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民間傳說,七月十四是陰間鬼門大開的日子。筆神閣 m.bishenge.com
到那一天,人們除了給逝去的親人燒燒紙錢送上貢品之外就是早早回家,避免衝撞到另一個世界的「人」。
宜安街街邊角落,頭髮花白的老婆子左手拎着黑色膠袋,右手牽着個三頭身的短髮小娃娃,祖孫倆瘦骨嶙峋,小娃娃稍稍好一點,臉上依稀能看出血色,老婆子就只能看出因為長時間吃不飽的蠟黃。
路邊已經有人陸陸續續擺上火盆,用半塊蘿蔔插上香燭,準備開始祭奠。
老婆子選定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停下腳步,低頭對小娃娃輕聲說,「就在這裏罷。」
小娃娃懵懵懂懂,不知道這個時間點阿嬤帶她來這裏做什麼。
顫顫巍巍打開膠袋取出裏面的東西,兩根蠟燭三根香和一小疊紙錢,最底下是半塊蘿蔔。
插上香燭,點燃紙錢,王婆在煙氣裊裊中輕聲念叨。
「老頭子,我過得挺好,這回特意帶着你孫女來看你。」
「你還沒見過安仔吧?你看她是不是和阿銘小時候一模一樣?」
「最近劏屋的房租又漲了三百塊,都漲到一千八咯,所以給你燒的紙錢就少了點,你也別嫌少…」
看着阿嫲低聲絮叨,安仔百無聊賴。
安仔大名安好,今年四歲,一直跟着阿嫲住在劏屋,除了阿嫲以外,沒有見過其他家人。
一陣風吹來,擺在地上還沒有燒的紙錢被吹得四散,那些燒過的灰燼也被風卷得到處都是,嗆得人直咳嗽。
王婆手底下僅剩的幾張紙錢隨風跑出去老遠,她用手護住蠟燭不被吹熄,餘光注意到穿着背帶褲的安仔蹦蹦跳跳去抓一張缺了一個小角的紙錢。
她才記起來,因為圖便宜買的紙錢好像基本上都缺了一個小角。
「安仔,回來啊,不要了!」幾張紙錢而已,反正人早就死了,意思意思一下得了,沒見她燒的紙錢一年比一年少?
沒辦法啊,活人總要生活的嘛。
安仔應了一聲,一把抓住那張紙錢,但因為沒看清腳下撲倒在地,手按在一塊尖銳的小石子上,立即就見了一點血。
王婆「哎呀」一聲,小跑着過去把人抱起來,「有沒有事啊?摔疼了嗎?」
安仔搖搖頭,她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不能因為摔倒就哭鼻子,雖然手真的好痛。
王婆牽着她走回燒紙錢的地方,這時候風已經停了,路燈昏暗,燭火搖曳,紙錢和煙霧瀰漫,周圍其他人燒着紙錢的低聲絮叨,巷尾這片地方此刻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安仔把沾了一點血跡的紙錢遞給王婆,沖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阿嫲,給你。」
王婆心裏軟得不行,眼角的皺紋因為笑變得更加深,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吶,這張就你來燒給爺爺吧。」
安仔把紙錢放進火堆里,看着它被小小的火苗吞噬,變成一塊紙錢形狀的灰燼。
「爺爺收到安仔的錢肯定會很開心。」王婆把剩下的紙錢一起放進火堆,不忘誇獎一下瘦瘦小小的孩子。
可是安仔分明聽到爺爺在嫌錢太少。
老頭半透明的身體浮在火堆旁邊,動作誇張的數着手裏的紙錢,一邊數一邊不停抱怨。
安仔有一個系統。
這個系統是三天前來到她身邊的,系統說,安仔七月十四會死,只有完成任務,才能活下來,為了展示自己的強大,它讓安仔抽了一次很厲害的叫「新手大禮包」的大獎,安仔抽中了宇宙無敵厲害的「陰陽眼」,它告訴安仔,只要她做夠9999件好事,就能活到100歲。
「今年也太少了吧?現在什麼都貴得嚇死人,一下雨我那屋又漏水,這點錢也不夠修補的啊。」
「哎呀,老婆子怎麼看起來更老了?」
「這是我孫女?怎麼瘦不拉幾的?沒吃飯啊!」
嘴裏一疊聲的抱怨,但也不影響他一張一張數着手裏的鈔票,可惜數來數去也只有那麼薄薄的一疊。
「唉,今年又得喝西北風咯!」
安仔張着嘴,直愣愣的看着老頭子,他好酷啊,竟然是飄着的,臉也白白的,跟她和阿嫲都不一樣。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許多聲音,不再是剛才的低聲傾訴,好像這片區域一下子就喧鬧如同她和阿嫲去過的菜市場。
她轉過小腦袋,就見到這裏突然飄着好多和這個爺爺一樣的人。
「兒子,媽在下面過得很好,你給媽燒的大屋住得可舒服了!你也努力攢錢,爭取過幾年娶個媳婦啊。」
「孩子她爸,你說什麼?咱女兒考上大學了?天吶!…什麼?學費太貴?學費再貴也得供啊!嘿嘿嘿…我女兒是大學生了…嘿嘿。」
「你別念着我啦,明年我就要去投胎了,你也找個好女人開始新生活吧。」
安仔轉回視線,那些吵鬧的聲音還在不停往她耳朵里鑽。
「阿嫲。」她輕輕扯了扯王婆洗得發白的衣服,等王婆狐疑的看過來,才靠着她的背輕聲開口,「這裏好多人,好吵,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啊?」
王婆抬眼望去,大家好像怕自己念叨給逝者的話被別人聽到似的,一個比一個小聲,她又扭頭看向安仔。
小娃娃的臉色不似作假,她好像真的被吵到了。
又是一陣風吹來,王婆打了個寒顫,袖子下的手臂上竄起一陣雞皮疙瘩。
數完錢的老頭子抱着手臂,看一眼周圍的同類,再看一眼個頭小小的娃娃,他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嘿!安仔!我是你爺爺!你能看到我嗎?」
老頭子在安仔面前晃了晃手,確定安仔的目光在隨着他的手移動,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不肯搭理他。
老頭子哈哈大笑,活像是中了彩票。
這時候街頭的煙霧中緩緩走出兩名身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兩人手裏都提着皮箱。
原本還在笑的老頭子突然面色一變,他彎腰壓低聲音,語氣嚴肅又鄭重,「安仔,回家後記得告訴你阿嫲,我木盒裏的東西都留給你,底下夾層里的私房錢給她,記住了嗎?千萬不能忘了!」
安仔歪了歪頭,聲音細軟,「記住了,爺爺。」
老頭子笑眯眯直起腰,抬手想摸她腦袋,忽而想起自己沒辦法觸碰到她,便意思意思在她腦袋上空摸了兩把,當作是摸過孫女的腦袋了。
兩個男人越來越近,老頭子也不敢再耽擱,朝安仔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王婆擺了擺手,「老婆子,安仔,我走了,明年再來看你們。」
安仔被王婆牽着手往租住的劏屋走時,那些揣着紙錢的人已經在兩個西裝男人面前排成了兩排。
等再回過頭時,排成兩排的人正在往煙霧最濃郁的地方飄。
走出一段距離,安仔再回頭,那些人竟然統統都不見了,只剩大片大片的煙霧在路燈下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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