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第二年入冬前,一輛馬車來到了元江縣,馬車入城,車上有人掀開帘子看向外面,是一個充滿感慨之色的老人。文師閣 m.wenshige.com
「唉,沒想到再回元江縣已經是過去這麼多年了!這變化很大,又不算很大」
「爹,您這話說得可真夠矛盾的,對了,以前就聽您說同心樓八珍菜很有名,這會終於可以嘗嘗了!」
車上一個青年笑着這麼一句,引來父親的白眼。
「不學無術,學學你大哥,考取個功名才是正經事!」
「爹,我不學無術,但好歹您告老歸家的時候,是我陪您回元江縣了呀,您該誇誇我才是」
老人搖了搖頭不再多說,馬車直去元江縣衙,當年的老衙門還是那樣,甚至還有幾個認識的老同僚在,也讓老人喜出望外。
而更加驚喜的事情,則是請衙門同僚在同心樓喝酒吃菜時,閒聊的時候得知的。
有依然當差的元江縣老衙役提了一嘴易書元,讓老人精神一振。
「什麼?易先生在縣中?」
老衙役愣了一下,點點頭道。
「是啊,易先生早些年就回來了,一直都在西河村呢,吳大人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啊,我這些年就沒什麼易先生的消息」
易書元的面容在吳明高腦海中都已經模糊了,只是還記得當年縣衙中共事的很多事,對其書法更是念念不忘。
實際上,即便當初得知易書元回家,項屹更是微服出訪來過元江縣,但朝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次皇帝去了哪,甚至就連楚航也不太清楚,自然也不知道易書元就在元江縣。
酒桌上又聊了幾句易書元的事情,吳明高便立刻起了去拜訪的念頭,只是覺得倉促之間前往可能有失禮數,便先遣人去送上一份拜帖。
——
當天下午,縣城來了個不認識的年輕衙役,送了拜帖到易家,親手送到易書元手中,得到了易書元本人回信之後衙役才匆匆趕回縣城。
第二日午後,易書元專門收拾了一下自己,將這些年已經穿慣了的農人衣衫換下,換上一身體面的衣裳去迎接。
「先生,您這么正式啊?」
灰勉撲螞蚱路過見着了,就這麼調侃了一句,易書元想了下笑道。
「未免吳大人以為易某不在意他,還是正式點好。」
遠遠就能望見一輛馬車正在沿着村道駛來,車上還有人掀開帘子望向外面的景色。
同老人坐在一輛車上的男子笑了笑道。
「爹,您說易先生還記不記得你?」
「笑話!怎可能不記得我?只是沒想到原來易先生早就回了元江縣」
青年以前聽父親提過易先生的事,但說實話都比較久遠了,除了父親那的一幅字確實十分不錯外,對那人其實沒啥特別的印象。
其實就連當年也在元江縣的大哥也沒見過那易先生幾次,那會父親比較嚴厲,大哥大多數時候在讀書求學,就算回家也不准隨便去縣衙。
至於二哥嘛,那會也是小屁孩一個,更沒印象了。
這麼想着,青年忽然望見不遠處村口站着一人,是那種只一眼就覺得一個鄉下小村不太會有的人物。
「爹,您看那邊村口站着的是不是易先生?」
車上的老人探頭望去,西河村村口站着一位精神抖擻的老者,這老者白須白髮,一身灰色儒衫,身形依舊挺拔,着實有一種大儒風度。
「應該是了,應該是了!停車,停車」
「哎哎是老爺!」
「爹您慢點!」
車上的老人在攙扶之下直接下了馬車,而那村口的老者也走了過來,越是相互接近,越看得清晰,就越明白自己沒有認錯人。
這一眼望去,吳明高的腦海中,當年易書元的形象也跟着豐滿和清晰起來,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易書元臉上帶着笑意,其實吳明高也是個妙人,只是當年的自己並未有與之太過深交的動力,總是帶着幾分應付感。
此刻易書元上前幾步,鄭重地拱手施了一禮。
「吳大人,易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吳明高略顯激動得拱手回禮,一旁的男子也趕忙跟着行禮。
「易先生,吳明高可甚是想你啊當年答應先生讓那《元江縣誌》作為本縣之寶傳下去,卻沒能如願,吳某愧對先生啊!」
易書元啞然失笑,還記着這個呢?不過此時他心中一動,似有所感。
——
這一刻,遠在承天府衙門的官署中,林修趁着閒暇時間,正在書房中看書,忽然就覺得鼻息很癢。
「啊~~~啊秋啊秋」
兩個噴嚏下去,林修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緊了緊身上的衣衫,看來天確實冷了啊——
西河村外,易書元帶着吳明高和他的小兒子一起去往家中,易家自然是準備盛情招待的,不過那是晚上的事了。
吳明高父子和易書元就在後者臥室外的院中擺上酒菜談天說地。
能聊的東西很多,回憶往昔,當年共事時候的事也足夠稱得上談資,有一陣也算驚心動魄。
而談及時下乃至展望未來,在吳明高眼中更是有得說,有些話題,和元江縣衙們那些老衙役很難談得深入,和易書元卻沒問題。
「易先生,聽說邊軍算準秋時韃虜再來,直接設伏殲數千,隨後雷鳴大將段嗣烈領兵,直接攻入草原,從南到西北縱橫千里,西北諸國亦有響應者這一仗打出了我大庸的國威啊!」
吳明高一個文士,如今已經辭官告老,但提及此事卻顯得十分激動。
一邊隨時準備伺候的易府家丁不懂政事不懂軍事,但聽着也十分帶勁,總之就是大庸的軍隊十分厲害,打得蠻夷潰不成軍。
「我朝之軍確實勇猛,也可以說以逸待勞,以有備擊不備,而草原人確實悍勇,但這是建立在自認能勝亦或是能走的基礎上的,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當他們付出傷亡較大就會本能退走,可當發現大庸軍隊並未歸去,而是大舉進入草原,則嘲笑之餘又會難免心慌」
吳明高拍手道。
「正是此理,小小蠻夷狂妄數年,卻不知我朝為此戰準備了多久,如今不過蚍蜉撼樹而已,非得把他們打服不可!」
吳明高的高談論闊其實和大部分中下層人一樣,少了很多細節,比如幾年間偶爾俘虜的草原人都成了嚮導,比如準備的草原地圖等等。
這是天下風雲變幻的年月,除了大庸和草原,還有南晏之地,同時也波及了偏西的諸國。
有人高歌猛進,有人暗自落淚,有人建功立業,有人敗退生死,有人漠不關心,有人散財相助
身處各處,或許對於有些人來說,這是最好的時代,對於有些人來說這是黑暗的時代。
而對於大庸而言,結果其實正如幾年前在御書房的那一次爭論一樣,戰事雖然是瞬息萬變的,但以全盛之態應對則遊刃有餘,勝利也是可以預見的。
「對了,聽說那南晏國中如今也起了動亂,國中反叛之潮殊為洶湧,我看啊,南晏也該到改朝換代的時候了,我大庸就該出兵順勢將南晏拿下!」
聽到這,吳明高小兒子吳元濤忍不住咧了咧嘴,爹這是已經喝高了。
「爹,咱大庸和南晏好歹也是修約在先的,人無信都不立,國怎麼可以隨便失信呢?」
「伱懂什麼?人自然要講信義,國那就複雜了!」
易書元也是笑着說了一句。
「吳大人,少喝點,晚上還有酒菜呢!」
但吳明高當年能從主簿小官升遷,不能說完全是因為林修出於愧疚的提攜。
此時此刻,易書元一隻手落於桌下,在袖中掐算了一番,也算是這些年來第一次動用法力。
當年幾度處於危機之中的大庸如今繁榮昌盛了,但這南晏或許確實已經快到了氣數將盡的時候了。
只是易書元有白鶴之變,與南晏簡氏多少也有幾分糾葛在其中。
這時候,身形有些佝僂的易保康杵着一根拐杖過來了,眯眼看清吳明高之後,一邊拱手一邊接近。
「真是吳大人來了啊?哎呦吳大人啊,許久未見了!剛剛我去了鄰村,未能遠迎啊!」
「噢噢,正是吳某,易老哥好啊,我昨天就書信通知易先生了!」
易保康皺眉看向易書元,也讓後者頓時尷尬。
「保康,過來坐坐!」
「不坐了不坐了,我得親自給吳大人弄幾個好菜,你們可別把話聊光了,晚上吃飯大家再聊!」
比起以前一些貴客上門,面對吳明高,易保康顯然更加熱情,就來說了幾句話後,又杵着拐杖匆匆要走。
吳明高雖然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卻在此刻撐着桌子站起來,走向了易保康那邊,吳元濤則趕忙起身過來攙扶着,畢竟父親喝了不少。
「易老哥不必忙碌,咱家鄉人客氣什麼,這次我已經告老回鄉,以後就留在元江縣了!」
誰知易保康一聽更來勁了。
「那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得去廚房,吳大人您坐!」
易書元望着這一幕,坐在那沒動,只是喝了一杯酒。
歲月催人老,以此身應此景,心中也是感慨良多的。
高談志趣也好,講天下天下大勢也罷,總得有個談得來的對象。
人生到頭落葉歸根,讓人有歸屬感的究竟是這地方呢,還是這地方的人呢?
或許二者缺一不可,否則就會心裏空落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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