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燕就連做夢的時候夢到的都是與嬴成蟜展開攻防對戰。
項燕可以篤定的說,哪怕嬴成蟜躲藏在廁坑裏,只看此支兵馬剛抵達戰場時的打法戰術,項燕也能判定這就是嬴成蟜親自做出的指揮!
所以項燕才會針對嬴成蟜的軍略薄弱點發起猛攻。
指揮精度、多部隊配合等正面戰場的硬實力本該是嬴成蟜和秦齊聯軍最大的薄弱點,項燕完全有機會抓住這一點戰嬴成蟜而勝之。
結果打着打着,這些薄弱點突然就變成了秦齊聯軍的優勢項。
非但不會再被項燕抓着猛攻,反倒是可以抓着項燕猛攻了!
這特麼誰能想像得到啊!
而看羌槐、任囂等部的配合節奏,項燕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那名曾與他在秦楚邊境長期對峙的秦國將領。
但田獒在申請之時萬萬沒有想到,他要承擔的是如此艱巨的作戰任務!
「前番秦齊聯軍各部之間配合的滯澀絕非是秦上將軍翦能夠偽做而出的!」
雖然他們憑藉城門洞的地形優勢依舊牢牢擋住了楚軍的進攻步伐,但僅憑這殘存的八排士卒,又能堅持多久?
嬴成蟜若是貿然學習王翦對每一支兵馬的精細掌控,很容易造成東施效顰的可笑場面。
「蠢笨者難裝賢才,賢才亦難做蠢笨。」
「自秦齊聯軍抵達戰場,秦長安君便刻意掩住了秦上將軍翦,依舊示我以弱,誘使本將主動選擇於危難之際進行正面強攻。」
「二十七排、二十八排頂上!」
「以沙土和敵軍屍首掩之,踏屍出城!」
「引火之物也非是那黑油,而只是桐油而已!」
項悍怒聲嘶吼:「都休要懼怕!」
田獒無力的倚靠着城門洞的牆壁跌坐,身周十餘處傷口不斷流出鮮血,帶着田獒的生機一同墜落大地。
「秦長安君固然又落一計,然上柱國之策卻也無錯。」
「待本將揮師挺進、深入包圍,再令秦上將軍翦為他補上這最後一塊弱點,困死本將!」
在嬴成蟜提出讓五名家兵率領齊國勇士去封堵城門時,齊國將領們全都憤懣不已。
七十五名齊軍下意識的聽從號令,但當他們看到從筒內流出的桐油,他們卻盡皆面露駭然。
「數百齊狗竟殺我千餘兒郎,袍澤們,追殺齊軍潰軍!」
「現今對數百支部隊、數十萬兵馬如臂使指的調動也絕非是秦長安君一兩年便能學得會的。」
「待到我軍湧入莒都,則此戰孰勝孰敗猶未可知啊!」
「跑!!!」
田獒則是以燧石點燃了火把,信手將火把扔進了城門洞內,而後騎上一名家兵的後背,也衝出了莒都。
而後項燕轉換判斷,認定嬴成蟜封堵莒都各門的瓮也只是誘餌,嬴成蟜要釣楚軍主力。
「沒有援軍!」田獒哭着笑出聲來:「我部,竟已然全令!」
原本列陣於城門洞內的三十四排守軍,而今已僅剩八排,不少勇士還已經負傷。
以槍撐地,田獒艱難的站起身來,斷聲喝令:「二十九至三十四排聽令!」
然而項燕遙望莒都的目光卻充斥着不安:「既然秦長安君的薄弱點也只是秦長安君故意放給本將的餌料。」
「嗚嗚嗚~~~~」
項燕當即搖頭:「不可能!」
看着紙條上的小字,田獒愣住了。
只聽田獒一聲令下,百餘名齊軍勇士就像是參加百米賽跑一樣,毫無陣型的撒腿狂奔而出。
他們根本就沒有援軍,他們承擔的只是九死一生的阻擊任務而已。
「本將只知,秦長安君自知其薄弱之處,更是早已料到本將會於此發難。」
如果田獒早知他領的是如此任務,他根本就不會出征!
但讓田獒慶幸的是,他們也無須再等待援軍,他們可以逃了!
莒都西城門。
田獒絕望的意識到自己出征前領到的軍令只有一半。
但才剛有幾名楚軍跑出城,一團火焰便升騰而起,並沿着桐油的流向迅速蔓延!
那滾滾黑煙和熾熱火焰勾起了所有楚軍被火海所支配的恐懼!
早就對火焰有了心理陰影的楚軍將士們慌忙後退,竟令得楚軍陣型一片混亂。
「秦長安君並秦上將軍翦必定盡在此軍之中!」
現在項燕終於明白了,嬴成蟜的餌其實是嬴成蟜自己的薄弱點,嬴成蟜要釣的,也唯有他項燕!
一個又一個詐術緊密相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斷變換,項燕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竟全力以赴的挺進了嬴成蟜為他定製的大瓮之中!
屈桓趕忙勸說:「上柱國切莫有如此想法。」
「解下腰間黑色竹筒,開其蓋,傾於地!」
項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項悍的聲音讓城內楚軍的混亂弱了些許。
我們承認你長安君善戰勇猛,也承認蘇角勇武驚人。
但你不能用一群家兵來羞辱我們啊!
身為齊國王室罕見的猛將,又因郯城慘敗而急需戴罪立功,田獒主動申請自率一支齊軍承擔作戰任務。
見城門開啟、齊軍奔逃,楚軍興致勃勃的就要追殺出城。
但田獒卻沒有關注自己的生死,只是還在用沙啞的聲音不斷喝令:「二十六排後退!」
城內楚軍相顧愕然,田獒所部雙眼放光,便是一些重傷的士卒都強撐着殘軀站起身來。
而於交戰正酣之際換將之舉,更是從古至今皆不曾有過,哪怕是再昏庸的君王、再愚蠢的將領都做不出如此舉動!
嬴成蟜和王翦都是秦國的頂梁大將,他們能做出這麼離譜的事來?
不同的將領或許都能贏下同一場戰爭,但不同的將領對同一場戰爭卻都會有着不同的理解。
「再取戰死袍澤身上的黑色竹筒,亦開其蓋,傾於地!」
田獒突然想起了出征之前嬴成蟜的命令,輕聲喃喃:「封堵城門之後竭力堅守、等待援軍,而後配合援軍奪取莒都。」
「城門已開!將士們!衝殺出城!」
「我軍大可加速急行,且戰且進。」
「祝融再顯靈!回莒都!快快先回莒都避讓!」
田獒沒想到,他竟在援軍尚未抵達之前就聽見了號角聲!
可還不等楚軍將齊軍屍首扔到火焰之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便驟然響起。
齊軍勇士們等待這條命令已不知等了多久!
便是在兩軍對峙期間,輕易換將也很可能會造成一場大敗。
「難道,此戰主帥其實是秦上將軍翦,只是於戰事之初執行了秦長安君的命令?」
屈桓愕然:「上柱國的意思難道是說,秦長安君和秦上將軍翦方才臨陣換了將?」
又是這該死的熟悉感!
項燕本以為嬴成蟜是以莒都為餌,要釣楚軍精銳。
「但求本將之死,可全我大齊王室之威名!」
呼喝間,田獒心頭髮苦,眼中更是看不到絲毫希望。
屈桓肅聲道:「此戰,秦上將軍翦也確實隨秦長安君一同入齊。」
「此非是秦軍之火,不過是齊軍之火。」
沉重的西城城門被推開,顯露出正於城外交戰的秦齊楚三軍兵馬。
「倘若秦上將軍翦在此,秦長安君又在何處!」
田獒趕忙從懷中翻出一枚細小的竹筒,切開封泥,倒出了一卷長安紙。
但王翦學習嬴成蟜對大兵團作戰的指揮風格,也會如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美人般,縱是扮做鄉野村婦也難掩天生麗質。
【打開黑色竹筒,將其中桐油傾倒於城門洞內。】
這紙條上的命令竟正好應對田獒所面對的局面,與田獒前番設想的打開場景截然不同!
田獒當即喝令:「傳令全軍!」
悠揚的號角聲突然傳遍戰場,田獒眸光一凝:「號角聲?」
【開城門,擲火於桐油之上,無須理會戰場局勢,盡力保全己身,逃回我軍。】
「本將,又中計矣!!!」
所以臨陣換將是絕對的兵家大忌。
越是優秀的將領,他的戰場理解和戰場佈置也往往會帶有越強的個人風格。
餘下楚將也都目露期許,紛紛出言寬慰項燕。
就算他們果真這麼做了,秦齊聯軍又如何能如此順暢的接受換將、轉變風格!
項燕苦澀輕嘆:「本將不知!」
「督戰隊上前,敢退者,斬立決!」
「但若聽得號角之音,則取密函,遵密函之令行事?」
「那麼秦長安君果真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嗎?」
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一些的姿勢,感受着愈發無力的身軀,田獒苦澀輕嘆:「時也,命也!」
王翦!
「援軍就在路上!援軍即刻便至!」
難道田獒準備以一把火與楚軍同歸於盡?
田獒願意為齊國犧牲,但他們可還沒活夠呢!
好在,在勇士們騷亂之前,田獒已經繼續下令:「督戰隊聽令,開城門!」
「這個味道桐油?火!快退!」
「這這這,何其荒唐!」
若非田獒以王室公孫的身份死戰不退、若非督戰隊始終威脅着士卒們的生命,這支齊軍早就崩潰了!
項悍豁然回首,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領着一支兵馬衝鋒而來。
蘇角正聲怒吼:「傳令全軍,圍困敵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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