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
敖凌站在珊瑚貝前頭,逗弄裏頭那顆又大又白的蛋。
「一會兒你娘就過來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了。」他臉上帶着笑容,顯得心情很不錯。
雲袖已經被西海接回去養傷了,他本來也跟過去了的,結果被老丈人和雲袖的兄長給打了出來,既然不讓他過去那他就不去好了,本來也不想去。如今好不容易說服了父皇,趁着這幾天把玄紅娶進門,到時候人已經進了門,天宮入了籍,還有祖奶奶做證婚人,雲袖再不高興,也沒辦法只能接受了。
他長得英俊風流倜儻,愛美人不愛權和利,在某些方面腦子也顯得挺簡單的,這時候敖凌根本沒想過玄紅會不願意來,他守在大白蛋旁邊一會兒摸一下,時不時跟龍蛋說上幾句話,倒有了幾分慈父的味道。
而此時,東海龍王臉上正陰雲密佈。
祖奶奶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他們誰也不知道。西海傳了話,說上次送養魂藻的時候發現她似乎已經透支,身子看着很虛弱,但這也只是猜測,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所以,他們便讓他東海來試探了。
那蠢兒子以為是瞞着雲袖把人娶進宮,殊不知,雲袖早已知情,而他答應給玄紅入籍,也不過是暫時忽悠一下他罷了。一切,還得等結果出來再定奪。
如果那祖奶奶是個繡花枕頭,西海肯定會替雲袖報仇,玄紅接過來過後,還不是任由雲袖處置。
如果那祖奶奶真有幾分本事,他們就退一步真的把人高高調調地娶回宮,到時候正妃要磋磨側妃也是輕而易舉,而祖奶奶再強,也插手不得別人的家事。
本來試探一下遠古上神的實力他也樂意,但讓東海來做那個惡人,實在叫他有些憋屈。
現在龍嫣已經帶着人去了黑風山了吧,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到底如何?東海龍王等得心焦,他原地踱步,臉色陰晴不定,卻在這時,他接到了龍嫣的傳訊。
「玄紅不願意跟我們走。」龍嫣說。
「那祖奶奶是什麼態度?」東海龍王問!
「她還沒說什麼,白家白侗在,他把我們打出來了。」龍嫣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讓老龍王都險些掰斷了桌子角。
白家的毛狐狸跑那湊什麼熱鬧!他立刻聯繫了白嵐,吼:「管好你家的狐狸,讓他別在黑風山上添亂!」
……
黑風山上,白侗怒氣沖沖地把龍嫣給打了出去,那一車的東西都給他扔了。他指着龍嫣鼻子罵:「村子裏娶媳婦兒都比龍宮排場大,就這樣還想把人接走,龍宮臉真大!」
「孩子?當初不就要孩子不要娘的麼,現在怎麼改主意了?」
「那孩子好歹是真龍,東海龍宮連個真龍都護不住的話,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放心,我肯定會到處宣傳,讓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來瞧瞧的,指不定有誰想養個龍崽子玩呢。」如今龍族繁衍艱難,任何一個真龍都十分珍貴,禍不及子女,若是雲袖真對龍蛋動手,天君都會嚴懲她。
祖奶奶還沒動手,白侗就已經把人給亂棍打出去了。他罵完後回去邀功,被祖奶奶贊了一聲做得好,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了都。
轉頭看玄紅面如金紙精神恍惚,他稍稍一愣,隨後拍了一下玄紅的肩,「煉藥去,除非飛龍拉轎來接你,百鳥朝賀,錦鯉送禮,其他的一概不答應。」
當年千萬條錦鯉鋪路,從東海一直延到西海,海面紅鱗如綢似錦,襯得雲袖雙霞生暈,艷若桃李。
當年他們也是夫妻恩愛,誰料得到,那個龍太子實在**,見一個愛一個呢?
白侗不建議玄紅去跳那個火坑,但他們倆孩子都有了,想必玄紅對那敖凌有情,所以他也沒資格多說什麼,只是叫東海龍宮把排場弄大點兒,總顯得重視一些。
白侗領着玄紅回去煉藥,蘇甜長舒了一口氣。不過她知道這事恐怕不會這麼輕易了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實在很難預料,若是她的實力能夠恢復就好了,也就不會如此被動了。
然而千萬年的虧損,又豈是一時半會兒能補得回來的。
蘇甜心情沉重地往回走,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蕭望哼哧哼哧地喘氣聲。
一回頭,蘇甜就發現蕭望再拔地上的搶,很顯然,他是拔不動的。
他臉漲得同紅,手上青筋迸起,用盡了全身力氣,然而霸王槍依舊紋絲不動,他沒辦法撼動起分毫。蕭望呸地吐了兩口唾沫在自己手掌心,接着扎馬步的姿勢蹲在霸王槍面前,高喊一聲後再次往上一拔,槍沒動他自個兒還摔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見蘇甜回頭看,蕭望有些尷尬,說:「肚子餓了沒力氣,走回去吃飯了再來拔!」說着他一個翻身利索爬起,大步往前走,越過蘇甜之後又稍稍停了一下,牽着蘇甜的手往前,「你走太慢了,我牽着你。」
蘇甜:「……」
「我手很暖吧,媳婦你害什麼臊啊!」蕭望樂呵呵地道。
蘇甜:「……」
她真不是害臊,剛剛你在自己手心裏吐了口水的喂!
吃過午飯過後,蕭望出去打獵了,蘇甜端着煉好的丹藥去給另外山頭受傷的妖怪,她走在半山腰的時候,便察覺玄紅跟了上來。
她一直跟在她身後,臉色蒼白,一臉恍惚,險些一腳踏空摔下山崖,蘇甜神識瞧見後連忙回頭,問:「你沒事吧,狀態不好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啊。」
此時玄紅才稍稍回神,她見了蘇甜,眼睛裏立刻蓄滿淚水,隨後整個人噗通一聲跪下,「祖奶奶,求求你,求你幫我把孩子要回來好不好?」
白侗說了,蘇甜是遠古上神,被發現時身上閃着金光,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得尊她一聲祖奶奶,若她願意幫忙,一定能把龍蛋要回來撫養的。雖說真龍可貴,但云袖的手段她已經領教過了,她真的害怕,害怕那個孩子被傷害早早夭折……
她跪着往前移動了幾步,挪到蘇甜面前後抓住了她的裙擺,「祖奶奶,求你幫我。」說罷,玄紅嘭嘭磕頭,她沒有施展絲毫靈氣,腦門撞了路邊的小石子兒,立刻紅彤彤還流了血。
蘇甜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有點兒慌,手忙腳亂地把玄紅扶起來,柔聲道:「不要擔心,我會想想辦法的。」
等到安撫了玄紅過後,蘇甜才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她這個祖奶奶身份若是有用,當初也不會那麼落魄的從青丘離開了……
說到底也是實力沒有恢復,她若是有從前……
對了,如果綠蘿能夠幫忙,以她現在的實力,真要搶回龍蛋是沒有人能攔得住的。想到這裏,蘇甜心頭有底氣了許多,她連忙回了房間把小本子拿了出來,輕輕喚了一聲綠蘿的名字。
對方並沒回應,蘇甜又叫了兩聲,後來想着綠蘿大概有事在忙,她便沒繼續叫了,而是把本子攤平放在桌上,自己一邊補衣服一邊等。
期間白銅說族中有事要回去跟她道別,蘇甜有些頭疼,白侗走了黑風山上就沒人能奈何得了蕭望,玄紅雖然飛升成功但她受傷了的精神狀態更差,估計還制不住蕭望,到時候若他不肯聞香,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白侗家裏有要事在身蘇甜也不能攔着,等到白侗走了之後,她才幽幽地嘆了口氣,視線落在本子上時,眼神也急切了些。
綠蘿綠蘿,你在嗎?
你能幫幫我嗎?
……
太陽落山,天上星辰密佈。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把桌上的書頁吹得嘩嘩地響,蘇甜連忙去把翻圖冊,繼續翻到綠蘿那一頁,她還用了個小石頭壓在圖冊一角,就是希望能第一時間看到圖冊上綠蘿的回應,也就在她把圖冊重新拜訪好的時候,圖冊上的綠色藤蔓有了微弱的亮光。她歡喜地把圖冊捧在手裏,笑着一聲疊一聲地喊,「綠蘿綠蘿你來了……」
……
透過那本圖冊,綠蘿輕鬆的看到了整個黑風山。她本不想回應,卻又放下了手裏的事,再次將關注的目光投了過去,投到了黑風山上,然而,她沒有看見銀河的那塊骨頭了。
「黑風山的那塊骨頭呢?」綠蘿皺眉問道。
「骨頭消失了。」提到那個骨頭,蘇甜的心就驀地一陣難受,她問:「那骨頭感覺有些熟悉,它消失前還給我提供了靈氣,它是我們以前的朋友嗎,綠蘿,你記得嗎?」
對方久久沒有回應,就在蘇甜以為綠蘿再次消失了的時候,她說話了。
「你找我有事嗎?」
蘇甜便把自己想求的事情告訴了綠蘿,她想幫玄紅把龍蛋拿回來。熟料還沒說完,就聽綠蘿冷笑了一聲,「你答應了別人的事,然後就來找我幫忙?」
「蘇甜,你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裏護着,遇到任何事情都只想着別人給你出頭,你自己呢?」
「你能做什麼?」
「除了惹事生非,給別人添麻煩,你能做什麼?」
綠蘿眼中已有了熱淚,若她當時把那塊骨頭帶走就好了,現在,現在,天地間再也沒有銀河存在過的痕跡了。活着,他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死了,最後的一塊骨頭都要供給她靈氣,她憑什麼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還毫不知情,還能問,它是以前的朋友嗎,它是誰?
他是誰?
他是銀河。
綠蘿手上用力,手中的陣旗都直接捏得粉碎,她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會幫你的。」
你活下來了,他死了。
天地間最厲害的銀河怎麼會死,他肯定是為你而死,而死了,還屍骨無存。
我不怨你恨你害你已是顧念舊情,我憑什麼還要幫你!
「蘇甜,你除了求人還會做什麼?」
可惜,天地間那個對你有求必應的人,已經化作灰燼,連一塊骨頭都不剩下了。
綠蘿氣極,又道:「若非我真名被束在這圖冊當中,你念得我心煩,你以為我樂意出來應你?」
你以為當初你畫畫的時候大家都傻,你問什麼就答什麼,乖乖地給你真名,用殘魂力量供你差遣?雖然有一大部分是真心實意的,但還有一些聰明的,不是不懂,只是懼怕你身邊那人罷了。
你帶着銀河往那一站,誰不規矩站着讓你畫畫!
他用絕對的實力,保你天真無邪。而現在,他沒了,你以為一切還能跟從前一樣?
綠蘿心已經冷了,從前的情誼早就分外淡薄,在骨頭消失的時候,她對蘇甜就沒了半點感情,她只是冷冷問:「為什麼,活下來的是你呢?」
說完後,藤蔓上的輝光立時散去,蘇甜依舊保持着手捧圖冊的姿勢,然而,手中的圖冊啪的一聲墜落在地。她覺得有點兒冷,神情麻木地走到窗戶邊關了窗子,又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地挪回床邊,抱膝坐下後,蘇甜將頭埋在了雙膝上。
原來,早已淚流滿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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