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清驅洋 第四章 巧逢天時妖風退追兵

    正如洪天貴福此刻所言,只見對面湘軍隊列中已然停止了熙熙攘攘的對話,愣是走出一排手持火把的軍士,也不容人喘息一口,稻田邊緣也是直接燃起滾滾濃煙。畢竟這時候時值夏季,天乾物燥,又逢早稻成熟的時候,這火光一起,瞬間就是一通灼人的熱浪,已經沒有時間在做爭論,這曾雲廣也算是果敢,一個手勢就是命令手底下這十來個太平軍將士,整齊劃一地脫袍、澆水、遮面、點火,一系列的動作愣是沒整出多大的聲響,足見訓練有素。當然,這其中一件被水澆得最為濕透的號服也是很乾脆得遞到了洪天貴福的面前。

    太平軍將士號令如一,手上動作極快,眼瞅着所有的一切開始朝着洪天貴福的設想發展,可恰在此時,頭頂也是卷過一小陣涼風,那火勢居然愣是像打了雞血一般眨眼便到洪天貴福眼前,隔着稀鬆的稻穗,隱隱都能看見跳動的火苗,更何況還有那些直接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着實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這溫度怎麼會這麼高……

    說起來,這金黃色的稻穗和稻杆加上這一股子東南風的掠陣,這火起得快,燒得快,跑得也快,也就是在洪天貴福連帶着太平軍將士剛剛把濕透的號服掩上鼻口之後,湘軍一方引燃的火線也是緊接着就到了眼前,滾滾熱浪好不讓人難受,就算是打濕的號服也瞬間被烤得發乾發硬,這周圍的溫度一下提高了足有40來攝氏度。

    現在的洪天貴福倒是有些明白回來,當日那朱洪章的表情為何會在最後即便是周身親衛盡數英勇戰死也不曾從呆愣中清醒過來,從頭至尾完全是一副植物人一般的表情,一則應是被太平軍突然反戈一擊而怒的,而再則多半是被大營里竄起來的火龍給燙的。

    可是,如今洪天貴福自己也是身臨其境,這火勢遠比他之前預想得要來得兇狠許多,熱浪滔天,黑煙滿目,一眼望去,好像四周到處都是火線,這如何找到可以突出火場的方向?說實話,洪天貴福這一下也是有些慌了神。

    「萬歲!請跟隨微臣移駕!」高溫灼人,烈焰火線就在眼前,可謂生死攸關,所幸一旁的曾雲廣倒是沒有像洪天貴福那般慌神,眼前危局,自然也再沒什麼君臣客套,一把拉上洪天貴福,留下幾個太平軍伍卒用佩刀不斷在砍折身前的稻杆,便一頭扎進身後同樣也是黑炭一片的稻田(太平軍燃起的第二道火線燒過的痕跡)。

    論起在危局中求生的經驗,曾雲廣可比洪天貴福要強悍得多!

    但是,說說這快速人造隔火帶的法子確實能在危急時刻救人一命,但總說也是個玩命兒的方式,尤其是在這四周全是攢得幾乎是一人高的火場之中,即便是燒過的稻田愣是也沒比周圍的圍攏而來的灼人高溫低上幾分,伴隨着米飯烤焦的味道,以及從四面八方而來得奪目火光,不說別的,短短几分鐘,這衤果露在外的皮膚就已經被這熱浪烘烤得發緊發乾,周身上下到處都是千萬隻蟲蟻的撕咬一般的刺痛,加上大大小小各種被火浪掀上高空又掉落下來的灼人火星,此情此景還真像極了火海煉獄。

    這滋味真的極不好受!

    可有時候,運氣還真就是那麼寸,現在的洪天貴福可以說是被曾雲廣拉着前進的,而眼瞅着稻田的邊際幾乎就在眼前,只需再忍受半拉子的烤箱待遇就可以衝出火場的時候。不曾想,前頭曾雲廣身形突然一滯,一個略帶慌張的聲音也是緊接着傳入了洪天貴福的耳中:「頭兒!情況不好了!火場前後都有湘妖大隊把守,我們怕是被包圍了!怎麼辦!?」

    「娘皮的!狗日的曾剃頭【1】,這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啊!弟兄們!操傢伙,跟我殺出去,咱不能做虧本兒的買賣,砍一個夠本兒,砍一雙賺一個!就算是死也要把天王萬歲送進湖州城!」

    說不清楚是因為被這高溫烤得熱血沸騰了,還是怎麼的,這才一聽到前面的出路已經成了絕路,這曾雲廣也是一改先前一路沉穩冷靜的性格,「鏘」得一把抽出腰上的佩刀,甩掉頭上的黃布護額,就勢是要一個跟頭跳出火牆和清軍殺成一團。

    這讓洪天貴福心裏大喊不妙,這要是就這麼跳出去打起來,太平軍人少,加上剛剛這一通煎熬,已經多少有些帶傷,就算各個以命相搏,也定然是沖不出去的,末了說不定還要把自己這未來之星的性命搭上,這結果怕是還不如跟着歷史做一個短暫紈絝二世祖來得舒坦。

    「你……咳咳咳……給……給我……站住!」洪天貴福不敢托大,隨即眼中靈光一轉,眼瞅着身下的水田黑土,心頭又生一計,便一把拉住曾雲廣,可無奈周圍濃煙滾滾,這說話肯定是說不清了,只能半喊半筆畫的那叫一通指點。

    這混沌間想到的辦法其實也很簡單,在正常時候說起來,怕還是一混賬的想法:這稻田的大火和草原上的大火性質類似,蔓延速度極塊,卻不會向後者那樣對固定某個區域有特別長的燃燒和炙烤時間,尤其是火勢已經燃盡的地方,更不會出現持續性特別長的明火,這個時候想要擺脫高溫和追兵,四面八方走都不划算,上天更無路,自然只能入地。

    換句話說:就是在腳底下挖個坑埋點土,數個一二三四五,等那些清兵掃蕩整個稻田裏都無所發現的時候,自然會立馬朝別的地方而去,畢竟先前隔着稻穗聽聞他們的隻言片語,對太平軍藏身稻田一事不過也只是他們的猜測,期間各是有多名清軍將領要求繼續追擊。

    當然,這遁地之法也只是最理想狀態下的理論可能,如果這火勢硬是想和洪天貴福他們多親近一會兒,在火場逗留時間一旦過長,這裹在泥地中的一群人怕是一個都活不成!

    為什麼?沒見過叫花雞嗎?

    也正是基於明白這一點,周圍這些原本已經是處在崩潰邊緣的太平軍將士各個看向洪天貴福的眼神都變了,甚至有幾人已經開始眉目晃動,大有幾分意欲投降外圍清兵的意思,要不是在天京城中看了一路的屠殺,鬼知道這群禁衛軍將士會不會有臨戰譁變的可能。

    這道理很簡單:自古以來有誰會給一個不懂得珍惜下屬姓名的統帥賣命?可即便有這方面的顧慮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老實說這也已經是洪天貴福能想到的唯一可行且能夠全身而退的方法,用他此刻內心的話說就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否活命只看老天願不願意再憐惜自己了!

    眼前局勢萬急,再不做點什麼還真有被大火直接烤死的意思,洪天貴福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至少要讓這些將士多少聽他一言,大家或許才能逃生:「弟兄們!我們既能安然出城自有天地護佑,我洪天貴福在此明言:我乃天子!風雨雷電皆可聽我號令!只需一個法旨,自會有天神相助,但在這之前,我們必須騙過清兵以圖自保!」

    這話說得辣口,眾人聽得也心驚,所幸這十來個軍士都是天王府的禁衛,雖說對洪天貴福這紈絝幼天王今天的表現略有幾分詫異,但總說不至於因此完全無視之,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悲愴之意頓時大起,但好在是在曾雲廣的指揮下開了工。


    但說起來,這和天賭,而且是玩命的和天賭,大口一開之後,洪天貴福也是有幾分心虛,這種事華夏五千年說實在的可當真出過不少這樣的神人,如項羽、如黃巢、如李自成,不過最後他們都完蛋了!把自己和手下人的命交給不可預知的老天,這真的可行嗎?

    想到這裏,洪天貴福也是說不出的心寒。

    可說到底,這洪天貴福似乎和那些歷史上的失敗者又是有些不同,在他的身上依稀好像真的有着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與眾不同的地方,至少在之後這所有在場太平軍將士的眼中確實是這樣的:

    就在大家處在絕望邊緣而為最後的活命機會而努力的時候,腳底下的土地里出現的東西也是讓洪天貴福,曾雲廣等十來號太平軍都是眼前一亮,沒想到這表面看去愣是乾乾巴巴地田地,居然還是一淺藏的水稻田,這才剛挖了半隻手臂的深處,赫然出現的全是濕噠噠得爛泥!

    這可真算是絕處逢生,手指尖上傳來的濕涼的感覺就像是瞬間給大傢伙打了一劑強心劑,讓所有人幾乎是要驚呼起來。

    不過是遇到了又臭又髒的爛泥洪天貴福他們為毛會這麼興奮!?

    爛泥里有什麼?當然是水,而且是儲量極大的水,雖說這天乾物燥加上高溫蒸烤,決計是不會出現實質的流動水源,但這些手感冰涼的濕泥可明顯要比口鼻上那些已經快要燃燒起來的破爛號服的隔熱效果要好上許多倍,而且通俗來說濕泥一般是會有極好的隔熱效果的。

    當然!如果說濕泥的出現是讓全場幾乎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太平軍將士喜上眉梢,各種慶幸自己的時運的話,那接下來在這一小片稻田上發生的一系列讓在場所有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還真是讓他們有心而發的有要把提出這一方案的洪天貴福奉若神明的意思。

    這片稻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把火也是足足燒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稀稀拉拉停了下來。有時候大火的力量就是那麼犀利,光是這麼幾盞茶的工夫,原本嫩黃嫩黃的新出稻穗自然也是一個沒落得成了大火的犧牲品,整片在黑煙映襯下儼然已經是焦黑一片的土地上到處瀰漫着一股嗆人的煙味,沖天的煙氣愣是把原本就黑雲滾滾的天地沾染得更加灰暗。

    而等到黑煙散盡,再定眼辨認,這裏里外外哪裏還有半個人影,整片地里也是靜得出奇,直到一個模模糊糊地黑影突然在邊際得樹叢里閃動一下,緊接着才傳來一聲半響的布穀鳥的叫聲。

    而這似乎也是一個信號,在那鳥叫聲響起之後也不過一袋煙的工夫,地頭中央看起來似乎平整尋常的地面也是突兀的震動數下,緊接着,又是約莫一袋煙工夫的平靜,這片田地瞬間就像是被捅了窟窿的馬蜂窩,接二連三地伸出數只在焦黑土地上顯得異常慘白的手臂。

    再然後,這片黑地之上赫然就出現了十來個滿臉黑泥且不住大口喘氣的人。

    「萬歲果是萬乘之君,就連這大火、明月、黑煙都能聽從萬歲之言,招之藏人,揮之退敵,微臣實在拜服!」這才剛剛把氣息放平穩,泥人之一也是率先開口說了話,聽着這語調,雖說略微有些沙啞,但也能明顯得能分辨出此人正是曾雲廣,但從他這時候的話里看來,顯然這實心眼兒的傢伙對洪天貴福當真是有了實打實的認可。

    其實說來這事發生得也很有惡趣性,就在大火將熄的時候,一直圍在外面坐等抓鱉的湘軍將領見整個稻田都要燃盡也愣是沒見半個太平軍的影子,難免說起來有些氣急敗壞,一揮手便指使這手底下的百十號湘勇沿着四個邊角排成排得快速向稻田中央搜索,時不時得還用槍尖猛戳地面,還美其名曰:滾釘板。

    說實話,這湘軍將領也算是有幾分腦子,光是如此這般嚴密的搜索,這要是在尋常時候,咱們這苦命的主角怕是還真就難逃被抓的厄運,而且指不定屆時,這身上還能多出幾個突突冒血眼兒的小孔。可說來也是傳奇,就在這湘軍士卒步步緊逼,已然被烤得半死的曾雲廣及手下軍士已然有些按耐不住準備暴起反擊的當口,呼得一下山間也是猛地颳起一陣毫無前兆的妖風,搞得原本就是瀰漫着極為嗆人的濃煙味的稻田煙塵滾滾,氣味嗆人不說,煙塵更是頗為「辣眼睛」,饒是整得這群可謂悲催的湘勇頓時各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加上其中將士本就多有怨言,擔心這原本到嘴的功勞因着無端放火而被別人收走,剩下的地界自然也都是草草收場,趕投胎一般的直奔湖州方向而去,這才給洪天貴福又一次死裏逃生的機會。

    這讓事後的洪天貴福不由得大喊僥倖!

    畢竟這事發生得實在太過神奇,說出來,尋常人多半也只能當做神話來聽。其實,這妖風、濃煙的助戰說白了也算不上巧合,和這場燎原的大火還真有多多少幾分關聯,這就好像昔日諸葛亮南征火燒藤甲兵最後來的那場大雨一樣,算是天時,但也必然。這稻田規格也算是巨大,且恰好處在一小片山谷底部,加上這天乾物燥,一時火起,這突如其來的局域高溫,形成山谷內的小規模低壓帶,帶動周邊氣流劇烈對流運動,有這突如其來的大風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不過,這個「正常「在其他十來個現代科學知識匱乏的太平軍將士眼裏則變成了另一種光景,一如曾雲廣一樣,各個看着洪天貴福都是一副如遇大神,極端崇拜的眼神,一多半是把這事和洪天貴福之前的言論聯繫到了一起,再加上其中多人還曾目睹洪天貴福曾向忠王提議設伏雨花台而造就難得大捷,一時間幼主被戰神護佑的說法不脛而走。

    這衍生的結局在洪天貴福的意料之外,但也正中這傢伙的下懷。他洪天貴福可不傻,周圍的炯炯眼神自然能給他傳遞出一個很明確的信號:從現在開始,他已經在無形之中得到了這十來名太平軍將士的絕對信賴,這可比那些什麼狗屁王爵名號所代表的強制指揮權要來得靠譜許多。這是一個很良好的開端,尤其在之前在火場之中還出現過將士不聽號令且不信任領袖的現象,畢竟一個不服從號令的軍隊就等同於一群烏合之眾,還提什麼重整河山!?

    當然,高興歸高興,說來自己這群人如今仍處在清兵的大規模圍剿當中,危險隨時可能再次出現,想要實現真正突圍可不能像剛剛這樣各種藉助天時巧合來矇混過關!

    洪天貴福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再做些什麼!至少要先穩固住自己再這十來號禁衛軍將士心中的神聖地位。

    此地距離最近的太平軍掌控據點長興和廣德也就一日的行程,但沿途清兵關卡暗哨遍佈,各路追兵更是一根筋得直奔那裏而去,想要就這樣矇混前進,危險系數只怕當真不小,而且即便是自己這十來號人想要強行攻擊前進,更等同於痴人說夢。往南走不得,那又該去哪裏?洪天貴福心裏一下又犯了難,可再看周圍這些太平軍將士一個個帶着崇拜和信任的目光,這心頭呼得划過一道閃電,他有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想法:他決定要親自帶隊直奔天京而去!而且就是現在!

    ——————————————————————————————————

    【1】曾剃頭:即清末名臣曾國藩,原本也就是湖南一窮酸書生,因為鎮壓太平軍而起勢,出兵之初對地方的小股亂匪完全採用趕盡殺絕的鐵血手腕,故得名「曾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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