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禁地回去之後,蘇甜依然坐在了蕭望床頭。她又困又乏,不多時就打起了瞌睡,最後什麼時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她睡得昏昏沉沉的,夢中又有了一些廝殺血戰的場面。
夢境之中,她手持霸王槍站在峽谷關口,身後不遠便有萬千生靈,而她身前,則是數千奔騰而至的魔。
魔族千人隊伍洶湧而來,黑氣騰騰遮天蔽日,整個峽谷內陰雲密佈。
今日,她必要死守此關,絕不能讓一個魔族突破。
殺!
霸王槍一次一次刺出,銀光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弧線,一個接一個的魔族被斬斷刺穿,而她的身上也添了一道接一道的傷。
疼得狠了,就不覺得疼了。
血流幹了,就不會再流血了。
魔族本身是污濁之氣,無形之體,她的本體對它們不能造成什麼實質傷害,只能用槍攪碎那些魔物,滅其元神。魔族更不會流血流淚,她身上的血都屬於她自己。
會有人來支援她的。
再堅持一會兒,她們會來的。只是暫時無法脫身罷了,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靈氣早已耗干,她身子也脫力,不過幸好,魔物也越來越少。最後,蘇甜再也握不住手裏的槍,槍尖重重落地,在地上震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對面,還剩下兩三個魔物。
一個聲音說:「你守不住了。」
蘇甜提了提槍,沒抓起來,她咧嘴一笑道:「我還有元神呢。」
為了阻止魔族屠戮生靈,已經有好多朋友犧牲了。她不是自爆元神的第一個,但她希望自己會是最後一個。
蘇甜化為本體,巨大的霸王花幾乎填滿了整個峽谷,花朵張開的大嘴裏吐出一顆金色透明的圓球,球內依稀可見一朵艷紅的小花,那就是她的本命元神。就在她的元神出現裂紋猶如絲線密佈圓球即將炸裂之際,一團帝流漿落入她口中,與此同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喊,「傻子,打不過你不會跑?」
聽得那聲音,夢境中蘇甜瞬間安心了許多。可是她想,若是我跑了,身後的生靈該怎麼辦呀。
她是不會跑的,他也一樣。
夢中的她最終脫力,靈氣耗干遍體鱗傷元神虛弱疲憊且還受損,那樣虛空疲憊的感覺,就跟現在的她一樣。
很難受,特別難受。蘇甜眉頭緊鎖,思緒又紛亂起來,她表情有些痛苦,似要從夢境之中掙扎醒來,然就在這時,蘇甜忽然覺得臉上一疼,她猛地睜眼,下一刻,整個人已被踹下了床。
蘇甜臉火辣辣的,竟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而打她臉把她踢下床的罪魁禍首正坐在床頭,吸吸鼻子問,「什麼味道,臭烘烘的。」
蘇甜:「……」
不是說需要養魂七七四十九日才能甦醒,蕭望居然醒了,不但醒了,他還一掌打她臉上,把她一巴掌推下了床。蘇甜身子弱,皮膚白嫩,蕭望本來手勁兒大,一巴掌把她臉都拍腫了,上頭三根手指印腫得高高的,殷紅的顏色看着十分可怖。
蘇甜微微錯愕,她沒想到,蕭望雖然只隔了一天就醒了,但他元神並沒恢復,記憶缺失,似乎把她給忘了。蘇甜起身,問:「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蕭望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着蘇甜,「你傻叉啊,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完,他沉着聲問:「你是誰,幹嘛跟我擠一張床,你沒地兒睡?」
接着,蕭望才扭頭看了一下周圍,又問:「咦,這是哪兒」他說話的時候抬了下爪子,看到自己的手忽地愣住,傻呆呆地道:「我的毛呢怎麼睡了一覺我都化形了,也不知道威武不威武」
面前又沒鏡子,蕭望也沒學過啥法術,他便問蘇甜,「唉,那個誰,你看我長得壯不壯」
蘇甜的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傷心。
蕭望能夠這麼短時間就甦醒,她肯定是高興的,但是他醒來了,卻把她忘記了,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實在有些心塞。她是喜歡他的,在不經意間啊,那個處處呵護着她,小心翼翼看着他,替他擋風擋雨的蕭望啊,轉眼之間,便把她忘記了。
明明他醒過來了,安全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啊,她為何會這麼難過原來,被人遺忘的感覺是這樣的。
蘇甜忽然想道,黑風山禁地的那塊骨頭,也被她忘記了,若那生靈還活着,會不會,也是如她現在一般難過。蘇甜怔怔地看着蕭望,她都忘了從地上爬起來,也忘了回答蕭望的問話。她只是傻傻地坐在那裏,心頭仿佛被壓了巨石,視線也漸漸模糊。
蕭望等着那姑娘回答呢,長得那麼漂亮,卻是個傻的。他嘆了口氣,走到蘇甜面前蹲下,他的頭靠近蘇甜,鼻尖呼出的熱氣撲了她一臉。
蘇甜怔怔地看着蕭望,他們距離那麼近,似乎已經抵到了鼻尖兒。
她水盈盈的眼睛裏波光瀲灩,眸子亮若星辰之光。
蕭望聚精會神地看着她。
蘇甜心跳加速,難道,他想起來了
她微微眨眼,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顫動起來,卻在這時,蕭望突然伸手,將她的小臉捧起,這樣的動作讓蘇甜少女心都萌動起來了,她雖被稱為祖奶奶,平時里也愛端着架子,但說到底沉睡之前只活了十六年,那時候的她,還是水嫩嫩的小姑娘,大家都嫌她太小,乃是最稚嫩的小靈物。
「別閉眼,讓我仔細看看。」
蘇甜嘭嘭跳動的心仿佛漏了一拍。她神色一僵,直覺自己誤會了什麼。
果然,她看到蕭望盯着她的眼睛說,「你眼睛真亮,可以當鏡子照,原來我化形了長這樣,不錯,很強壯!」
蘇甜:「……」
一顆懵懂的少女心瞬間沉寂下來,微微上彎的嘴角都變成了下彎了。
「什麼味兒,臭烘烘的,是你身上的吧」蕭望鬆手,有點兒嫌棄地看了一眼蘇甜。
明明在很久以前的記憶當中,更難聽的話她都聽過,蘇甜早已經雲淡風輕,然而此時,聽到他的話,看到他的眼神,蘇甜仍舊有了想哭的衝動。心裏的酸澀在瞬間擴大,猶如狂草瘋長,將心田徹底填滿,糾結絞纏在一起,讓她情緒都有些失控,眼淚再也沒忍住,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那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蕭望傻眼了。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戳着蘇甜的臉頰,「我打疼你了嗎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給你揉揉,你別哭。」
他手指慌忙地輕輕觸着那肌膚,一丁點兒靈氣順着指尖傳遞過去,動作輕柔得連他自己都困惑。然而那姑娘跟水做的一樣,一直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偏偏還沒發出半點兒聲音,讓蕭望覺得瘮的慌。
「你一點兒不臭,真的。」蕭望突然想到她是聽到他說臭的時候哭的,連忙深吸幾口氣,「一點兒也不臭,還香香噠。」
別說,還真的有點兒香。
那味道仿佛刻在了骨子裏,一點一點兒嗅入心肺,就再也挖之不去了。
「真的,我不騙你,不信我叫王富貴來聞。」
蘇甜眼淚終於止住了,她狐疑地問:「王富貴兒」
難不成是隔壁老王
接着,她就聽到蕭望說,「我聞到王富貴兒的味兒了啊,就在隔壁不遠呢。咦,他好像受傷了。」
蕭望着急就要出門,走到門口想起地上嬌嬌弱弱的姑娘,直接跑過去將人扛在了肩頭,循着味道去了老王房間。而這個時候,被白侗治療過的老王已經醒了,他頭上纏着繃帶,看到蕭望後直接楞了,喊:「狐仙啊,你不是說老大要養魂七七四十九天嗎他這不是好好的,活蹦亂跳的,還把你祖奶奶都扛過來了呢!」
蕭望也傻了,差點兒把蘇甜給扔地上了。快落地的時候他把人接着抱在懷裏,習慣性地輕拿輕放後才瞪眼吼:「王富貴,幾天沒見,你怎麼老成這樣了皮膚都皺得跟老樹皮一樣起褶子了,該不會是被哪個山頭的女妖精采陰補陽了吧」
蕭望一拍大腿,「難道是那條紅蟒!他媽的,老子打死她。」
在隔壁藥間的一宿未休息的白侗拿着個藥杵走了出來,看到蕭望也是愣住,實在想不通,被困神鞭結結實實抽中的小妖怪,居然這麼快就能醒過來,這也太離譜了點。
玄紅也累了一夜,她本來就受了傷,實在疲倦就趴在桌上眯一會兒,聽得聲音也走了出來,見到蕭望整個人都愣了,紅唇微張一臉驚異地坐在原地,眼睛都直了。
「果然是那紅蟒害人!」蕭望爪子一抬,隨後咦了一聲,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他又抬爪,手中仍是空落落的,等到第三次的時候,他才傻乎乎地問,「老子的槍呢」
槍已經斷了。
可他卻忘了。
老王頓時有所明悟,他看着蘇甜,指了指自己的頭。
蘇甜點頭,「蕭望雖然醒了過來,但他忘了很多事。」現在看來,他所記得的,大約還是十餘年前,還未化形前的那些事情吧。所以,他的記憶里有老王,有玄紅,卻獨獨沒了她。
白侗傳音給蘇甜道:「雖然醒了,但估計是元神被困神鞭絞碎了,失去了大量記憶,這養魂藻還是得點着,一天都不能少。」
然而給一個睡着的人點香容易,給一個活蹦亂跳的人點香卻是難了。
蕭望呆在房裏悶得快爆炸了,他恨不得一腳將那薰香爐給踢了。
「這他媽什麼屎味兒啊,老子不聞了,受不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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