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關係?
這個事情就曖昧了,即便是王廷相這種愣頭青,也不會完全不在意。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
「宮裏的什麼關係?」
周瑞樂得將問題上交,於是便一氣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前日,末將帶人清田,那一處原本是軍屯,但幾經易手之後,眼下已是平廣記沈氏的私田,沈家有田契和購田時官府所出的勘印,加之又是宮裏的關係,所以態度十分強硬。」
這麼一說,確實顯得複雜了。
張璁皺眉,「有人將軍屯私相賣了是麼?」
「不錯。」周瑞點頭,「賣田的乃是前任百戶劉崇,眼下應已死於戰場之上了。這且不去提,關鍵是買田的人,沈氏覺得自己出了銀子,且是通過市價所購,現在官府要這樣收回,任誰也不會願意。」
這倒是個問題。
但道理這種東西在於人怎麼說,黑得都能說成白的,還怕你一個田契?即便沒什麼好辦法,略微查查這沈氏有沒有作奸犯科之舉,事情也能夠搞定,就耍一點流氓嘛。
說到底,道理走得通,還是權力走得通?
所以關鍵在於那個宮裏的關係。
「可知是宮裏什麼關係?」王守仁追問道。
「聽聞……是沈淑妃的堂親。」
沈淑妃?
唔。。這大堂之中更加的安靜了。
「能確定麼?」王守仁還想再『碰碰運氣』,「會不會是有人假冒?」
周瑞謹慎的搖頭,「部堂,這可是重罪,萬一查出來是要掉腦袋的。」
「偏偏是沈淑妃麻煩。」王守仁介紹說,「各位有所不知,家父入京添任禮部尚書以後,宮裏的封賞都要過手。宮裏確實有周指揮提到的沈淑妃,且已身懷六甲了。」
那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妃嬪了,還有皇子。
皇帝這個時候發難,萬一惹得沈淑妃驚懼,動了胎氣,這可怎麼得了?
張太后那關都過不去。
張璁也不敢說重話了,「陛下體諒了我們為臣子的難處,為臣者也應當體諒體諒陛下的難處。周指揮使,這個平廣記沈氏,一共涉及多少畝田?」
「十日前,僅六千餘畝,前日再去已有四萬餘畝。」
「怎麼還增加?」張璁驚得起身,「難道這短短的時間就買了這麼多?」
周瑞解釋說:「緊急賣掉或是掛靠,這兩種情況都是有的。」
王廷相立馬問:「誰允許他買的?丈量分田之時,寧夏禁止買賣,這是明發的禁令!」
這個經驗是在京畿分地之時學到的。
官府動手擾亂土地市場,一些知道自己的田產來路不正的人,一收到消息立馬便聯繫人賣掉,哪怕只有原來一半的價錢,但至少能保住一點,而且免於被朝廷追責。
至於說有沒有人敢買……價格低了不可能沒有。
一方面是有官府路子的人,他們有自信,收到手裏不會出事。
另一方面還有二道販子,這些人以超低價買到手以後,再轉讓出去,這種情況也是存在的。
我們廣大的老百姓還是非常聰明的。
因而這次寧夏鎮再開展這樣的事情,自然就吸取了教訓,官府的禁令也早早就發出了,不允許買賣!
周瑞不知道要怎麼說,禁令?
清理軍屯是最大的禁令――聖旨,沈氏不還是敢於阻撓嗎?
「中丞,要不這一次便算了。」周瑞也看出來眾人的為難。
「不可!」王守仁立馬否定,「越是涉及到宮裏,也是要小心處置。平廣記是代表沈淑妃,沈淑妃是代表宮裏,若我們漠視其不守禁令,任意施為,那壞的就是宮裏的名聲。這個干係,咱們誰能擔得起?」
「但是……」周瑞有苦難言。
王廷相則贊同,「伯安兄說的對,此事萬不可輕忽。但上奏給陛下、讓陛下為難的確不妥,不如……不如由我給閣老去封信,請閣老婉轉的去和陛下表達。」
王守仁搖頭,「楊閣老是內閣首揆,他說了這件事,你要陛下如何表態?還是讓家父代為傳達。家父是禮部尚書,有辦法和陛下繞到沈淑妃的話題,只要稍加暗示,以陛下之聰慧必能領會。」
暗示這個辦法就讓雙方都有迴旋的餘地,是一種很聰明的辦法。
王廷相不禁感慨,還好留了這王伯安幾日,其智謀確實無雙,也難怪皇帝對其分外寵信。
既然說定,王守仁也沒更好的辦法,當下便講:「我這便修書一封。不過,王中丞還有周指揮,平廣記沈氏購田也好、讓人掛靠也好,這些舉動都要阻止。」
周瑞不能理解,「這是為何?」
王守仁眼睛眯出一個笑容,「除非關乎性命的大事,尋常的這些事情,咱們不敢捅到陛下那邊去,他們就敢捅到沈淑妃那裏嗎?即便捅了,一丁點兒的事兒沈淑妃敢和皇上提麼?陛下不是寵幸後宮而不顧國事的君主,這一點誰人不知?正德朝以來,可有弘治時外戚跋扈之事?難道是那些人都識大體了嗎?怎麼可能。必然是陛下管束了起來。
而本官之所以要兩位阻止沈氏,便是因為若咱們不這麼做,萬一沈氏行事更加肆無忌憚,而其他人皆從之,如此一來壞了寧夏清屯的大局,到時事不可為,陛下可是要龍顏震怒了。」
王守仁此番話一出,立時便與當場的其他人拉出了某種智商差距。
這麼棘手的事情,他能考慮的不偏不倚,而且想到的法子不卑不亢,若非腦子非常清楚的人,誰能做得到?
仇鉞在一旁腰背都忍不住挺直幾分,仿佛有些與有榮焉:瞧瞧,這就是咱王先生!
「伯安兄高見!」王廷相起身拱手,帶着幾分敬佩說道。
「哪裏。」
周瑞則更為心安,不管怎麼樣,上司能拿出個主意,這樣他門下面的人才能知道要怎麼操作,「謝部堂指點,末將明白怎麼做了!中丞,除了此事,末將這裏也沒有什麼棘手問題了。其餘一些末將能處理的都已處理了。」
「嗯。」王廷相還是滿意的,之後再將目光轉到寧夏後衛和靖虜衛指揮使的身上,「靖虜衛應當不會有與宮裏有牽扯的人了吧?」
靖虜衛指揮使是沒有換的,此人名項思孝,這幾日寧夏鎮的變化嚇得他不輕,他滿臉恭敬的起身,「回中丞的話,靖虜衛土地貧瘠,便是達官侵佔也不會選擇靖虜衛,所以基本還是內部的問題。」
「內部的問題便是你的問題,你要負責解決。」
項思孝一凜,「末將明白!一定全力配合朝廷清理軍屯!」
此次朝廷寧願調朔方鎮兵馬來鎮壓,也一定要推行這個政策,即便一開始還有一些迷霧,但殺了這麼多人以後,其實許多事情都能看的清楚了,所以他實在沒必要繼續硬抗。
畢竟多殺他一個也不是多費力的事。
以往的總兵、指揮使現在都沒了。又怎樣,朝廷一道旨意,立馬就有人補了這些缺。
「如何配合?」張璁追問。
項思孝有些緊張,「末將、末將……必按照上差吩咐,分毫不差落實。」
「不要將這些虛的。靖虜衛是否有不願意交田之人?是否有隱瞞侵佔田畝之人?是否有將土地售賣、掛靠出去的人?項指揮,錦衣衛在的,你小心回話。」
「回上差,這些……也是,也是有的。」
「這麼這些人呢?」
「末將、末將正在處理。」
這特麼又繞回來了,問的就是如何處理。
「那些人是你的親信?」張璁挑眉問道。
項思孝頓時慌了,「不是!絕對不是!末將與那些人絕無半點關係!」
「好,有項指揮這句話便好。明日我隨項指揮一起去靖虜衛,陛下為了此事已經連發數道聖旨,項指揮說的這些人便交予本官,由本官上奏朝廷治罪!」
項思孝不管有什麼花花腸子,面對這個辦法也很難使得出來了。
而且欽差要跟着他回去,這一路上就是監視,免得他再找人頂罪什麼的。
所以說他只能硬着頭皮回道:「是。」
靖虜衛沒有受影響,就說明裏面有一些人躲藏着,若不治一治,往後也容易出問題。
張璁原本就打了這個心思。
王廷相沒有反對,轉而問最後一個人,「寧夏後衛如何?」
咔。
一個二十七八歲,滿臉正派的指揮使站着標準的軍人姿態,非常簡練的說,「啟稟王中丞,寧夏後衛現有軍士4184人,應屯地2800頃,實際屯地2432頃,積存糧料共有6萬2千餘石。末將懇請中丞再寬限三日時間,末將已將抗旨之人拿下,三日後寧夏後衛即可屯足田畝!」
此人的很是幹練,氣勢也足,尤其看了前面三個人,那種對比更加明顯。
仇鉞也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蜂腰高挑的男子,他手有些癢,這個部下以後倒是可以找機會切磋切磋。
「你叫什麼?」王廷相問道。
「末將姓麻,單名一個斌字。」
「好。寧夏後衛沒有麻煩?」
麻斌雙手一合,「有的。所以寧夏後衛方才四千一百餘人。」
「無妨,朝廷軍餉充足,少的人本官給你補上。」王廷相起身,「今日各位開誠佈公,本官覺得很有成效。從今日起,寧夏四衛務必完成屯田劃分之事,一月以後,本官會親自檢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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