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始終將嬴成蟜當做那個站在他身後,需要他照顧卻也能給予他溫暖的弟弟。
但嬴成蟜不止用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為嬴政帶來了勝利。
而今更是在嬴政為糧所困、不得不忍受楚國威脅之際,為嬴政送上了最強有力的臂助,為天下黔首送上了福音!
嬴政誠懇的看着嬴成蟜道:
「乃兄以你為榮!」
「寡人以你為榮!」
「大秦亦以你為榮!」
身為弟弟,能為長兄分憂。
身為朝臣,能為大王紓難。
身為秦人,能為萬民造福。
嬴政不由得捫心自問。
寡人何德何能,可得如此王弟!
嬴成蟜也拱手道:「弟亦以大兄為榮!」
「更以大秦為榮!」
本君何其有幸,能與王兄一同共創盛世!
看着嬴政和嬴成蟜這兄友弟恭的樣子,一眾朝臣不由得心生感慨。
嬴政能得嬴成蟜臂助,這是嬴政的幸運。
嬴成蟜能得嬴政依仗,這是嬴成蟜的幸運。
而大秦能同時擁有嬴政和嬴成蟜,且這兩兄弟還互相信任、互為臂助,這何嘗不是大秦的幸運!
嬴成蟜突然笑道:「既然王兄以弟為榮,那王兄的賞賜必不會吝嗇吧?」
一句話,將溫暖昂揚的氣氛盡數衝散。
蒙恬等臣子哭笑不得。
好端端的,伱說這話做什麼?
多得些恩寵,什麼賞賜要不來!
李斯等朝臣卻是暗暗點頭。
嬴成蟜的恩寵已經夠重的了,要更多的恩寵做甚?
不若儘快將嬴政的感激轉化為切實的利益,即便那些利益對於嬴成蟜而言毫無意義,但卻可以削弱嬴政心中的虧欠感。
讓君王心中生出虧欠感,這是最頂級的取死之道!
然而嬴政卻完全沒想那麼多,只是失聲笑罵:「你這豎子!乃兄還能虧欠了你的賞賜不成?」
「既然你主動討要,想來你心中已有所求了吧?」
嬴政對着身側招了招手:「曹大匠!齊大匠!」
這一次,就連曹冒都覺得有些不合適了。
用手指着自己,曹冒訥訥發問:「又、又叫臣?」
生活中的小確幸會讓人感到溫暖。
但當幸運像如來神掌一樣牢牢鎖定你並劈頭蓋臉一頓砸的時候。
換誰誰不慌啊!
嬴成蟜反問:「這曲轅犁不是你二人操持打造出來的?」
齊艾趕忙道:「回稟長安君、啟稟王上。」
「臣自問對長安紙有些許寸功。」
「但這新犁卻是由長安君拿出的圖紙,由我等照着圖紙打造而成。」
「我等於新犁無甚功勞,便是隨意換上其他匠人,亦可如我二人一般將新犁打造出來。」
「新犁之功,完完全全盡數在於長安君。」
「故而臣實不敢居功、更不敢藉此討賞!」
齊艾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能通過長安紙得封簪裊爵,齊艾很驚喜,但這份賞賜他拿的也安心。
畢竟這是他真切努力了好幾個月的成果,他甚至還在漚紙漿的工作中佔據了主導作用。
然而通過新犁獲得封賞?
齊艾心裏不踏實啊!
嬴成蟜臉色一變,怒聲喝罵:「讓你二人過來就趕緊過來。」
「磨磨蹭蹭的像個甚!」
「未曾聽聞大王言說嗎?」
「本君已經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爾等難道不知道本君現在有多危險嗎!」
即便知道嬴成蟜這話是用來激將的,但嬴政心中還是不由得一痛。
嬴政忍不住在嬴成蟜身側低聲道:「長安紙不足以再為弟得一塊食邑。」
「然這新犁的功勞卻足夠為弟再添一塊食邑,天下人皆不會以為乃兄封賞過重。」
嬴成蟜低聲回應:「弟知道,但封賞他們比弟自己多得一塊食邑更重要!」
嬴成蟜不缺錢。
他現有的食邑都還沒治理好呢,哪有功夫再去治理新食邑?
略略安撫了嬴政一句,嬴成蟜繼續喝罵:
「便是你二人自以為功勞不足以封賞又如何?」
「就不能為本君考慮考慮,委屈委屈你們自己嗎!」
「本君對你二人多少也有些恩惠。」
「你二人不來為本君分擔封賞以報償本君之恩,莫不是意欲逼本君去死乎!」
聽見這話,在場所有人呼吸都是一滯。
雖然還不知道嬴政要如何封賞,但這新犁可是足以改變大秦國運的造物,封賞豈會輕了?
且不同於長安紙這種文教之物。
大秦最看重的就是耕戰!
事關耕種,新犁的封賞絕對會比長安紙更重!
結果現在,嬴成蟜非但要將如此封賞分給兩名尋常匠人,甚至還說這是讓他們報恩、受委屈了?
李斯、嬴傒等人全都目光火熱的看着嬴成蟜。
長安君,那兩個匠人太軟弱了。
這份委屈、如此痛苦,還是由我們來替你承擔吧!
請務必加大力度,我們受得住!
曹冒不禁道:「可是」
齊艾拽了下曹冒的袖子,慨嘆道:「別可是了,銘記長安君大恩便是!」
話落,齊艾上前一步,拱手一禮:「臣,大匠齊艾拜見大王!」
曹冒也只能跟着一同上前拱手:「臣,大匠曹冒拜見大王!」
嬴政又看了嬴成蟜一眼,見嬴成蟜略略點頭,方才笑而開口:「齊大匠言稱,這長安犁乃是長安君一力打造。」
「着實過謙也!」
「曹大匠、齊大匠不願承此殊榮,莫非也是如長安君一般,擔心寡人不願給予匠人更高的爵位。」
「擔心爵至簪裊的你等已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乎?!」
齊艾和曹冒驚慌拱手:「臣等絕無此意!」
嬴成蟜幽怨的看着嬴政,連聲碎碎念:「曲轅犁!是曲轅犁!」
給麻紙命名的時候好歹還詢問一下本君的想法。
雖然最終也沒採納就是了。
結果這一次,你直接就給它命名為長安犁了?
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嬴政完全無視了嬴成蟜的目光,欣然頷首,旋即肅聲開口:「令!」
「大匠曹冒、大匠齊艾,臂助長安君研造長安犁。」
「於我大秦、於這天下皆是大功一件!」
「特賞長安君錢貳百萬!」
「特封大匠曹冒爵至大夫!」
「特封大匠齊艾爵至大夫!」
齊艾和曹冒愕然抬頭,就連恩都忘了謝。
大夫!
今天太陽初升之際,他們還只是一名沒有爵位的尋常大匠。
但現下太陽尚未落山,他們卻已經正式踏入大秦中層權貴圈層!
反觀他們做了什麼呢?
他們只是遵從嬴成蟜的命令,去打造了一個並不困難的物件而已。
齊艾和曹冒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驚醒了美夢!
唯有嬴成蟜還在碎碎念:「是曲轅犁!曲轅犁啊喂!」
被嬴成蟜的聲音驚醒,齊艾和曹冒這才回過神來,齊齊看向嬴成蟜。
他們兩人都明白,嬴成蟜這份恩情給大了!
從今往後,兩人唯有用命效死,方可償還這份恩情!
但,值得!
將這份恩情深深刻入心中,齊艾和曹冒轟然拱手:
「臣,拜謝大王恩賜!」
嬴政沉聲道:「這是你等應得的。」
「你等雖是匠人,未曾為國殺敵。」
「但你等所造之物卻可令我大秦將士果腹、令我大秦萬民無饑饉之患。」
「如此大功,當得起寡人重賞!」
嬴成蟜見縫插針的嘿嘿笑道:「誠如王兄所言,這曲轅犁大利天下。」
「僅僅只賞為首的匠人是否太過小氣了些?」
嬴政不由得笑罵:「你又待如何!」
「這長安犁非是如長安紙一般可供盈利之物,朝廷必不能再予你分潤!」
嬴成蟜又對着遠處開始招手:「田策、周正來!」
待到田策等人激動又忐忑的跑來,嬴成蟜誠懇的說:「弟自無以曲轅犁牟利的心思。」
「只是這些匠人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弟以為,理當重賞!」
「且弟以為,那新犁理應名為曲轅犁,實不該名為長安犁!」
嬴成蟜半點臉面都不要的開始和嬴政討價還價。
人群之中,李信卻是恨聲道:「久聞長安君擅通鬼神,大王必是被長安君迷了心竅!」
「這可是大夫之爵,如何能輕賞匠人!」
「王將軍,我等當同諫王上!」
在李信看來,嬴政是不會錯的。
只是嬴成蟜始終在蠱惑嬴政而已!
所以李信看向嬴成蟜的雙眼近乎在噴火,擼起袖子就要帶頭衝鋒!
但王翦的大手卻再一次按住了李信的肩膀,無奈的說:「不可!」
李信不敢置信的低聲質問:「還不可?」
「王將軍不是言說下一次再有這等以匠技換爵位之事時,所有將領都會臂助末將嗎!」
王翦沉聲道:「李將軍當知糧草有多重要。」
「長安君獻上如此造物,於大秦萬民有恩,於我軍方亦有恩。」
「莫說大王只是封賞了兩尊大夫爵並十數個低爵。」
「便是大王因此而封出一位封君來,亦無不妥!」
「我等若是因此而上諫,方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更寒了所有將士的心!」
王翦堅決捍衛軍功爵制。
但這可是長安犁啊!
饒是王翦再怎麼想捍衛軍功爵制,王翦也必須要承認長安犁對於軍方、對於大秦、對於天下的意義。
誰家軍隊不吃飯啊!
若是現在勸諫嬴政收回封賞,那大秦軍方豈不是成了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人嗎!
不!
或許比那更可恥。
是娘才剛弄好耕犁,拉着耕犁出去種地了,結果軍方就開始放下筷子罵娘了!
軍方,要臉的啊!
李信不甘的發問:「那難道我等就要眼睜睜看着長安君蠱惑大王、隨意竊取爵位嗎!」
王翦目光轉向宗室子弟和外客們,輕聲道:「等等。」
「會有人跳出來的!」
王翦在看宗室子弟。
宗室子弟和外客們則全都嫉妒的看着齊艾和曹冒。
在他們看來,這兩個人完全就是兩個幸運兒。
只是照着嬴成蟜給出的圖紙、聽從嬴成蟜的安排做事,結果就獲得了兩尊爵位!
嬴潛不由得慨嘆:「本官昔日聽聞長安君借錢之際就該主動找上長安君,為長安君分憂!」
「也不知本官現在投奔長安君還晚不晚!」
臉面算什麼?
為了爵位,嬴潛完全可以不要臉!
嬴樂聲音火熱:「無礙。」
「你等還沒看出來嗎?」
「大王之所以重賞此二人,乃是為行千金買馬骨之策!」
「長安君之所以將封賞盡數轉給此二人,乃是為了昭告天下,承爵者並不一定是研造匠藝之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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