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言這次考試,從頭到尾都太鎮定了,仿佛她只是出去逛了個街一般。搞的柳氏和白氏心底都沒譜兒,越發不敢問她考得如何了。
鄉試過後,沉寂了大半年的瑾言,終於開始了動作。
首先,江府名下,包括福來米鋪在內的五大店鋪,紛紛換了掌柜。福來米鋪的新任掌柜,就是原來福來米鋪的小夥計柳子,只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罷了。就算偶爾哪裏傳了些流言,也鮮少有人相信。畢竟瑾言可是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完成了對這五大掌柜的改造,讓柳子這五人,明白了什麼叫做獨立的人格,貼心的服務,賓至如歸的感覺……可以說,這脫身於貧賤的五大掌柜,簡直做到了脫胎換骨,如今俱是眾人口中的「翩翩公子」。
瑾言今日來巡視店鋪。福來米鋪門口,江柳正穿着一身青衣長袍,頭髮挽起,顯得彬彬有禮,斯文又貴氣。他站在那裏往來送客,臉上掛着親切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都帶出一種世家大族所屬的風雅。即便是個掌柜,看人臉色做生意的主兒,他的脊樑依舊挺得直直的,傲氣自現,自成一股風雅。
映書看得目瞪口呆,「小姐,這……從前的柳子可不是這樣的。」
瑾言翻了翻白眼,「廢話,不然你以為,本少為他們培訓的這三個月,是鬧着玩的不成?」
「可……這,變化也太大了……」
瑾言眉目彎彎,徑直朝福來米鋪走去。
江柳遠遠看見了瑾言的身影,心裏激動非常。他好容易才穩住了心緒,上前一步,微微彎下了腰,「少主。」
三個月前,眼前的小少年來過以後,他以為福來米鋪就要完蛋了。沒想到第二天傍晚,竟然有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點名要接他。
柳子帶着滿腹疑問,坐着馬車到了一處屋子。同住的一共有五個人,他們彼此之間都毫不相識的,問起各自的經歷,也都差不多,五個人都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接到了這裏。
然後,他們就見到了自家的主子。
三個月的時間,從言行舉止,到學識涵養,再到待人接物,辨人身份……主子一一耐心地教給他們。他從來不知道,眼前的小小女子,胸中竟有如此丘壑。他也從未想過,簡單的掌柜一職,竟有如此多的學問。
主子似乎很忙,她每日只有下午才會過來,每次只待滿一個時辰便匆匆走了。有時候事出突然,安排不便,主子還會特地差人告知他們,今日她不便過來,然後吩咐下今日的任務,以待明日檢查。想他柳子,生來卑賤之人,竟有一日有此運道,不僅能夠讀書習字,還能得人真誠相待。那一瞬間他只覺熱淚盈眶,心頭火熱得厲害。
三個月後,主子讓他們打扮成讀書人,混跡於京都的各個大小店鋪——果然主子是對的,他們再也沒有得別人白眼過。每個人都以為他們出身高貴,教養良好——他們受到了最尊貴的待遇。
主子說,想要別人的尊重,首先要自己尊重自己。你什麼也不比別人差,學識見識修養之流可以後天培養,若是你失了信心,覺得自己始終是人下之人,那便再無藥可救……
那時候,他仿佛聽到了心底,花開的聲音。
正式「出師」的時候,主子給他們五個人賜了號。主子說了,在江家做事,不論多久,這個號永遠有用。等到有朝一日他們要離開江家,便恢復原名原姓,開始全新人生。
如今的他,號為江柳。世人均知福來米鋪來了個見識不凡的掌柜,名喚江柳,翩翩公子,文質彬彬。可是他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主子賜給他們的。他也終於體會到,堂堂正正做人,是怎樣的感覺。
瑾言衝着江柳和善地笑笑,「好了別來這套了。這幾日營業如何?」
說到這裏,江柳臉上神采奕奕,「回少主,翻了一番有餘,直追二公子在時的營業額,再過不了多久,就能趕超了……」
瑾言一挑眉,「可知道原因?」
江柳撓撓頭,笑得有些羞澀,這時候哪還有翩翩公子的感覺?簡直是一個羞澀的小少年。
瑾言笑笑,「是不是說,福來米鋪連江柳公子這樣的人都能容得下,可見是個好的?」
「主子,這您都猜得到?」江柳很是佩服。
「主子不僅猜得到這個,還知道最近來買米的人中,有很多小姑娘小媳婦兒……」
江柳的臉砰地一下紅了。
瑾言很不厚道地笑開了。
她和江柳正交流得開心呢,街道上忽然想起了篤篤篤的馬蹄聲,到了福來米鋪的門口,馬匹長嘶,霎時間停住了。
瑾言回頭一看,不禁蹙了蹙眉——這不是江府的暗衛嗎?是出了什麼事了?
來人急急下馬,跪在瑾言面前,聲音里難掩激動,「回主子,夫人請您馬上回家,報喜的官員到了,您中了今次的案首!」
圍觀的人譁然——眼前這小小少年,是京都本次鄉試的案首?
江柳早已經激動非常,他跪了下去,聲音里打着顫,「江柳恭賀公子,得中案首!」
福來米鋪的小夥計一見到自家的掌柜的都跪了,趕緊有樣學樣,「恭喜主子!」
然後……民眾的從眾心裏這時候顯示出了強大的功能,福來米鋪里里外外,一時間跪滿了人。
瑾言臉上古井無波,她負手而立,頗有舉世皆醉唯我獨醒的感覺。這落在一眾平民百姓心底,覺得這小少年更加厲害了……簡直到了寵辱不驚的地步。
實際上瑾言心裏早就樂翻天了!這暗衛不錯,知道要用內力將聲音傳了開來,主子我這麼辛苦考試,為的可不就是這些個虛名?虛名有好處啊,好歹能讓暗中之人忌憚不是?下一步主子我就該謀劃實權了。一步一步地,有權有勢才能有保障吶,財源滾滾的前提不就是「官商勾結」?
唔,其實撇開這點不談,這萬眾臣服的感覺,委實不錯。
瑾言肅了肅表情,好不容易扼住得瑟的心思。她清了清嗓子,平平淡淡地開口,「知道了。做事還是這般毛躁,主子平日裏是如何教你們的?」
報信的暗衛羞愧地低下了頭,原來案首之名,在主子眼裏根本不算什麼,「屬下辦事不力,請主子責罰!」
「罷了。去牽馬來,回府!」
眼前那小小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跪下的人還久久不能回神……
案首耶,那可是案首。那小少年怎麼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可見這真是頂頂有本事的一個人。
自然了,自今日之後,福來米鋪里出了個案首,據說吃這裏的米,孩子能變得聰敏好學的流言,從京都的各個角落裏,悄然興起。福來米鋪的生意,更加蒸蒸日上了。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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