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兒的笑聲,李玥這才醒來,她慵懶地坐起身舒服地深吸一口氣。讀字閣 m.duzige.com
夫君正與女兒搭着積木玩,一個用積木做成的大院子就在桌案上,就這麼一個成果,小清清能夠欣賞,能開心許久,只要不讓她學着寫字,除了寫字,這世上的其他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美好的。
小清清摘了一朵小花,放在她親自搭建的院子中。
關中入秋的日子,總讓人覺得舒服和愜意,驪山上的綠化一直很好,在不砍伐樹木的基礎上,張陽還栽種了一些楊柳樹,這讓驪山的景色在這個落葉地季節中多一些綠色。
等其他地方的景色都入秋後,一片枯黃,驪山還是鬱鬱蔥蔥的。
在驪山田地里種着的水稻正是豐收的時候,這也是驪山的奇景之一。
這裏與其他村縣不同,除了夏收麥子秋後還要收稻米。
這也就有了傳聞,說是驪山的人都很能吃,吃得很胖。
這些天李泰都在忙着釀酒場的事,也沒有再來鐵匠坊。
在村子裏的人看來,鐵匠坊的爐子熄火已經有些日子,從今年夏天停工到現在也沒有再燒起來過。
原本在這裏勞作的鐵匠也都被分配到了釀酒場。
江師傅帶着三兩個工匠也能應付得過來。
「這些琉璃你帶着給魏王也不知道夠不夠用。」江師傅用布蓋着籮筐,生怕被鐵匠坊內的其他人看見,他總是趁着沒人的燒起爐子,一個人燒制這些琉璃。
張陽掀開黑布的一角,看着羅框內一塊塊巴掌大小的琉璃,當然不能像後世那般乾淨,能夠透光就很不錯了。
「江師傅,魏王殿下最近挺忙的,能得空得閒之後,我會帶着魏王來與江師傅說明。」
「你去吧。」
江師傅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不少,背起這筐琉璃,走之前還看了看江師傅的神情。
他老人家一臉的憂愁,知道他是在為自己的擔心,之後找個機會再與他明說。
背着一大筐的琉璃來到驪山山頂上,溫室四周的木架子還未撤去。
張陽脫去自己厚實的外衣,準備給溫室這個大籠子上方一個個空缺的洞口鋪上琉璃。
拿着梯子放在拱頂的下方,先用玻璃放在木架的下方,底部再用木片撐着,拿着小木槌將細釘子打入固定,木條之間夾着琉璃,這樣就顯得牢靠很多。
溫室的建設準備了半年,這才開始正式進入了收尾的階段。
在溫室中已經長出了些雜草,加上溫泉提供的溫暖,換了土之後,這些雜草長勢不錯。
也說明了這地已經養好,可以種菜了。
李玥邁着步子走入溫室,溫室很大,與華清池一樣大,溫泉水從溫室兩邊流到中間,將這裏的地方方正正分割成一個個小塊。
伏下身,看着籮筐中的一塊塊琉璃,她好奇道:「這些琉璃的品質看起來就很好,可惜只能給夫君用來修建溫室。」
裝好了幾片琉璃,張陽走下梯子再抬眼往上看,「你看,如此一來光照也能透過這些琉璃,照入溫室中。」
聞言,李玥也抬眼看去,那五塊琉璃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晶瑩剔透了。
「很漂亮。」她給出了一個評價。
「給我們家的窗戶也裝上如何?」
「要是這片拱頂都是用這種琉璃蓋着,那該是怎樣的景觀。」
李玥平時穿着很樸素也很簡單,乍一看好像她又回到了以前在長安城那個小家時的模樣。
她的固執依舊還在,還是不願意用這種琉璃來裝點家裏,當即避開了這個話題。
媳婦要慢慢勸,對此張陽並不是很着急。
溫彥博老先生病重之後,半月後他的家人前來看望,以他的病情現在已經不能離開驪山了,在驪山還有孫神醫專人照顧。
今天,張陽和李玥帶着女兒遠遠看着,老先生被自己的家人圍着,這些親眷的情緒都不是太好。
「夫君不出面去與他們說說嗎?」
張陽頷首道:「孫神醫會與他們說的,不用我去了。」
現在溫彥博每天只有這麼三兩個時辰是清醒的,也就在清晨的那段時間,過了午後當他心力不支之時,又會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
按照孫神醫說的這種清醒的狀態只會越來越短。
這種病情不可逆,只能眼睜睜看着情況惡化。
老先生用為數不多的清醒時刻交代自己的後事,之後她會將自己的兒子認作當年的故友,將自己的孫子認作敵人惡狠狠地怒罵。
等這些家眷離開之後,李世民親自來看望他。
夫妻倆遠遠瞧着陛下與溫老先生低聲相談,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老先生會與陛下說一些什麼。
過了午時之後,老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何處,只能怒罵着天可汗。
李世民作罷離開,見到李玥與張陽眼神這才柔和,「當真如孫神醫所言,老先生的病情無法治癒了?」
張陽駐足原地,點頭道:「確實如此,已是這個年紀,孫神醫倒有手段能夠讓老先生的神志短暫地清醒,但這種強行的清醒只會讓他的病情更嚴重,這些天偶爾還有清醒的時候,已經很不錯了。」
看皇帝眼神中多有不滿,張陽搖着手中的扇子,「陛下,這世上有太多事意難平。」
「這朝堂不是朕一個人說了算,這世上有太多出師未捷身已老,壯志難酬,朕又何嘗沒有徹夜難眠的時候。」
張陽笑道:「陛下可不能徹夜不眠,這社稷還需要陛下。」
順着夫君的話,李玥稍稍行禮,「父皇也要多注意身體。」
李世民看着夫妻倆人,長嘆一聲,「張陽,你說朕該如何做個明君聖君?」
「臣不知道。」
張陽回答得很快,這種問題沒法回答。
「還有人想讓朕登泰山封禪,朕常常在想,有何臉面。」
張陽看向村口房相,「陛下,老先生經營朔方多年,當初鄭公與他老人家爭辯突厥治理之法,臣以為現在是時候了。」
「溫彥博當初讓朕效仿漢武帝,安置突厥諸部,朕也答應他了,你這話是何意?」
張陽頷首道:「陛下,今時不同往日,有些時候鄭公的話語是沒錯的,他的方略也沒錯,只不過當時的國力,陛下更願意選擇成本更低的方法,擔心在同化突厥人的過程中,再使突厥生變。」
「可當下漠北已平定,突厥唯一能夠號令兵馬,在兵事上能夠與大唐一戰的人只有當初留下來的阿史那杜爾,他如今身在波斯,鞭長莫及,突厥小可汗還在我們外交院的控制之中。」
「這小可汗沒有雄才大略,不過是個天真的孩子,這個時候才是同化他們的好時候,派出官吏施行縣治,推行儒法,歸入大唐戶籍。」
李世民低聲道:「這件事朕會讓朝中眾臣商議的。」
張陽笑道:「那就有勞陛下了。」
秋風吹過,李世民突然又問,「是不是朝中就算是不同意,你也會讓外交院這麼做?」
「陛下說笑了,臣怎敢。」
總覺得這小子的笑容不對勁,李世民狐疑又問,「老先生病重前與你有過一次長談,他都與你說了什麼?」
「說了人生志向,說了他老人家的意難平。」
「他也與你說了遼東之事?」
「他老人家從未提及過。」
李世民囑咐道:「前有楊廣三征高句麗,導致民怨四起,坊間鄉民十不存一,朕有心想取高句麗,可眼下時機未到,你也不可擅作主張。」
「臣明白了。」
送別了父皇,李玥看夫君臉上滿是笑容,「夫君一定會擅作主張的。」
「所以我這個禮部尚書做不了多久的。」
「距離夫君三十歲還遠呢?」
「也就剩三年了。」張陽牽着她的手一路往家走去。
「父皇與夫君一樣,想的事情太多了,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就怕晚年成了老先生這般。」
聽她話語裏帶着擔憂,還有些警告的意思,張陽咧嘴笑道:「我不一樣,我修煉浩然正氣,塵世間的瑣事影響不到我。」
「再說了等我再用兩年造出蒸汽機,再用三年讓驪山製造聞名世界,再將我們的孩子培養好,我們兩人每天數錢度日,那才是我們的理想。」
「小時候夫君給我治病,若是將來年紀大了,夫君也重病纏身,換我來照顧,直到我們白髮蒼蒼。」
「好呀,等年紀大了你養我。」
夫妻倆牽着手,李玥紅着臉溫柔地笑着,臉上儘是小高興。
驪山的釀酒廠第一次送出了五百壇酒水,這些酒水由朝中官兵護送,李世民點了一名他信得過的將領。
等這些酒水出了關,便讓狄知遜安排,要不就在互市販賣,要不就交給安延偃讓他去安排銷路。
將這些糧食都釀造成酒水,張陽覺得自己的壓力頓時大減,關中的酒水在關外是緊俏貨,在關外諸多交易都還是以物易物,關中酒水不像青稞酒那般寡淡,也不像葡萄釀那般酸澀,便是關中酒水最大的競爭力所在。
一壇關中酒可以換取幾兩金沙,這便是最大的財富來源。
收割財富這種事情,驪山擅長,皇帝也喜歡做,當這件事通過朝中的商議,李世民就做好了躺着賺錢的準備,以至於賺錢的大頭還在驪山,還清建設河西走廊欠着的債,對這位皇帝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了。
閻立本拿着冊子走入甘露殿中,「陛下,臣才疏學淺未能明白其中學識,陛下恕罪。」
李世民拿過這本小冊子又看了一看,上面寫着各種複雜的圖,還有許多標註與一些奇奇怪怪的公式。
別說閻立本了,就算拿到國子監去給那些老學究看,那些老人家也看不懂。
張陽在驪山所用的學識,無法用常理來理解。
現在的李治能夠輕而易舉解開九章數術中的題目,已是許多同齡人無法企及,不過在國子監就學,從一些認知與文章見解上,與老夫子又鬧了很多矛盾。
好在朝中言官就算是要彈劾也不會彈劾這些孩子。
李世民拿出了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放下手中的冊子,「朕會讓驪山重新擬定,之後再計較吧。」
閻立本躬身告退。
是他親口說只要看了這個冊子就能製作那水輪風車,他是在糊弄朕?還是在譏諷朕愚蠢!
李麗質走入殿中,她拿着一個籃子,「母后讓女兒將這些枇杷送來。」
李世民拿起枇杷咬下一口,汁水迸濺吃得兇狠。
看父皇的神情不太好,李麗質也不多言就想走。
「慢着。」
聽到父皇的話,李麗質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父皇還有何吩咐?」
李世民遞上從驪山帶來的冊子,「你看看。」
接過父皇遞來的冊子,李麗質皺眉翻看着,「這不是姐夫造水輪風車的冊子嗎?」
李世民稍稍點頭,「張陽確實是這般與朕說的,只是閻立本說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嗯,尋常人確實看不懂。」李麗質瞧着冊子的內容,「這上面這些許多複雜的幾何圖與公式,若不是經過驪山數術的學習,不知道如何運算確實看不懂。」
李世民頷首道:「驪山的學問究竟如何高深?」
「其實這也不高深,只要明白其中道理就可以了。」李麗質收起冊子,「父皇放心,女兒可以將其重新整理一番,屆時閻大匠就可以看懂了。」
李世民點頭准許。
帶着小冊子,李麗質又回到立政殿,弟弟妹妹又覺得在宮裏很沉悶,宮裏的宮女和太監平時也都是低着頭言聽計從的。
就算是去了國子監聽課,對弟弟妹妹來說她們不喜歡那些老夫子講課時的樣子,了無生趣。
不像姐夫講課時生動好玩,還能明白道理。
小兕子和高陽坐在殿門前,情緒不高,就連最近吃東西也沒什麼胃口。
母后不在殿內,多半又去照看後宮那些事了。
李麗質嘆息一聲,她的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的圓潤,當下神情凝重地拿起筆開始書寫,將冊子上的內容換個理解方式寫下來。
宮裏的其他孩子都是從驪山的學識開始打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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