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帝回到勤政殿,對着御案上的奏摺發了好一會兒呆。
耳畔一直迴蕩着謝丹姝方才說的那些話。
裕王妃和趙雲柔故意針對戰王妃。
宸王妃和五公主一直勸戰王妃大度。
宸王也指責戰王妃。
還有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偽裝出來的溫柔」。
穆帝眼中寒意瀰漫,眉目沉冷。
合着這是所有人聯合起來,欺負戰王妃一人?
他一直以來專注於國事,倒是忽略了家裏的很多事情,一直以為宸王就是貴妃口中穩重的兒子,大臣們眼裏心胸寬廣的賢王,宸王妃是個溫柔賢淑的貴女,謙恭孝順的兒媳。
然而從最近兩日發生的事情來看,事實與他們所說的顯然有所出入。
「皇上。」楊德喜小聲提醒,「宸王殿下在偏殿候着好一會兒了。」
穆帝回神,命道:「傳。」
「是。」
楊德喜轉身去傳話,不大一會兒,宸王走進正殿,恭恭敬敬撩袍行了參拜大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穆帝目光落在宸王臉上。
容貌端正,清朗俊逸,對外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對上謙恭忠孝,知禮守節。
不管是從他的容貌氣度還是言行舉止,都挑不出出格之處。
若說德妃所出的裕王還有衝動暴躁的時候,那宸王真的是被貴妃教出了皇子該有的典範。
從容不迫,進退有度,一舉一動像是模子裏刻出來的。
只是這樣的完美似乎並不真實。
「平身。」他威嚴開口,並隨手抽過一本奏摺翻開,「朕召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問問你。」
宸王心裏有數,卻依然恭敬回道:「請父皇垂問。」
「方才護國公進宮告狀了。」穆帝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平靜的語調里聽不出喜怒波動,「他說戰王妃把他的侄女兒給打了,這是怎麼回事?」
宸王斟酌着回道:「回稟父皇,事情不完全是弟妹的錯。」
這句話回得朕好,不完全是弟妹的錯。
這不就是說戰王妃確實有錯嗎?
「哦?」穆帝像是訝異,「那是誰的錯?」
「起因是趙尚書的女兒說話有些失了分寸。」宸王句句圓滑,避重就輕,「不過兒臣已經勸過弟妹,讓她大度一些,因為父皇看重護國公府,趙家姑娘言語有失也並非有意,不必斤斤計較,但弟妹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所以」
穆帝皺眉:「因為心情不好,就對趙尚書的女兒動手?」
「兒臣知錯。」宸王低頭,「她們爭執的時候兒臣不在場,否則兒臣一定會加以制止。」
穆帝不發一語地看着他。
失了分寸,言語有失。
輕飄飄就把以下犯上的罪名弱化,末了還成了戰王妃心胸狹窄,不願饒人。
穆帝眼底划過一抹失望之色:「你今天去裕王府做什麼?」
王妃在府里設宴喝茶,宸王和齊錦兩個男子去幹什麼?
宸王一滯:「齊世子久未回京,裕王請他喝酒,兒臣就去湊了個熱鬧。」
喝酒?
穆帝眼神深沉:「只是喝酒?」
「父皇明察。」宸王跪了下來,說話滴水不漏,「兒臣去的時候他們確實是在喝酒,兒臣並未聽到他們聊了什麼不該聊的話題。」
穆帝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兒臣剛坐下,就有下人來報,說戰王妃和趙姑娘起了爭執,兒臣和四皇兄、齊世子就趕了過去。」
穆帝淡道:「你有沒有問清楚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兒臣問了幾句。」宸王聽他說話語氣還算尋常,提着的一顆心稍稍放下,「兒臣和齊世子到場的時候,她們爭執較為激烈,但事情的前因後果尚不了解,只聽說是趙姑娘先對戰王妃出言不遜,戰王妃可能心情不好,就命人動手打了她。」
穆帝沉默片刻,眉心微蹙:「容蒼做出那般混賬事,戰王妃心情不好也能理解。」
「兒臣後來問了王妃,她說過錯在於趙姑娘,但母妃一直教我們要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她們起爭執時,王妃也勸了弟妹幾句。」
穆帝語氣淡淡:「宸王妃是怎麼勸的?」
宸王下意識回道:「她說父皇一直看重護國公府,護國公當年對父皇有救駕之功,趙姑娘言語冒犯並非有意,所以所以讓弟妹不必與趙姑娘斤斤計較。」
「不愧是丞相府出來的嫡女。」穆帝意味不明地誇了一句,「比戰王妃懂事識大體。」
宸王連忙說道:「是父皇和母妃教導有方。」
穆帝目光落在手裏的摺子裏,狀似無意地提起:「聽護國公說,姜家次女也去了裕王府。」
宸王略有遲疑:「是。」
「她有沒有參與爭執?」
「兒臣不知。」宸王搖了搖頭,「兒臣去的時候看見她坐在一旁,什麼都沒說。」
說完這句,穆帝良久沒有再問話。
宸王沉默地跪在地上。
久到宸王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穆帝才又開口:「依你看,今日之事誰的錯更大一些?」
宸王道:「兒臣不敢輕易做出評判,只是若事情發生在兒臣或者王妃身上,想來不會鬧得這麼大。」
穆帝淡淡一笑:「你是個懂事的。」
「兒臣不敢。」
「容蒼無緣無故,怎麼會看上楚家庶女?」穆帝擱下硃筆,百思不得其解,「楚家庶女長得很美嗎?」
宸王眼底異色一閃而逝,謹慎作答:「容貌不能作為選擇妻子的標準,兒臣不好評價。」
「不管她美不美,庶女到底是庶女,做不成皇族王妃。」穆帝語氣冷冷,「何況楚家區區一個侍郎府,根基不深,門第不高,真不知容蒼是發了什麼渾。」
「父皇息怒。」宸王溫言勸解,「九弟應該只是一時糊塗。」
楊德喜從旁幫腔:「皇上,戰王殿下常年待在邊關,剛回來不久,可能還不太了解有些女子不擇手段想往上爬的心思,待皇上用心提點一番,想來戰王殿下不會繼續執迷不悟。」
宸王低眸,眼神里划過一抹陰鬱之色。
「古人說『家和萬事興』,果然沒錯。」穆帝神色陰鬱,不知在生誰的氣,「戰王夫妻鬧不和,外面這麼多人等着看笑話。戰王妃心情不好,言行舉止難免就容易出錯,錯出得多了,就會給容蒼樹敵,到時只會更影響夫妻之間的關係,惡性循環之下,早晚夫妻反目,視若仇敵。」
「皇上說得極是。」楊德喜連忙附和,「但願戰王殿下能意識到這一點。」
「你說他打仗還行,怎麼在處理夫妻關係上這麼差勁?」穆帝皺眉,「朕真恨不得再打他一頓,讓他好好記着教訓。」
「皇上,這可使不得。」楊德喜連忙開口,「萬一把戰王殿下打傷了,以後誰來鎮守邊關,保家衛國呢?」
穆帝心念微轉:「即刻派人去傳旨,召戰王進宮。」
「奴才遵旨。」楊德喜躬身領命。
宸王低着頭,垂下的眸子裏光澤幽沉,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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