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她不」
李鸞嵩禿嚕出口的話戛然而止,怔愣愣地看着氣得滿臉通紅的沈確,問:
「你,你方才說什麼。」
沈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怎麼竟這樣輕而易舉地告訴他了,說好的讓他多難受幾日的。
「沒,沒說什麼。」沈確起身接過孩子,可是李鸞嵩卻抱得很緊,沒抱走。
「留紫,到阿娘這裏來。」沈確拍拍手要抱留紫。
留紫兩隻小胳膊圈住李鸞嵩的脖子,她知道阿娘在生氣,連頭都不回,裝傻聽不見。
「留紫。」
「媆媆,你方才說什麼。」
媽呀,嚇一跳。
李鸞嵩顫抖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深處吼出來的。
「你說這是我的女兒。」
「殿下聽錯了。」沈確強行抱過孩子放到床上。
李鸞嵩拉住她的胳膊:「不,我聽得很清楚,你說這是我的女兒,我是他爹,她跟我一模一樣,是不是,是不是。」
沈確低頭不語。
這時扒門縫的澤蘭實在聽不下去了,跑進來道:
「是,殿下沒聽錯,留紫是殿下的女兒,是大鄴的長公主。奴婢給殿下寫過信,殿下沒收到嗎,那次在索托奴婢一再向殿下暗示娘子有身孕了,殿下也沒看出來嗎?」
啊,沒有啊,什麼都不知道啊。
李鸞嵩懵了,徹底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張臉慘白之後變得通紅。
沈確和澤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床上的小留紫也看傻了,呆呆地瞧着他。
兩息後,李鸞嵩徹底繃不住了,抱住沈確的胳膊失聲痛哭。
「我的女兒啊,你怎麼不早說呢,我可要急死了,想問又不敢問。」
「你們娘倆得吃了多少苦啊,都怪我,媆媆啊,我要加倍補償你,補償閨女。」
「留紫啊,我閨女啊,怎麼這麼好看呢,怎麼這麼溫柔呢,簡直太像我了。」
沈確被他拽得都要站不住了,翻着眼皮無奈地聽着他絮絮叨叨地抒發感情。
他這是壓抑得太久了,憋得太狠了,滿腔的委屈、自責、深情和渴望一股腦兒全發泄出來了。
就哭啊哭啊,沒完沒了。
蹭了沈確一身的眼淚鼻涕,看得留紫坐在床上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澤蘭實在沒眼看,索性轉身出去,沈確像根木頭,被他抱着走也走不開。
這個男人可真是黏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哭得留紫都嫌棄地不看他了,嗓子也啞了,這才止住眼淚。
「我的小公主。」
「我的小留紫。」
「我的寶貝疙瘩」
李鸞嵩自那日起,日日都來陳家小院兒看閨女,他想接女兒和沈確去縣衙住,被沈確拒絕了。
「陳大娘只有母子兩個,又將孩子當成親孫女,馬上過年了,我們怎麼也得陪着老人家過個年。」
李鸞嵩點頭:「好,你說了算,我也來。」
沈確無語,又道:「再說,雖然是你的孩子,可是也是一時意外,咱們兩個並沒有」
「你放心,我已經寫信回去給父皇母后了,告訴他們我有女兒了,回去咱們就成親,一切都聽你的」
這事啊,現在說還有些早,沈確想,等一等吧,她還沒有想好呢。
年節將近,聚豐的街道上一日賽一日地熱鬧起來。
這是多年來聚豐的百姓過得最豐富最熱鬧的年了,大家都是喜氣洋洋的。
李鸞嵩每日都扛着留紫在街上溜達,逢人就說:
「李嬸子,這是我閨女,可愛吧。」
「王大叔,這是我女兒,好看吧。」
「大姐,看,這是我的孩子,像我吧,聰明着呢。「
炫娃模式停不下來,根本停不下來。
留紫哈哈哈地笑,李鸞嵩說:「快看,我閨女笑了,真是比仙女還好看呢。」
留紫張着大嘴哇哇地哭,李鸞嵩又說:「我的小公主哭起來都梨花帶雨的,真是心疼死個人兒。」
沈確:你閨女是你說的那樣的嗎,這是有多瞎
就這還遠遠不夠,他還要馱着他閨女去給那些老臣們看。
他們不是一直讓他開枝散葉、早日生子嗎,看看,我閨女。
老臣們可是嚇了一跳:「果真嗎?」
「那還有假。」李鸞嵩一臉驕傲。
「什麼時候的事。」老臣們匪夷所思,掐着手指頭推算日子。
「中秋吧,畫舫那次?」李鸞嵩使勁找補面子,「太多次了,不記得了。」
沈確:你敗壞我,李鸞嵩你個臭嘴
老臣們算了算,沒錯,這事當時雖很隱秘但是懂得都懂,各自對上眼神,就是了。
「殿下好本事啊,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厲害厲害。」
李鸞嵩:老師,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
「是啊,還真是老臣們眼拙了,殿下不愧是殿下,雷厲風行、轉瞬即成。」
李鸞嵩:這話怎麼聽着,有點快
「那,殿下就快些,再多生幾個吧。」
李鸞嵩:你們還真是貪得無厭
君臣的博弈又將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這種相愛相殺的快感就在你來我往中迸發出絢爛的色彩。
總之,殿下是高興的、興奮的、忘乎所以的。
所以,古人云,樂極生悲,誠不欺我。
沒幾天,沈確就下了逐客令,在陳家小院兒門口貼了一張紙,上書:
禁止太子殿下和大黃再進入本院子。
大黃是一條專喜歡偷魚吃的流浪狗。
大黃:怎麼還罵上了
沈確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留紫被李鸞嵩慣壞了。
「越來越沒個樣子了,過完年就快一歲了,還什麼都不會。」沈確很生氣,「先前已經學會好好吃飯不吐的,現在你看看那衣裳、那桌子上,吐得到處都是。
還有尿片,都學會了要叫人把尿,現在可好,天天尿褲子。
還有,之前都會喊阿娘、阿奶,現在倒回去了,咿咿呀呀叫人,一個不滿意就開始撒潑打滾耍賴。」
小小的留紫被澤蘭抱在懷裏,撇着小嘴看着氣勢洶洶的阿娘也不敢哭。
「等學會了規矩再見。」
沈確甩下這句話就再沒有餘地了。
「怎麼辦。」陳大接過孩子,「小留紫,趕緊好好學吧。」
「爹,爹。」
小娃趴在陳大懷裏喊着,也不知道在喊誰。
李鸞嵩惹禍了,別說見留紫了,院門都不讓進,沈確都見不到,想道歉都說不上話,這可怎麼好。
愁眉苦臉地回去,被老臣們看在眼裏。
「欸,都是過來。」年逾古稀的陳大人來安慰,「我家那個老婆子,我怕了一輩子,什麼都得聽她的,錯了還得怪我,怎麼辦呢,誰叫咱沒骨氣呢,懼內不是什麼大毛病。」
「殿下。」王大人今年六十多,過來坐在李鸞嵩身邊道:「你說我們這群老傢伙為啥願意在外頭過年,還不是圖個耳根子清淨,回家被使喚着幹活,你說那麼多家僕丫頭吧,那老太婆就喜歡使喚我,女子啊,難養也。咱還不敢不聽。」
又是一個無奈的。
「那你們可有什麼好方法。」李鸞嵩向老師們求助。
一說起這個,大家都來了精神,同老妻戰鬥了一輩子,別的經驗沒有,道歉的經驗一籮筐,說上個三天三夜都不帶重樣的。
有人說:「殿下年輕,應該施展你的魅力,直接給她推倒。」
李鸞嵩說:「不讓進門,見不到面。」
另一個說:「你那不對,火上澆油,既然是道歉就應該脾氣好、態度好,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帶上一車的禮物去道歉。」
李鸞嵩搖頭:「沒用,她反而會罵我鋪張浪費。」
終於有一個站出來說了一個讓李鸞嵩眼前一亮的辦法:負荊請罪。
你想啊,這麼冷的天,明兒還有雪,殿下負的是荊,請的是罪嗎,那是苦肉計啊,是要激起娘子的心疼啊
於是乎,過了兩日,大雪紛飛,李鸞嵩在聚豐上演了一出「太子殿下赤裸負荊,寒天雪地誠信請罪」的戲碼。
他果真脫光了上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從縣衙走到了陳家小院兒門口,不開門就單膝跪地,賴着不走了。
澤蘭慌忙來報告消息,沈確一驚:「他瘋了嗎?」
澤蘭點頭,怕是瘋了。
看了看外頭鵝毛大雪,這還不得凍出毛病來。
可是轉念一想,不能去,不能上當,苦肉計是吧,好,娘子我看不見:「去告訴他,我們累了,帶着孩子睡覺了。」
澤蘭:我不說,聽不懂,聽不見,學不會
沈確沉住氣,澤蘭裝聾作啞,可急壞了陳大。
那可是太子啊,脫成那樣跪在他家門口,這可咋整,嚇得他都不敢出門了。
「沈娘子啊,師父啊,你睡醒了嗎?」
「殿下啊,要不您起來,我給你拿床棉被。」
「澤蘭啊,澤蘭,快想想辦法啊。」
大冷的天兒,陳大一整個兒忙得滿頭大汗。
僵持不下怎麼辦,最後還是陳大和澤蘭共同想了法子,讓陳大娘出面勸沈確,然後給老臣們送消息勸勸太子殿下,都是長輩出面,多少得給些面子。
最終,沈確不情不願地被請到了縣衙李鸞嵩的房間裏,生了炭火,李鸞嵩洗了熱水澡才算緩過來,然後正兒八經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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