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榕絕想不到,這裏只有趙傳薪單槍匹馬,便震懾住在場所有人!
王璋聽了張榕的話,臉上露出苦笑。
這叫什麼事兒啊。
王璋曾參加過義和團,內心裏多少有些俠義精神。
聽聞了張榕刺殺五大臣的事後,加上張桂也打點過了,連敬佩其為人加上錢的威力,所以對張榕向來照拂有加。
可趙傳薪聞言氣的夠嗆。
搗什麼亂呢你?
他在這立人設呢,全天津衛的軍警都知道有他這麼一號狠人了,沒見獄警都得乖乖給面子,屁都不敢放一個麼?
趙傳薪越囂張,他們就越怕。
若此時自己露怯,或者猶豫,多半這種恐懼就會打折。
人都是善於遺忘的,或許一年後再來,人家照樣不鳥你。
於是嫌棄道:「少說話,上一邊去。」
張榕:「」
王璋苦笑說:「趙隊長,這讓我很難辦的。」
「這位獄長,你這樣難辦,讓趙某也很難辦。」
說着,手裏突兀的出現了一把麥德森機槍。
二話不說便拉開槍機,那「咔嚓」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王璋臉色猛變,這人咋說翻臉就翻臉。
這是什麼槍?那朝天撅着的彈夾,看着咋那麼瘮人呢?
果然和傳聞中一樣的喜怒無常。
「好說好說,不要衝動,趙隊長乃一代英傑,不要跟我等小人物一般計較」
張榕愣了,啥意思?
伱們連槍都沒舉起來,直接投降?
你王璋當年在天津衛也是響噹噹一號人物,這就慫了?
張榕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切,真是恍然如夢。
趙傳薪鼻孔朝天:「既如此,還不快讓開?」
王璋左右看看,對屬下道:「今天大家都看見了,是趙先生脅迫我等,並非我等不盡職。若有人想試試趙先生手段的,現在可以申請。否則,回頭我們要為彼此作證。」
「對,頭,是被脅迫的,我們不敢動手。」
「北洋兵都不行,我們自當讓路。」
趙傳薪:「」
機智如你們,當獄警牢頭未免屈才。
他帶上張榕往外走,將張榕拉在自己正背後,並讓他亦步亦趨,不得走偏。
張榕小聲問:「趙先生,這是為何?」
趙傳薪乾咳一聲,壓低嗓子道:「我要保持高手寂寞的風度,不可以回頭的。可萬一他們朝我背後放冷槍,你就能當我墊背的。」
頭可斷,血可流,好不容易立起的人設不能崩。
張榕張大了嘴,半晌不能言。
感情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就是為你擋子彈的?
似乎擔心張榕不聽話,趙傳薪又說:「反正你從無期徒刑變成刑滿釋放,這已經算賺到了。」
張榕真是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好在當兩人到了模範監獄的院門,王璋等人也沒有勇氣背後開槍。
趙傳薪大鬆一口氣,樂呵呵的從唯唯諾諾的門崗手裏接過韁繩。
門崗彎腰:「趙先生您慢走。」
趙傳薪翻身上馬,朝張榕說:「愣着幹什麼?上馬,走人。」
「哦哦,好的。」
等出了模範監獄後,趙傳薪完全放鬆下來。
張榕百爪撓心,忍不住問:「趙先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傳薪簡單的說了這些天發生的種種。
聽到趙傳薪一個人對抗一營兵馬的經歷,張榕大受震撼。
他還以為,鹿崗鎮保險隊全員人馬出動,才有這種讓王璋等人耗子見了貓的效果,結果就只有趙傳薪一人。
他垂頭喪氣:「哎,與趙先生相比,蔭華真的卑微像路邊草芥。」
蔭華是張榕的字。
「哎,以後啊,你要自信點。」趙傳薪安慰道。「自信點,把『像』去掉。」
「」
哪怕習慣再習慣,可趙傳薪說話,每每還是能擊破他的防線。
角度刁鑽,無孔不入。
他苦笑:「我自小喜歡舞槍弄棒,偶像乃水滸英雄里的九紋龍史進。我家雖良田千畝,家財萬貫,我自己卻不尚虛榮,厭惡苟且。曾資助關外忠義軍,可忠義軍卻散了。想刺殺清廷出洋考察五臣,五臣沒死,我至交好友卻命殞當場。我」
他語氣哽咽,難以自持。
趙傳薪看他鬍子拉碴的樣子。
心裏嘆口氣。
其實他挺佩服這些頭鐵的人,這個時代可以少了自己,但少了他們不行。
但話到了嘴邊卻是:「你看看你,顯擺自己英雄事跡是吧?趙某天天跟列強對着幹,且允文允武,知人善任,忠義無雙,勇猛無敵,可趙某驕傲了嗎?」
「」不知為何,張榕心底那點頹敗感立即被驅散了。
這人有毒吧。
他在馬背上,朝趙傳薪拱手:「今日,多謝趙先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來日」
什麼來日必有厚報之類的空話,趙傳薪可不願意聽。
他打斷說:「對,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當牛做馬回報我。接下來你要準備去哪?」
張榕被噎的差點翻白眼,他直起腰背,重新煥發頭鐵的精神:「接下來,我想去日本留學,學習日本先進的軍事知識!」
這就和原本軌跡對上了。
怕是該遇到的人,依然會遇到。該做的事,依然不會消停。
趙傳薪服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既然對方充滿了「死志」,只好點點頭:「祝你成功。」
張榕又問:「趙先生,接下來我們去哪?」
「哈哈。」趙傳薪得意道:「趙某今日溫酒救張榕,這麼快的時間,我感覺梁校長那老頭的酒還沒涼。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咱們得加快速度了。」
說着,趙傳薪一馬當先,在路上疾馳。
梁敦彥的酒不是黃酒,用不着溫。
這間校長室,裝修風格偏哥德式,有些暗沉。
歐式辦公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
老頭左等右等,終於敲門聲響起。
他起身,整理衣服:「請進。」
見推門的是趙傳薪,他大鬆一口氣。
還好,這人沒跑。
沒跑就得招待,梁敦彥趕忙拿杯子,給倒上了酒。
趙傳薪指着梁敦彥對張榕說:「這是梁校長。梁校長,這就是張榕了。」
梁敦彥將酒杯挪了過來:「張先生重見天日,可喜可賀。」
反正刺殺的又不是自己,無仇無怨,愛咋地咋地吧。
趙傳薪指着酒杯說:「張榕,你替我喝了。」
梁敦彥:「」
你讓準備酒,感情自己卻不喝。
「趙先生,你看這錢」
趙傳薪仿佛想起了什麼,趕忙問:「梁校長,泥抹子和洋灰在哪?」
梁敦彥懵逼:「你要泥抹子和洋灰作甚?」
趙傳薪理所當然道:「我給你抹牆啊。我趙傳薪什麼人?一人做事一人當,造成了破壞,當然是親力親為為你修復好。」
「」
老子要的是錢,誰特麼要你親力親為去抹牆?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加重:「趙先生,如果只是抹牆,只需找些學生即可。」
趙傳薪嘆口氣,看來是躲不掉了。
索性,他來到桌子旁,手一比劃,桌子上憑空出現一口小木箱。
這一手,將梁敦彥和張榕看的一呆。
這是法術吧?
趙傳薪顧自打開箱子,裏面白花花全是銀元。
梁敦彥眼睛一亮,呼吸粗重,快步上前:「這都是捐助北洋大學的?」
「你想的比我這人都要美。」趙傳薪嗤笑,旋即掏出一把錢來。「喏,這才是給你的。」
趙傳薪手大,這一把估計有百十塊銀元。
梁敦彥登時失望:「素聞趙先生財大氣粗,一次就給這麼點?」
內心估算着泥瓦匠的薪資水準,而工程量有多大,趙傳薪連續又掏了幾把:「差不多一千塊了,再多一分錢也沒有。哎,今天真是大出血了,讓我這種貧農身份的人內心十分不安。張榕,快再去喝一杯替我壓壓驚。」
張榕:「」
梁敦彥眨眨三角眼,咳嗽一聲說:「趙先生,你這人是懂愛國的。愛國不光需要情懷,也是需要實際付出的。北洋大學雖然是朝廷資辦的學堂不假,可培養出的人才,卻未必只是向朝廷效力。這,想來你能懂吧?」
說的也是,趙傳薪腦袋轉了個彎。
時代的進步,離不開教育。
清廷再有個三四年就完蛋了,三四年最多三四批學生畢業,即便自己資助,他們也無法逆轉清廷的命運。
肉還不是爛在鍋里?
想到這,他忍痛又抓出約麼兩千塊:「不能再多了,這些錢足夠你置辦好些書本了。」
梁敦彥喜笑顏開,將錢熟練的一划拉,找自己的箱子裝了進去。
趙傳薪臉頰顫了顫:「梁校長,你摟錢摟的這麼嫻熟,莫不是經常中飽私囊,侵吞學校的公財?」
「休要胡說!」
「呵呵,你吞也不要緊,但就是千萬別吞我的錢,那是會遭雷劈的。趙某還有個綽號,叫混元霹靂手,了解一下?」
「沒有的事!」梁敦彥不跟他胡攪蠻纏,岔開話題說:「你不是要用電報麼?我帶你去。」
趙傳薪一拍腦門:「對,對,差點忘記了。」
三人來報學校的電報室。
趙傳薪轉身對梁敦彥說:「梁校長,麻煩你出去,您老怎麼一點不懂得尊重別人的私隱?」
梁敦彥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兒多。
但還是說:「電報員是我們學校的,想知道老夫早晚會知道,但老夫不屑窺視他人機密。」
這時候旁邊默不作聲的張榕開口:「電報員也可以出去,我會發電報。」
梁敦彥:「」
梁敦彥和電報員都被趕了出去。
張榕坐在電報員位置上:「趙先生,發什麼,發到哪?」
趙傳薪給了他地址。
說:「在嗎?」
張榕微微錯愕,旋即問:「然後說什麼?」
「就倆字。」
張榕直接就不會了。
長這麼大,頭一次見這麼發電報的。
港島。
玄天宗的收發室。
電報員拿起內容,匆匆來到李光宗辦公室:「副掌門,天津衛北洋大學來電報了。很古怪,就兩個字——在嗎?我要不要問問這是什麼意思?」
李光宗聞言笑了:「不必問,這是咱們掌門。」
電報員:「啊?就說了兩個字,您就知道這是掌門?」
李光宗笑而不語,跟着電報員來到收發室。
「回復掌門——在。」
電報員無語,照辦。
「交代你一件事。」
「啥事?」
「之前我們在火車上,遇到過一位秋姓女俠。你去勸勸她,咱們可以出資讓她去西洋留學,今年或可倖免於難。」
深知趙傳薪鬼神莫測之能的李光宗,對趙傳薪預測未來的能力深信不疑。
當即道:「以什麼名義?」
「她現在應該正在辦報,就說這是慈善會助學活動,讓她深造後回來更好的辦報。」
「收到,還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匯報。」
「但講無妨。」
「有個叫赫伯特·龐廷的洋人,說你答應資助他當導演,來港島找到了我。經我印證,他的話屬實。我給他置辦了拍攝設施。你準備怎麼安排他?」
至於李光宗在沒有任何書信和文件的情況下,是如何印證的呢?
他只需要詢問赫伯特·龐廷遇上趙傳薪的經過,和兩人都說過什麼話。
他便能立即知道,那確實是趙傳薪答應的。
因為此時全天下,趙傳薪的語言風格獨樹一幟,絕無僅有,那可比任何蓋章都要靠譜的多。
這和收到電報,他便立刻知道對面是趙傳薪一個道理。
「你讓他北上來延邊地區,我讓他拍點社會民情試試水。」
「先生,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都覺得不當講了,還講什麼?」
港島電報員和張榕發的是滿臉懵逼。
電報是這樣發的麼?
而李光宗卻早已適應趙傳薪風格了。
他說:「你在天津城鬧的動靜過大,樹大招風。」
這顯然話裏有話。
「有屁就放,別遮遮掩掩。」
這時候,港島的電報員發現,這位向來成竹在胸的副掌門,這次臉上卻現出一絲猶豫。
他忍不住問:「副掌門,您在猶豫什麼?」
李光宗苦笑:「咱們這位掌門,太能折騰了。他要是成為君王,那肯定是夏桀商紂,周幽漢靈,晉惠隋煬,還有那宋徽宗。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劉邦,竟幹些荒唐事。」
我曹,這一溜的昏君吶!
也就劉邦,雖然荒唐卻多少做了些正事兒。
不過,電報員立刻捕捉到了什麼:「啊,副掌門,難道掌門想推翻清廷自己當皇帝?」
李光宗錯愕:「別胡說八道。
我只是打個比方。
掌門那性子,你讓他當個保險隊隊長和玄天宗掌門,他都甩手掌柜,當什麼皇帝?
這也是我敬佩先生為人的地方,明明很有實力,但他卻絕不會開歷史倒車,更沒那個野心。
更何況,歷史洪流滾滾,任何妄圖抵擋者都是螳臂當車。」
後面可不就有人沒抵擋住那個誘惑,覺得自己行了便登基一下玩玩麼?
「那」
那你還專門拿皇帝做比喻?
「先生這次在天津衛,事情鬧得太大,有些無法收場,令我感到十分不安。現在是個很重要的時間節點,實在不該可着他瞎折騰的。作為他的副手,我有義務提醒他的。」
電報員是個很關鍵的位置。
很多事,即便想瞞,也瞞不了他。
索性,李光宗就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電報員也明白這點,所以問的肆無忌憚:「副掌門,您有什麼想法嗎?」
「哎,我想讓掌門暫時脫離鹿崗鎮,而不單單是脫離保險隊。」
電報員大吃一驚:「鹿崗鎮乃掌門一手建成的,每個地標都由他親自設計,他能捨得嗎?」
李光宗搖頭:「現在的鹿崗鎮發展,一切經濟來源,都靠掌門一人支撐。更甚者,鹿崗鎮的生死,繫於掌門一人之身。鹿崗鎮捆綁住了他,他也會連累鹿崗鎮。不是讓他永遠離開,最多五年而已。」
「那您為何不願意說呢?我覺得掌門還是能明辨是非的。」
李光宗負手嘆氣:「我擔心先生覺得憋屈啊。他那性子,向來受不得憋屈。
他要是憋屈了,搞不好會鬧出石破天驚的大亂子!」
「那該如何是好?」
「還是不可操之過急,循序漸進吧,有些事暫時不告訴他,溫水煮青蛙,逐步讓他接受。
我說,你發」
當張榕收到港島的消息後,驚訝了一下,然後將紙遞給趙傳薪,因為這條消息比較長。
他小心的看看趙傳薪臉色,發現他臉色如常,並沒有大發雷霆,這才鬆口氣。
紙上寫着:不可在節點來臨前,繼續與清廷交惡。先生暫且不可回鹿崗鎮,應由趙忠義宣佈先生脫離鹿崗鎮和保險隊。鹿崗鎮賬上尚有錢,先生當斷掉經濟支撐。我安排好玄天宗的事,即刻帶赫伯特·龐廷北上,回去主持大局。先生只要消停些,剩下之事交給光宗來辦。
等張榕見趙傳薪全部讀完,臉色依然未變,徹底放下心來。
趙傳薪說:「回復他——知道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從根源上解決的。你去聯繫我英國管家弗萊迪·帕特維,讓他調集資金。並通知傑西·利弗莫爾,今年下半年他會派上用場,讓他準備好,到時候多僱傭些私人保鏢,我怕他到時候被打死。好了,別廢話,我還有事,談話到此為止。」
當李光宗收到消息後。
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句「這件事我會從根源上解決的」尤其令他心驚。
他耐着性子往後看,其它倒是沒什麼。
他知道趙傳薪在美國還有產業,有個英國管家,有個美國金融顧問,而且今年也下半年也確實有件緊要的事發生。
可當他看到趙傳薪最後一句話時,大吃一驚:「趕緊回話,不然就晚了——先生,萬萬不可輕舉妄動,紫禁城裏那位動不得」
李光宗太了解趙傳薪了。
趙傳薪那句話,張榕看不懂,李光宗卻非常明白趙傳薪要幹啥。
然而,
還是晚了。
趙傳薪已經拉着張榕離開了。
根本沒看到最後一條消息。
提醒一下激動的書友,這書叫清末的法師,但不叫清末趙立國,也不叫清末法皇,更不叫清末的法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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