河西走廊的賬冊通過中書省,也終於到了陛下手中。
手中有點余錢的皇帝,還有張陽這麼一個度支郎,讓這位天可汗用錢更加地放心了。
今年的朝會也可以大辦。
正如張陽所言,當太液池的開鑿工事分成了幾期之後,朝中的壓力頓時緩解了。
李世民終於覺得自己不缺錢了。
不缺錢歸不缺錢,但看到張陽掙錢,李世民還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看着河西走廊的賬目低聲道:「銀錢已經送到了?」
李君羨躬身回道:「陛下,賬目先一步送來了,銀錢運到長安城,還需要三兩日。」
三兩日,也就說銀錢送到長安城正是除夕過後。
朝中上上下下都在為了今年的除夕準備,在長孫皇后的安排下,宮裏的宮人們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原本的八千貫賦稅,還要分給驪山七成,那到了朕手裏還剩下多少?
心中煩悶,又不好表露在神情上。
「驪山近日在做什麼?」
聽到陛下又問話,李君羨躬身回道:「陛下,近日驪山為了除夕正在大擺宴席,說是要擺三天的宴席,與往年一樣為了慶賀。」
宮女又端來了飯食,李世民看到菜湯上飄着的蓮菜又沒了胃口,倒是隨着孩子們回宮之後,帶來了一些青菜。
那都是給孩子們吃的。
難道他張陽當真是忘了朕?
李世民頷首道:「銀錢且讓人封存起來,等除夕過後再做打算。」
「喏。」
除夕夜這天,長安城解除了宵禁,整座城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朱雀大街上有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街道上很是擁擠,這是自大唐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繁華,往後這種繁華還會有,還會更繁華。
長安城的人口已經過了百萬,這正是大唐興盛的徵兆。
太極殿內,李世民宴請了群臣,殿內歌舞昇平,群臣舉杯相賀。
此時驪山上的除夕反而平靜許多,張陽與李淵喝着酒水,「家裡冷清,太上皇不要見怪。」
小清清穿着襦裙正坐在熊背上,扯着它的耳朵希望這頭熊可以多走幾步。
「它真是越來越懶了。」她生氣地捶打了幾下,小熊又趴在了地上,不願意再挪動。
李淵喝着酒水笑道:「熱鬧又與如何,二郎的位置朕也坐過,長安城的繁華有甚好看,朕還是喜歡此處的寧靜。」
張陽又給他老人家倒上酒水,「您老這是厭倦了。」
李淵搖頭笑着,「二郎呀,現在是天可汗,又有這麼好的臣子輔佐他,他的成就比朕高,朕有何不能欣慰的,希望他老邁的那天不要昏庸,不要怠政。」
「您放心,要是宮裏的那位所有昏庸或者怠政,我一定會天天去彈劾他,幫您好好地罵他。」
「好好好……」李淵連連點頭。
李玥又端了一碗黍米放在桌案上,「皇爺爺不要光喝酒水,吃點飯食。」
家裏沒什麼客人,除夕夜各家也要有自己的親眷需要應付,小武和徐慧也都回到了家人身邊,反倒是驪山上寧靜下來。
酒過三巡李泰這才來,「娘的!這幫不長眼的侍衛敢贏本王的錢,要不是看在過年的份上,本王挖了他們的眼。」
要說這個李泰除夕夜不來陪着李淵喝酒,還去和自己的侍衛打牌。
這胖子活得這般自在令人羨慕。
李淵不屑道:「你小子在驪山賺了如此多銀錢,輸一些又如何?」
李泰坐下來灌下一口酒水,「皇爺爺,我輸了一百貫了!」
聞言,李淵愣了半晌,只是稍有愕然,現在年紀大了早就跟不上驪山的發展速度,對銀錢的觀念還停留在當年的那個窮朝堂,他安靜良久緩緩道:「一百貫於你來說也不多。」
「心疼呀!」李泰又灌了一口酒水,「這幫侍衛平日裏一個個乖得很!這一過年就變了樣子,沒想到他們打牌如此厲害,私底下一定沒少玩。」
從驪山開會到現在,李泰沒日沒夜地打牌,除了睡覺基本上都在牌桌上。
過年的時節就是要慶賀,李泰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這兩天一直都在瘋玩。
說着話,李泰又一拍案,「姐夫可知處默今日作詩了?」
「嘶……」
張陽倒吸一口涼氣,「難道他真的成了天才?」
李泰朗聲笑道:「那倒沒有,處默憋了半天只是念出了一句河邊芳草香。」
李淵不住地笑着,「處默這孩子還真是……」
有些話看破不用說破,誰都知道處默不是那塊料,倒是酒家姑娘也看穿了,也沒有說破,更沒有因此生氣或者趕走處默。
說不定他那股執拗不回頭的決心與誠意,早就打動了那酒家女。
就是挺擔心後半輩子了,大家都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酒家女的身手不錯,以前處默挨他爹的打,現在他又要挨那女子的毒打。
這人的八字當真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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