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
百名身穿皮甲的壯士精準的繞開了所有尋夜除賊曹,翻牆而入大獄。
本該守備森嚴的大獄,今夜卻顯得有些寂寥。
隨着幾個手勢被領頭人打出,一行人加快速度湧入地牢。
「什麼人?!敵」
「有人劫獄?救吾!救救吾啊!吾願獻出黃金一斤!」
「敵襲!袍澤們,結陣禦敵!」
隨着百名壯士的湧入,原本寂靜的大獄之內陡然爆發出陣陣喧譁和嘶吼。
在大獄的最深處,趙嘉猛然睜開眼眸,呼吸劇烈起伏,下意識的喃喃:「本公子的時間,到了?」
但趙嘉卻沒聽到獄卒不客氣的呵斥,反倒是聽到了獄卒絕望的悲鳴!
趙嘉趕忙從秸稈鋪就的床上起身,扛着沉重的枷鎖走向柵欄,腦袋貼緊欄杆向外看去。
悲呼廝殺之音越發清晰的傳入趙嘉耳中,趙嘉輕聲一笑:「看來,王弟的王位,坐的不夠穩啊!」
這大獄可是地處邯鄲城,更是趙國專門關押重點犯人的監獄。
無論今日劫獄是否能夠成功,單只這座監獄被人突破、沖入,就已經證明了趙王遷的無力!
但,這和他趙嘉又有什麼關係呢?
趙嘉的聲音多了幾分苦澀和無奈:「父王,您錯了!」
「為一娼女而不顧我大趙社稷,僅此一舉便可讓您此生所有努力都化作一場笑談啊!」
「待到本公子也去了黃泉,本公子倒是要問問父王。」
「悔否?」
一屁股坐回秸稈上,趙嘉便不準備再理會外面的紛擾,徑自睡個好覺。
但顯然,有些人並不希望趙嘉擁有一個良好的睡眠。
「太子?太子!」
乍聽有人呼喚『太子』之際,趙嘉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那聲音變得激動,趙嘉方才循聲扭頭。
而後趙嘉便看到一名壯士從獄卒的屍體上摸出鑰匙,打開了趙嘉所在監牢的大門!
「太子,我等終於找到您了!」
壯士快步跑到趙嘉身邊,一邊幫助趙嘉打開枷鎖一邊激動的說:「弟兄們已經殺出了一條血路。」
「還請太子速速隨我等同歸!」
「再晚些時候,敵軍援兵便當至也!」
沉重的枷鎖終於離身,趙嘉揉了揉被壓迫許久的脖頸,溫聲發問:「還不知諸位壯士姓甚名誰,又是聽從誰人命令來救援本公子?」
壯士格外激動的拱手道:「久聞太子仁義,不曾想太子竟會願聽我等卑賤之人的名字。」
「卑下豕夫,大趙房子人,乃是相邦麾下門客,聽從主上之令前來救援太子。」
「大夫惑、大夫漾等諸位大夫已率僕從在大獄之外等候太子!」
郭開、公孫惑、南宮漾等人嗎?
除郭開之外,其他人都曾是堅定的太子黨。
公孫惑更是差點因反對趙王偃改立太子而被罷黜!
趙嘉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燦爛:「竟是諸多義士前來救援本公子!」
「本公子何其幸哉!」
主動走出監牢,趙嘉繼續發問:「只是新王無故問罪於本公子,顯然是恨急了本公子!」
「這大趙雖大,卻容不下本公子。」
「不知我等逃脫之後又要往何處去?」
豕夫一劍刺穿了一名獄卒的脖頸,回頭堅定的說:「代郡!」
「武安君與我等所思相同,皆願追隨太子。」
「武安君於代郡經營已久,只要太子入了代郡,武安君定能護公子無恙。」
「而後我等再靜待良機,助太子奪回那本就該屬於太子的大位!」
趙嘉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武安君,真義士也!」
豕夫露出燦爛的笑容:「能得太子此贊,武安君定然激動不已。」
「請太子務必跟緊卑下,由卑下帶太子殺出重圍!」
趙嘉肅然拱手:「多謝!」
見趙嘉如此配合,豕夫也放心了下來,向着大獄出口邁步衝去。
裏應外合之下,所有留守於大獄的獄卒盡數被殺。
趙嘉也終於看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太子!」
公孫惑迅速跑向趙嘉,見趙嘉身上沒有什麼傷勢方才鬆了口氣,而後肅然拱手:「臣,公孫惑,拜見太子!」
趙嘉趕忙雙手扶起公孫惑道:「切莫如此,本公子早已非太子也!」
公孫惑卻是堅定的說:「在我等心中,太子永遠都是太子!」
「事實也證明了理應由太子繼承王位。」
「臣等所諫才是對的,大王所定就是錯的!」
趙嘉肅聲發問:「無論如何,父王的決定都不會錯。」
「諸位匆匆來尋本公子,可是國中有變?」
公孫惑本想解釋,卻看到了一串火把正在向這裏加速趕來。
公孫惑當即道:「沒時間解釋了。」
「臣等會率家兵於此為太子阻攔追兵。」
「請太子一路北上,唯有抵達代郡方才能言安全!」
公孫惑後退一步,與南宮漾等趙國官吏面向趙嘉齊齊拱手:
「大趙的未來,就拜託太子了!」
趙嘉滿臉感激的轟然拱手:「本公子即便不再為太子,也必不負諸君所望!」
「諸位今日恩義,本公子必定報償!」
公孫惑露出放鬆的笑容,拔劍出鞘,朗聲而笑:「諸位,且隨本大夫。」
「殺敵!護國!」
一眾官吏身後,六百餘名僕從同聲高呼:
「殺敵!護國!」
看着公孫惑等人主動領着弱勢兵力迎向追兵的身影,趙嘉怔怔出神。
還是豕夫提醒道:「太子,走吧!」
「莫要讓諸位義士的性命被白白浪費啊!」
最後深深的看了公孫惑的方向一眼,趙嘉終於轉身,拱手再禮:「有勞諸位!」
豕夫等數十名劫獄壯士也趕忙拱手低呼:「願為太子赴死!」
即便有公孫惑等人以生命為代價拖延追兵,但邯鄲城的常備兵力也不是吃素的。
付出了不知多少人的生命為代價,趙嘉終於在城門衛的暗中配合下闖出了邯鄲城!
但與之相應的是,追隨在趙嘉身邊的人,僅剩豕夫一人。
即便是這最後一名護衛,同樣身中兩箭、渾身浴血!
「呼哧~呼哧~」
大口喘着粗氣,豕夫強撐着虛弱的身體艱難前行,口中還在寬慰趙嘉:「太子,只要逃出邯鄲城,前面的路就好走了。」
「再向前行進二十里便有援軍等待。」
「只要再走過這二十里路,太子就能稍稍歇息一番。」
趙嘉輕輕頷首道:「本公子無礙。」
「倒是豕壯士可還堅持的住否?」
豕夫低頭看了眼身上插着的兩根箭杆,勉強笑道:「太子放心。」
「卑下定會竭力將太子送至援軍處,讓太子能得援軍庇護方才敢死!」
趙嘉輕聲一嘆:「如此,未免太過辛苦豕壯士!」
豕夫哈哈笑道:「無礙!」
「能護衛太子脫逃,實乃卑下此生太子小心!」
「敵襲!!!」
豕夫正爽朗的笑着,卻突然感覺心口一涼。
下意識的低頭間,豕夫更是看到自己的心口處長出了一柄劍刃!
豕夫趕忙高呼,並且不顧身上傷勢會否因此而擴大,迅速回身向後揮出了一拳。
然而豕夫轉身之後卻沒看到敵人的蹤跡。
只看到了後跳落地的趙嘉!
豕夫心中升騰起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想,目光錯愕的看向趙嘉:「公子,您!!!」
趙嘉眼中透露着豕夫從未見過的冷淡,那自始至終都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容也早已消散無蹤。
「豕壯士且放心,今夜恩義孤皆銘記於心。」
「日後孤自會好生照顧豕壯士的家眷。」
隨着血液的流失,本就已經負傷的豕夫再也堅持不住,緩緩軟倒在地,但那不解的目光卻還是看着趙嘉:「太子,您為何!為何!」
趙嘉輕聲道:「若是由壯士護送孤前往代郡,甚至是助孤登基。」
「此等恩義,孤實難還也!」
豕夫顯然沒想到他竟然會等來這樣的答案。
一雙瞳孔被震驚所填滿,卻又漸漸佈滿灰敗。
死不瞑目的豕夫讓趙嘉不敢輕易靠近。
又持劍遠遠的刺了豕夫幾劍,趙嘉才終於上前,從豕夫懷中翻出錢袋子掛在腰間,又扒下豕夫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
最後看了一眼邯鄲城的方向,趙嘉向着代郡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
與此同時。
邯鄲城,龍台殿。
郭開在大殿之內焦急的來回踱步,不斷發出一條條命令。
「還沒發現罪臣嘉的蹤跡?」
「那就給本相找!犁地三尺也要將罪臣嘉給本相翻出來!」
「各城門嚴加管控,必不能放走哪怕是一隻飛鳥!」
高台之上的趙王遷小臉也有些發白。
在郭開的耐心教導之下,趙王遷很清楚趙嘉對於他而言意味着什麼。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能直接威脅他王位的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看着還在不斷下達命令的郭開,趙王遷終於忍不住發問:「相邦,我大趙局勢已危急至此乎?」
「便是寡人的邯鄲城都能被賊人隨意出入,甚至是劫走重犯?!」
郭開當即回身拱手,堅定的說:「大王勿憂!」
「臣便是豁出這條命也必定護大王無恙!」
「我大趙雖然正與秦交戰,但我大趙局勢卻並不危急。」
「只是被些許蠹蟲鑽了空子而已。」
「最遲明早,臣定會讓邯鄲城重歸安寧!」
趙王遷放心了些許,繼續問道:「寡人觀相邦佈置的追兵大多都是向北去的。」
「相邦以為罪臣嘉會向北逃竄乎?」
郭開肅然頷首:「大王慧眼,臣確實以為罪臣嘉會向北逃竄。」
「更準確的說,臣以為罪臣嘉會逃往代郡!」
趙王遷心臟猛然一跳:「代郡?」
「相邦的意思是說?」
這一次,郭開沒有順勢附和,只是拱手而立,由着趙王遷自己思考。
趙王遷臉色微變:「父王早就說過,代郡上下早已被武安君把持。」
「父王之所以將武安城封與武安君,既是為全『武安君』之名,也是為了將武安君調離代郡。」
「若是罪臣嘉果真是去了代郡。」
「那今夜之襲」
「武安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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