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突然陰沉,一滴,兩滴豆粒大的雨珠,砸落在地上。
隨即雨滴成絲,絲成雨簾,伴隨着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
許多魚趕在魏家人出聲前,先一步定下基調:「爾等不知悔改,意圖躲避刑罰,引起老天不悅。無需多言,殺!」
唰唰唰!
血液被雨水沖刷到河流中,清澈的河水變得殷紅。
屍體太多,兵卒們將屍體推入河中。
許多魚率領眾將士歸府,留下一句話:「明日太陽露出第一縷光,所有人都在城外集合!」
眾人無敢不從。
剛回府,侍從們就急忙端來熱水和換洗衣物。
許多魚沒逞強,乖乖喝下鵲調製的藥湯。
胡非子冷得直哆嗦,換上乾淨衣物後,還往身上蓋了一床被子。
許多魚擔憂地叮囑胡非子:「抗洪之事,您就不要跟着去了。您留守府城,坐鎮郡守府。」
胡非子知道自己跟着去,也只會是累贅:「善。」
喝下熱粥的巴亞左顧右盼,開口詢問道:「王將軍哪去了?咱們不等等他?」
許多魚:「王將軍早就去抗洪。今日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城牆處的人影,是空鎧甲。」
比布喜微微張口,這女君也太大膽了。
「您就不怕他們真的衝出去?」巴亞摸着自己脖子,忽然覺得認下這個阿妹之後,脖子這一塊就不太牢固。
僕從鬆開許多魚的長髮,用麻布吸乾上頭的水分,再用文火慢慢烘乾。
許多魚的頭髮又黑又亮,發量茂密,需要細細烘乾才行。
炭火的暖意,驅散身體的寒冷。
許多魚哂笑:「他們若有那膽量,早就將我拉下馬了。」
許多魚和豪強們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鹽井和市集,只是一道開胃菜。
雙方都心知肚明,更大的矛盾還在後頭。
只是遇上洪災之後,豪強們沒想到許多魚不來文的,直接動武,這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許多魚轉頭對巴亞和比布喜說道:「阿兄,比布喜,我從不虧待自己人,但凡我吃一口肉,也得為自己人留下一碗湯。」
巴亞喜笑顏開,阿妹這意思是?
許多魚:「魏家是巨富,族中良田無數。我欲自取五成,半成留給你們,半成留給將士們,另外四城交給郡守去抗洪。你們意下如何?」
多少?!
一成?!
巴亞的喉頭上下滾動,只感到口乾舌燥,一成啊!這得多少糧食?多少絹布?多少錢幣?
「阿妹,這,這會不會太多了?」
比布喜也被這大餡餅砸得暈頭轉向,是想過女君會有賞賜,但沒想到賞賜會這麼多!拿着好燙手。
許多魚:「當然,我還有重任要交給你們。」
巴亞和比布喜齊齊鬆口氣,這才對嘛。不多干點活,這錢拿着心虛。
「待我們走後,沙摩柯若有異動,你們要及時通知我等,並且攔住他。可敢?」
巴亞和比布喜想想堆積如山的糧食和金銀,重重點頭道:「敢!」
「你們附耳過來,還有一事,需要你們去辦。」許多魚輕輕地將任務重複三遍。
「可記住了?」
巴亞目露震驚之色,但良田和糧食的魅力巨大:「記住了!」
比布喜倒是見怪不怪:「記住了!」
安排完所有事宜,許多魚領着浩浩蕩蕩的人群和無數的物資,朝李冰所在的河堤行進出發。
等許多魚到達時,李冰正守在河堤上,聲音嘶啞地指揮。
「上沙袋,滾木!」
「人呢?上人!」
許多魚站上堤壩,往下看,渾濁的洪水猶如一把利刃,沖刷着河堤。
剛剛好不容易扔下的沙袋,被洶湧的洪水迅速捲走。
啊!
周遭出現一聲短暫的驚呼。
原來是一名疲憊的役夫在背沙袋上岸時,不小心墜入水中。
眾人沉默地看着役夫的身影被洪水捲走,隨即默默地繼續搬運沙袋。
「郡守,這樣是不行的,沙袋擋不住洪水。」許多魚很快就看出來,河堤快要撐不住了。
李冰回首,見到是許多魚,一時氣急攻心:「你來此作甚?!」
「我給您運物資,帶人力來了。」許多魚平靜地回答。
李冰擦掉眼前的雨水,只見一大群男女老少,帶着糧食,沙袋,竹籠,自發地填補缺口。
李冰恍若置身夢中:「怎會如此?」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們沒在城中引發騷亂就已是萬幸。
許多魚低頭觀察河堤,雲淡風輕道:「我滅了魏家,其家資充公。李叔父,你不用擔心錢糧不足,最起碼,護住這一段河堤是沒問題的。」
「魏家?!」李冰雙目瞪大如銅鈴,破音驚呼,「你怎敢?!」
許多魚回過頭,對着李冰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李叔父,你要保我喲。魏家聯合豪強,攛掇百姓引發騷亂。不拿下魏家,騷亂不止。」
李冰瞥一眼早早就到來的王翦,心中明白,這女郎為了抗洪,將能派出來的兵,幾乎全派過來了。
維穩一事,這女郎做得夠好的了。
李冰勾起唇角:「無事,若大王問起,叔父自一力承擔。」
「多謝叔父。」許多魚行禮,調皮道,「叔父無需為難,只要我們守住河堤。大王哪有空過問?他只關心拿下邯鄲之後,巴蜀是否還能拿出錢糧來征楚。」
「休要編排大王。」李冰無奈地制止許多魚。
「叔父,你為何不用竹籠裝上鵝卵石,再扔下沙袋?」許多魚記得,都江堰整個工程最開始用的就是竹籠裝鵝卵石,建造飛沙堰。
想來這個應該比直接扔沙袋要有效。
李冰眼前一亮:「女郎聰慧,言之有理。我命人試試。」
經過所有人的奮力抗戰,河堤的第一道裂縫,終於被堵住了。
李冰頭一次能睡個安穩覺。
狂風暴雨中,役夫們蜷縮在窩棚中,穿着濕漉漉的衣裳,圍在忽明忽暗的火堆旁,就着生水,啃着冷硬的乾糧。
「怎可飲生水?」許多魚頓住,除了飲生水,還能如何?
山中樹木多為貴族所有,役夫怎敢私自砍伐?
即便貴族不在意,但連下暴雨多日,哪還有乾燥的柴火?
就這零星的火堆,還是李冰心善,硬擠出來的些許乾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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