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人家和你說話呢。」
廖瑩看出李季今天的舉動有些不對勁,急忙伸手拉了他一把。
「噢,噢,對不起!對不起!我走神了」
李季尷尬地把手收回來,在膝蓋上猛搓了兩把。
就在這時,那邊有客人吃完了,店員收拾好桌子,來喊李季他們過去。
李季如蒙大赦,和韓梅招呼了一聲,便拉起廖瑩,急匆匆走開了。
韓梅站在那裏,看着兩人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忽然對陶善明說:「不吃了,走!」
陶善明一臉懵逼,看着韓梅已走出門去,愣怔了一下,慌忙也跟了出去。
隔着幾桌客人,李季遠遠地看着韓梅。見她突然離去,有些意外,一下子站起來,張張嘴,又趕緊坐下了。
「瞧你,魂沒了?」
廖瑩見李季這副模樣,有點生氣了。
李季看看廖瑩,笑了笑,有些無措。
......
那晚遇見韓梅之後,李季沒給韓梅打電話,韓梅也沒聯繫李季。
兩個人仿佛商量好了,煙消雲散般,同時走出了彼此的世界。
李季心裏也沒了雜七雜八的念想,死心塌地,老老實實。
每天上班,下班,逛逛街,看看閒書,聽聽音樂。偶爾興致來了,找出結他,彈幾首校園民謠,回味一下逝去的光陰。
日子又恢復了久違的平靜。
這天下班,李季去了萬豪景苑。
這一陣子,因為亂七八糟的破事兒,他一直都沒顧得上去看看萬老爺子。
萬大明見了李季,很是高興,留李季一起吃晚飯。聽李季說去了支行當副行長,萬大明很高興,還多喝了幾杯。
萬豪集團算是暫時擺脫了困境。只是集團仍有好多的事情需要他親自過問,萬大明每天依然忙得不可開交。
兩人都刻意迴避了萬成的死,誰也沒提萬豪商貿公司的事。
李季見老爺子瘦了不少,頭髮也白得更多了,心裏微微有些心酸。自己那點事,就更不好意思跟萬大明說了。
吃過飯,坐了一小會,李季便告辭了。
華燈初上。
天氣有些涼了,街邊的樹上也開始有了黃葉。
李季沿着青磚街道閒閒地走着。
平靜的日子讓他心安了不少,卻隱隱也有些寂寞無聊。心裏總有些躁動不安的想法,偶爾會讓他既興奮又緊張。
路過一個小報亭,裏面有不少新出版的雜誌。
李季停下來,饒有興趣地翻看了一會。
店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戴着老花鏡,頭髮已經全白了。他坐在狹窄的亭子間裏,正專注地看着一本《人之初》。
李季買了一本《足球世界》,一本《足球俱樂部》,一本《音響世界》。
他付了錢,正要走人,忽然瞥見角落裏還有《泉城晚報》。
如同在異鄉的街頭突然看見多年未見的老友,一下勾起了李季大學時候的記憶。
他又掏出錢,買了一份《泉城晚報》。
李季把幾本雜誌裝進包里,手裏拿着報紙慢慢走着。
站在路邊,借着路燈光,隨便翻了翻。當目光落在最後一個版面上,李季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整整一版,都是鳳城農信社的招聘公告。
李季的手抖起來。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才又慢慢睜開。
沒看錯,這的確就是韓梅說過的農信社招聘公告。
在一大堆招聘信息中,李季一眼看見了其中的那個職位:總部信貸管理部總經理。
他的心似乎不受控制地跳起來,臉上像被火烤着。
李季一字一句,又接連看了兩遍,才小心折好報紙,放進包里,上路攔了一輛出租車。
報紙是前天的。
李季有些猶豫不決。
報名,還是不報名。這是個問題。
他想來想去,還是拿不定主意。
韓梅那裏現在完全不用考慮了,一點指望也沒了。
他這個「冒牌女婿」的角色,到此為止。要想參加招聘,只能靠自己的本事。
可就這麼單槍匹馬、赤手空拳地上陣,即使考的再好,最後也難免會被「潛規則」了。
費盡心思,折騰半天,到頭來可能只是「陪太子讀書」,充當了可憐的分母。
李季想了好幾天,可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掉。
「去試試。」
心底里,似乎有個聲音在對李季說。
在招聘報名截止的最後一天,李季終於做了決定。
他找了個理由,偷偷去了信用社。
在一樓大廳,看着依然擁擠的報名現場,李季來之前志在必得的信心,突然間像氣球撒了氣,癟了。
看來參加招聘的人肯定不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報名都到了尾聲了,還有這麼多人。想必那高出一般銀行好幾倍的薪酬,定然極具誘惑。
李季站在旁邊看了一會,有一刻真的打算放棄了。可磨磨蹭蹭走到門口,他還是猶猶豫豫又走了回來。
在接待人員送走最後一位報名者,整理着桌子上的材料,正要準備喝口水、放鬆一下的時候,李季衝上去了。
在幾個人有些詫異的目光里,李季很快填好了表格,把它交給了那個娃娃臉、短頭髮的中年女人。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盼了很久的大事,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可片刻之後,一種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恐慌感,又襲遍了他的全身。李季狠勁抓了抓頭髮,神情有些沮喪。
那些人收拾好了資料,幾個保安過來,將桌子抬走。大廳里一下子空闊起來。
李季愣了愣神,發現旁邊有一個保安正有些納悶地看着他。李季猛然醒悟:不能再在這裏站樁了,該走了。
他不好意思地朝保安笑笑,轉過身,朝着旋轉大門走去。
剛走了幾步,不遠處的一部電梯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身材姣好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
李季無意間瞟了一眼,嚇得一縮脖子,掉頭又走了回來。
那保安見李季去而復返,還慌慌張張的,更覺得奇怪。他走上前,很客氣地問李季:「先生,您要幫忙嗎?」
李季一邊緊張地向後瞥着,一邊向四下里看了看。幸好那女子沒注意他,也沒往這邊走,而是朝門口走去。
李季鬆了一口氣,抬頭迎見保安像看見盜賊一樣的目光,呆了一下,慌忙說:「我......不,不好意思,洗手間在哪?」
那保安滿臉疑惑地看着李季,停了停,才朝大廳另一側指了指:「就在那邊。你拐過去,一直走......」
「謝謝!謝謝!」
李季連聲說着,飛一般跑了過去。
那保安愣愣的,看着李季的背影不見了,忽然嘟囔了一句:「草,這人有病啊。」
李季這時顧不上保安的嘲諷。直到走進洗手間,他的心跳才慢了下來。
李季站在鏡子前照了照,發覺自己的臉色很差。黑眼圈看得很明顯,頭髮也明顯長了。
他嘆了一口氣。
還好,剛才沒在大廳里和韓梅面對面。否則,那場面多尷尬啊。至少在自己看來,有點掉價。
人家好心好意想幫你,你義正言辭地拒絕,事後自己卻又偷偷來報名,這算怎麼回事啊?
四五分鐘之後,李季從衛生間裏出來。大廳里除了幾個保安,再沒有什麼人了。
李季拽了拽自己的襯衫,又伸手理了理頭髮,挺直腰板,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出了門,走下高高的台階,李季回頭看了看農信社的大樓。
別看人家農信社是地方金融機構,可這辦公大樓建得真是夠氣派。
相比之下,幾家國有銀行的大樓看起來反倒有些寒酸了。
不管什麼廟,廟裏有什麼和尚,有錢,還敢花錢,才是好方丈。
能到農信社上班也不錯。
這一剎那,李季的心裏又熱乎乎的。仿佛看見自己已坐在農信社的辦公大樓里,居高臨下,寬敞明亮,神采飛揚。
要是韓梅爸爸肯幫忙就好了。
不知怎的,李季腦子裏又起了這個讓他覺得羞恥的念頭。
真沒出息,李季暗罵自己。他有些惆悵地看了一眼,轉過身,朝馬路走去。
太陽已經下去了,最後一抹金黃的餘暉還掛在天邊。
門前立着兩座大石獅子,每座都有兩人多高。在漸暗的天色里,獅子搖頭擺尾,張牙舞爪,作勢欲撲,栩栩如真。
李季站在跟前,又多看了兩眼,才低着頭,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他走到街邊,往對面看了看,正要伸手攔車。
突然,李季的手倏地停住了;一個急轉身,向後疾跑,躲在了一座石獅子背後。
他伸出頭,悄悄向那邊看去。
離着不到一百米,就在街邊的一輛越野車旁,韓梅背着身,正和一個男子在說話。
此時,天還亮着。
李季兩眼都是一點五的視力,看得分明。
雖然那男子被韓梅的身子半遮擋着,可從體形和說話的姿勢,李季還是認出來他是陶善明。
靠,這麼快就打得火熱了。
李季心裏那棵酸葡萄開始長出葉子。
他倒真的不是妒忌,也從來沒有要韓梅做女朋友的想法。不過,在李季看來,韓梅可以找任何人做男朋友,唯獨不能是陶善明。
說不上「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可李季一想起陶善明,就恨得牙疼。恨不得把他一拳打倒在馬路上,再狠狠踩上幾腳。
還有一個疑惑,始終縈繞在李季心頭:那天在王淑蘭辦公室里的男子,是不是陶善明?
李季不敢十分確定。可閉起眼睛,想想那個男子的聲音,再回味一下陶善明說話,真真切切是同一個人啊。
李季正胡思亂想着,卻聽那邊的韓梅忽然說了一句什麼話,便轉過身,大踏步朝這邊走來。
李季嚇了一大跳。窘迫間來不及想更多,一下從石獅子背後竄出來,順着街邊,朝着相反的方向,急急慌慌飛奔而去。
韓梅正怒氣沖沖朝回走,突然看見有人從一個石獅子後面猛地跳了出來,向着另一邊就跑。
韓梅也嚇了一大跳,看着那個人的背影,撅起嘴,恨恨地罵了一句:「這人怎麼回事?神經病啊!」
說着話,韓梅朝辦公樓里走。
突然間,她心念一動,猛地停住腳,一個急回頭,眼睛朝那人跑去的方向找尋過去。
街上行人稀落,那人的身影早縮成了模糊的一團,漸去漸遠,最後在視野里成為一個黑點。
韓梅呆了一下,心裏有些異樣。
那人的背影,有點.....有點熟。
有點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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