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後方的太液池終於開始動工了,這一次只是太液池的第一期工程,主要是修繕河堤與挖泥沙,閻立本帶着人開始動工,總體完工還需要一些年月。筆神閣 bishenge.com
皇帝的心情很不錯,至少這一次的太液池總算是如願以償。
眼看要臨近除夕,各國使者也到了長安城,不僅僅有回鶻人王廷的大統領,還有天竺的使者,吐蕃使者卓嘎一脈依舊沒來,就連祿東贊也沒有派使者來。
不過松贊干布已經在長安城,倒也可以充當一回使者。
今年的大朝會一定是盛況空前的一年,今年是來大唐朝賀使者最多的一年。
這讓天可汗對高句麗越發不滿意了,每年唯獨少了高句麗人,讓天可汗原本的好心情又多了一些不開心。
「據說波斯的戰事已經開始了,裴行儉與薛仁貴帶着安西軍向大食人開戰了。」
聽長孫無忌講着這件事,李世民沒有表態,繼續執筆練着字。
長孫無忌又道:「至於戰況如何,從西方送來的軍報要年後才能知曉。」
這也沒辦法,從波斯到長安遙遙幾萬里路,哪有這麼快送到。
李世民依舊練着字,長孫無忌放低自己的聲音,「陛下,臣以為外交院的都護之權應當交由中書省,並且派遣都護掌握兵馬不該由外交院控制,如今是這般,往後不能這樣了。」
在皇帝面前,長孫無忌是個忠心的臣子,他為了皇權的穩固考慮,也是為了社稷,這是他發自肺腑的話語,為了這一點他寧願拿出自己進言之權,向張陽一手創辦的外交院奪取權力,朝中權力的爭鬥向來都是殘酷的。
對皇帝來說是這樣,對臣子來說也是這樣,不能再這麼放任張陽了。
長孫無忌接着道:「陛下,朝中一直以來文武皆是各立,兵權與六部並不在一起,只有外交院是文臣還掌握着兵權,如此安排不合理,也不會令眾人服氣。」
這句話又說到了現在的朝堂上的利益關係。
兵權與文臣確實是分開的,武將和文臣有很明顯的界限,掌兵權,掌文治的人都各自為政。
李世民頷首道:「輔機說得在理,外交院這般行事確實不合理。」
長孫無忌又道:「陛下,臣是為朝堂局勢所想,裴行儉其人既掌握兵馬,斷不能繼續留在外交院,而薛仁貴王玄策等將領應平定了天山,當予以軍職。」
先前說了兵權與文職。
外交院執掌外交院權力,但不能執掌兵權,既然現在他們手中有了安西軍與高昌兵馬,長孫無忌就要從他們手中將兵權奪過來,就算是整個權力不在六部之中,也該交由陛下。
現在更進一步,長孫無忌不僅僅滿足於剝奪外交院親手拉起來的安西軍,現在更是要拿人,要將裴行儉整個少年英傑摘出外交院。
聽到這話李世民沒有當即點頭,倒是有些猶豫了。
長孫無忌這個中書令對外交院有多忌憚,李世民同樣對長孫無忌也有防備。
有些話可以聽,有些話不能聽之任之。
至於裴行儉的歸屬,往後還要好好商議,這人不在張陽手中,更不能在長孫無忌手裏。
除了那些開國老將尚且不說,朝中的年輕且能用的將領只有這麼幾個。
對裴行儉這種人才,在朝中還未發跡之前便被外交院捷足先登也沒辦法,怪只能怪張陽看人准。
想要再將人調走,調去什麼地方,李世民覺得這個問題有待商榷。
「此人是否能夠留用,朕會在大朝會之後再議,按照你說的再派人重新商議都護府之權,並且波斯的戰事朕也一併要斟酌後再作結論。」
如此,這個話題算是結束了,長孫無忌心中盤算,現在滿朝上下都在休沐中,裴行儉人在波斯朝中已是鞭長莫及,朝中議論需要三兩月,待有結論還要將消息送到波斯,又是大半年。
這期間來來往往就過去了三四年,等裴行儉回來指不定要什麼年月了,長孫無忌長嘆一聲,只能告退離開了。
陛下與趙國公的一番談話,也在宮裏那些好事的太監口中傳了出來。
最先得到這個消息的是東宮的太子李承乾。
「孤當初就說張陽是個孤臣,像他這樣的臣子一旦被孤立,就要面對他人的奪權。」李承乾坐在暖爐邊穿着寬鬆的衣袍,也蓄養起了鬍子,言語談吐都比以往更成熟了。
他拿着書卷站起身,抬頭看向殿外天空,「難得的晴朗天,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張陽在做什麼,給孤備好車駕,孤想去驪山走一遭。」
「殿下,近日會有宗室中人前來拜訪。」一旁的屬官提醒道。
李承乾笑道:「不用等他們,待孤從驪山回來之後再來接待。」
「喏。」
驪山,裴宣機的狂人日記觀後感寫得很快,只是過了一夜便讓人送來了,張陽坐在田埂邊翻看着,洋洋灑灑一篇百餘字。
李泰見姐夫的神態就知道這個裴宣機的文章肯定不盡如人意。
張陽將文章又遞給一旁的魏王侍衛,「這篇文章寫得不好,他只是寫了狂人日記中人物的遭遇,並沒有寫出當下的改變,精神內核在哪裏?既然知道遭遇不好反抗壓迫的理由在何處,更要寫清楚將來的方向,沒有這三樣,他不論用再好的辭藻都沒用。」
「卑職這就將縣侯的話語帶給裴宣機。」
張陽稍稍點頭,繼續揮動着鋤頭,翻一翻田地中的凍土。
李泰吃着干柿子,「如此說來,姐夫是打算培養裴宣機了?」
「身先士卒的人都是需要培養的,不僅僅需要培養人,更是培養種子,當初洛陽的人命案已經平定,可不能就這麼結束了,我們需要一個率先掀翻桌子的人。」
李泰蹲坐在田埂邊,「科舉要興,世家必衰。」
田地里還有不少的村民也在忙碌,為了來年的耕種,必須將凍土翻去。
忙碌間李泰的侍衛匆匆來報,「魏王殿下,太子殿下來了,要來見縣侯。」
最近閒着無事的李泰聽聞這個消息,便問道:「太子來見姐夫?」
侍衛小聲道:「身邊只有三兩侍衛。」
李泰佯踹了一腳自己的侍衛,「說這個做甚,難不成本王要在這個時候殺了太子,去入主東宮?」
侍衛被踹得連連後退。
張陽惆悵道:「都說我們驪山架子大,也不能不見太子,不然也太不像話了。」
李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也好,本王隨姐夫一起去見太子。」
將手中的鋤頭遞給侍衛,張陽囑咐道:「幫我把這塊地的凍土翻好,難得的晴朗天氣,今天必須把這幾畝地全部翻一遍。」
瞧了眼前幾畝田地,這勞作量之大令人面露難色,這侍衛還是咬牙應下了。
而張陽與離開來到渭水河邊也見到了李承乾。
許久不見這位太子,留着八字鬍,下巴處也留有鬍子。
而張陽還是老樣子,一臉的鬍渣。
「太子殿下,許久不見了。」張陽躬身行禮。
李泰也行禮道:「見過皇兄。」
「嗯,孤許久沒有來驪山。」李承乾看着渭水河,「還是凜冬時節,這驪山一如既往地勤勞,這還未開春就已經開始翻土化凍了。」
太子雙手背負,抬首看向遠處又道:「孤今日聽聞了一個消息。」
張陽稍稍頓首,「這小子一定與驪山有關。」
「沒錯,確實事關驪山,尤其是你。」李承乾呼吸着這裏清冷的空氣,「趙國公向父皇進言說是要拿走驪山任命都護之權,並且還要將裴行儉,薛仁貴,王玄策三人調走,並且往後你手中就只有外交之權,卻再無都護任命之權。」
「歷來朝中文武雙方各有權柄,更不會幹涉各自的權力,兵權與朝政是分開的,外交院也不能離開,再者說……」
話語稍停,李承乾思量片刻,又開口道,「裴行儉一個都護就掌控整個安西軍,雖說人手不多,但也不合適,趙國公的意思是希望安西都護府的都護需要一個朝中文武雙方都能信得過的人。」
聽着李承乾說話,張陽沉默着沒有回話。
「張陽。」李承乾拍着他的肩膀,「聽說玥兒又有身孕了?」
張陽點頭道:「五個月了。」
李承乾笑了笑,「母后時常說起這件事,也有意安排今年不用驪山去宮裏拜年了,母后會親自來驪山。」
「如此也好。」
不論太子說什麼,這個驪山縣侯都點頭應下。
這讓站在一旁的東宮屬官都覺得不太舒服。
李承乾皺眉,「孤以來權柄之爭素來有之,趙國公要奪權柄,你打算如何做?」
張陽揣手而立,「趙國公一心為社稷是好事。」
「好事?孤可聽聞歷來權柄之爭,都是很危險的。」
「太子殿下說笑了,哪有這麼嚇人,趙國公是當朝中書令,我的官位最高不過是個小小中書侍郎,趙國公的話就是中書省的話,我們外交院一定照辦。」
李承乾的神色錯愕,這番話怎麼與自己之前想的不同。
張陽又道:「都護一職自漢以來便是朝中重職,如今我大唐這才重新復用,這麼大的權力本就不該只能讓外交院一家說了算。」
「太子殿下不妨想想,外交院初立,而且建設都護府本就是初次勝任難免有做得不妥當之處,而都護府的官職也是我們外交院自己來辦,難免有不當之處,現在有趙國公來斧正,多好的一件事。」
張陽向長安城作揖行禮,「謝趙國公為我禮部着想,下官謝過。」
「你……」李承乾欲言又止,「你怎麼就不着急?」
張陽笑道:「有什麼好着急的,裴行儉現在人遠在波斯,就算是朝中有任命,再加上任命消息傳達,至少也要一年,來來回回三四年,這兩年足夠裴行儉做很多事了。」
「再者說就算是朝中要換人,裴行儉現在正馳援波斯,一時間換人也不合適,裴行儉主持西域事宜稍有成效,不着急安排別人來頂替。」
「趙國公深謀遠慮,此事肯定是還要再商議。」
要說這個太子為人老實呢,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稍稍聽到一些風聲就急匆匆來驪山了。
本就是太子一番好心,張陽也不想打擊他。
說話儘量委婉,長孫無忌雖說是中書令,但整個中書省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事涉安西都護府和波斯,哪有這麼容易就可以因為長孫無忌一句話就換人,魏徵,房玄齡難道就是擺設嗎?
要說兵權,繞不開兵部和朝中諸多大將。
也就是說……要論定此事,太極殿少說要打三五次群架。
「咦?太子殿下吃了嗎?」張陽突然問道。
「啊?」李承乾一時間沒有回過神,猛地將自己的思緒抽回來,又道:「孤用過飯食了。」
張陽點頭,「太子殿下自便,臣還要去翻翻田地。」
「也不知道那頭熊跑哪兒去了,是不是還在家裏睡着。」
張陽嘴裏絮絮叨叨說着,就往田地走去。
李泰帶着忍着笑意也離開了。
太子一如既往還是一個老實人,自以為聽到一個事關外交院的大事,就急匆匆來驪山告知。
好心是好心,可這件事哪有這麼快有定論。
往後的變數很多,事涉關外大局,長孫無忌一句話也只是吹了一陣風,至於這陣風往後會如何刮,那就要看天可汗的意思了。
張陽和李泰都去田地里忙碌了。
李承乾站在原地又覺得自己很多餘,只好帶着自己的屬官也回了長安城。
現在長安城的一處宅院內,裴宣機坐在驛館的房間中,每每年關都是驛館最熱鬧的時候,來往的客人也是最多的。
太吵鬧的環境也不適合寫文章,更不要說安靜下來寫狂人日記的觀後感。
長安城寸土寸金,手頭上沒多少錢,有一間價格合適的房間住已經不錯了。
魏王侍衛送來的話語他都寫了下來,瞧着自己剛剛寫下來的字,陷入沉思……
這精神內核是什麼意思?
對抗壓迫?
尋找新方向?
他撓了撓頭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都是什麼?太深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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