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
杜甫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年少時因為被公孫大娘的劍舞折服,一時興起留下的詩作,現在成了大娘的寶具。
當然,巴御前和只狼面前的公孫大娘並非出自泛人類史,只不過借鑑了泛人類史公孫大娘的形象。
《永世流轉》,這是公孫大娘出身的漫畫作品。那是一些被名為「永生」的詛咒纏身,不得解脫的女人們的物語。大娘便是其中一人。
如此說來,少年時的阿俊,說不定原型就是杜甫。
漫畫裏的公孫大娘雖然武力過人,但沒有太多的戰鬥描寫。或許是因為其設定非常貼合泛人類史的公孫大娘,故而靈基中有一定本體的影子。
杜甫把看到的劍舞,大娘的樣子,全都寫在詩里。所以二次元的大娘,可以通過吟詩來解放寶具,再現詩句的場景。
大娘是劍的化身。和那位「Iamtheboneofmysword」的弓兵不一樣,她的劍並非鍛造或者從固有結界裏拿出,而是直接從身體裏「伸出來」。
就和伸出舌頭一樣。這比喻有些不美,但很中肯。
無窮的劍,搭配她的舞姿,外人根本無法注意到她何時出劍。
既然劍是身體的一部分,那麼寶具會是什麼效果,便不難想像。
隨着大娘解放真名,被她留下的所有長劍瞬間起飛。圍着巴御前和只狼,形成劍的風暴。
一齊刺下。
「唔!」
身處風暴中心,二人只能握緊武器,專心保命。
叮叮噹噹——
但這些劍不只是落下來那麼簡單。像是被無形的手握着,又像是長了眼睛。
第一把正面落下,逼目標躲閃。第二把就在躲閃路徑上等着,壓住目標的武器。第三把緊跟着刺向軟肋。等目標試圖強行躲過時,第四把已經劈下來。
這就是一支看不見的軍隊,無孔不入,無堅不摧。
等劍舞風暴平息後,巴御前和只狼全跪了。
身上的傷口數不清,巴御前更是被砍掉一半盔甲。幸好他們是兩個人,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
但他們沒時間高興了。
「嗷——!!!」
公孫大娘不知去向,而櫻龍已經引來狂風,全部注入七支劍。
那個抬手,巴御前太熟了。
「不妙!」
和只狼互相攙扶着起身,她大喊。
「跑起來!不要停!」
七支劍,揮下。
「嗷——!!」
衝擊波,四連發!
呼——呼呼——呼——
最後一發,兩人實在是躲不過。
只狼展開金城鐵壁,架起楔丸,擋在巴御前身前。
轟——
然而沒啥用。金城鐵壁碎成三塊,連楔丸也斷成兩截。兩人滾出去不知多遠。
公孫大娘則是飄然落下,回望了櫻龍一眼。
四連衝擊波過去,七支劍掉在雲上。櫻龍垂着頭,身體晃動。
這頭龍也有點衝動啊。明明狀況不佳,還這麼拼。
不過戰鬥結束,所以沒關係了。
「呃」
好像,還沒。
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盔甲的巴御前,竟然又站起來了。
她身邊的只狼更是滿血復活。是的,替巴御前吃了衝擊波,只狼死了。
或許是因為這裏離櫻龍近的緣故,這次復活也很快。
大娘剛有所放鬆的表情,又一次充滿無奈和憤怒。
「你們怎麼還不死!?」
「哼,這還不夠看!」
嘴裏放着狠話,巴御前其實得用薙刀支着才能起身。但看她的眼神,鬥志絲毫不減。
只狼也一聲不吭地拔出不死斬,準備再戰。
不死斬,一切不死和永生的天敵。大娘盯着那攝魂的血光,心情複雜。
她在變若神子那裏第一次看到時就明白,自己碰不得不死斬。莫說拔,就是拿着,也會被其力量腐蝕靈基。
因為她和無慘一樣,在靈基深處畏懼着死亡,畏懼着終結。只不過無慘怕的是自己死,而大娘怕的是阿俊死。
所以她想着,至少要阻止別人拿到不死斬。於是在葦名城內外搜集有關不死斬的手記,文字,全部焚毀。
卻沒想到,一心告訴了只狼不死斬的所在,就和當初告訴自己櫻龍所在一樣。
唰——
亮出雙劍,大娘知道自己說什麼也要先殺了巴御前。
剩下只狼,就算能復活,只要卸了不死斬,他最多也就是菜板上的滾刀肉。
「那就繼續吧。」
她緩緩抬手。
「你們,贏不了!」
*****
再戰時,巴御前明顯不支,只狼挑起了大梁。櫻龍看來沒勁了,現在是好機會。
而且大娘懼怕不死斬,自己不需要考慮防守,只管殺上去。
但大娘並不想和只狼糾纏。
鐺——
只碰了一劍,就把雙劍投向巴御前,人也追過去。
巴御前彈飛了劍,卻阻止不了大娘近身。
砰——
大娘手掌拍在巴御前肚子上,緊跟着袖中出劍。
撲哧——
順勢捅穿巴御前。
「咕呃,哈啊啊啊!!!」
但巴御前仍未倒下。咆哮聲中,魔力炸裂!
「什麼?」
大娘一驚,急忙退後。
只見巴御前的額頭伸出兩隻角。越是伸出來,她的肌肉就越是膨脹,牙齒越是鋒利。
這是巴御前的底牌之一,血脈激發。生前的她時常無意識地進行自我暗示,最後練成了可以主動激發鬼種血脈的能力。
短時間內強化身體,忘記傷痛,為的就是進行不顧命的戰鬥。
當大娘驚於巴御前的變化時,只狼已從背後殺來。
沒什麼奇怪的。剛才兩人趴地上的時候,巴御前就告訴只狼要這麼幹了。
「可惡啊!」
大娘又氣又急。都到這個份上了,對手居然還有底牌。
「哈啊啊啊啊!!!」
抓起化作火焰的薙刀,巴御前與只狼再次跟大娘亂鬥。
伴隨着火與血的點綴,三人同時起舞,比之前更快。
但巴御前這個狀態肯定不能持久,大娘心想。只是自己也因為剛用過寶具有些手軟,姑且暫避鋒芒。
她儘可能退,躲閃,不硬接招。卻也不能退太多,因為櫻龍癱了,得防着兩人偷襲。
你看,說來就來。
大娘剛有些遠離巴御前,巴御前立刻集中魔力,抄起弓來。
「聖觀世音菩薩!」
寶具攻擊。大娘早有準備,這就跑去攔截。
「唵,阿嚕力迦,娑婆訶(真言·聖觀世音菩薩)!!」
紅蓮之箭射出,目標不是櫻龍。
「啊?」
而是大娘。
轟——
沒料到這一手的大娘反應慢了。急用劍擋,依然被命中胸口。
烈焰迅速焚身。
「呃!阿俊!阿俊!」
但只是這樣呼喊着俊勝的名字,大娘就足夠振作。
內力護體,接着釋放,爆散的氣流將火焰熄滅。
這回,大娘明白了一件事。
「這火,原來如此巴,是你的業火。」
「正是!」
一邊答話,巴御前掄刀上前。
「我生前沒能陪伴義仲大人共同赴死,這火焰就是我的悔恨,我的悲痛,我的業!」
鐺——
刀劍相碰,巴御前不給大娘抽身機會,全力壓住。
「你也明白吧,公孫氏!依靠龍胤,奪走他人性命,只為自己而活,這就是你的業!如此活下去,只會讓自己惡貫滿盈!」
「那又如何!」
大娘往後一翻,踢開薙刀。空中順過身子,反刺巴御前。
「咱乃永生不死,這本身就是詛咒!若能用雙手抱住所愛之人,又何懼業火焚身!」
「你抱不住的!」
鐺——
又過了十幾招,巴御前的血脈激發快結束了。
她沒有再逼上去,而是慢慢吐氣。
「一朝無常到」
輕聲念着什麼,薙刀一豎。
「方知夢裏人」
擺出仁王立。
「萬般帶不去」
怒吼!
「唯有業隨身!!」
「其業,終結!」
後面那句,不是巴御前說的。
而是她身後的只狼。高舉不死斬,劍身的血光已然沸騰。
當巴御前突然側身躲過大娘的長劍時,大娘才看到只狼的架勢。
心中不好的念頭閃過,正要躲開。
撲——
腳卻被巴御前的薙刀扎住,導致慢了一步。
僅僅一步,不死斬轟然落下。
二連,十字斬!
「斬斷,不死(秘技·不死斬)!」
咔嚓——
*****
十字的血色劍氣,撞開大娘的身子。左臂被齊肩撕開。
而劍氣一直飛向櫻龍,釘進樹幹。
「嗷——!!」
櫻龍哀嚎着,完全癱下去。被轟入劍氣的樹幹急速變紅,紅色逐漸擴散。
這不會要了它的命,但會像頑疾一樣讓它痛苦不堪。
「不,不能這樣」
這次,大娘跪下了,斷臂的缺口血噴不止。
「咱,怎麼能」
她不甘地望着只狼。只狼放下不死斬,已經殘破的衣服下面,露出流血的胸口。
把自己的血甩在不死斬上,再使出絕技·附牙斬,放出不死斬的劍氣。僅此而已。
「結束了。」他說。
「什麼,結束還沒」大娘發出顫抖的聲音。
「不,結束了。」
這句話,來自背後。
大娘愕然回首。
「阿俊?」
櫻龍吃了不死斬的一擊,實在是無法繼續維持抽取龍胤的儀式。結果就是俊勝醒過來,走出樹洞。
雖然有些踉蹌。
「大娘,到此為止吧。」
大娘連忙跑過去,用剩下的手臂扶住他。
兩個殘敗的身體,互相依偎,跪坐。
「阿俊,說什麼傻話?再等等,大娘一定」
俊勝慢慢搖頭。
「不用了,大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什麼滿足!?難道你讓咱把你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嗎?不可能!這種結局」
「沒關係。畢竟,我還能見到大娘啊。」
露出和平時一樣的笑臉,俊勝說着。
他不記得自己在原本的世界最後怎樣了。但作為繼承了原本阿俊設定的存在,他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做。
只要微笑就好。
「我知道。大娘你,只是去外面忙自己的事。忙夠了,玩累了,自然會回來。
「我會給大娘揉揉腳,捶捶肩,給大娘做飯,聽大娘說話。
「這就是我們的日常。只有這個日常,才是我們的生活。而不是為了永生,去害別人。」
「阿俊」
這麼一說,大娘也想起來了。
自己不管說什麼,做什麼,最後總是敵不過這小子的嘴。
要不是這樣,當初也不會淪陷得那麼快樂。
「你總是那麼能說會道。」
她邊哭邊笑,已是不知淚從何來。
俊勝也是一樣。
「對吧?所以,下次被召喚,我們也會在一起。如此反覆,說不定,亦是一種永恆。」
「呵,隨你便吧。」
大娘做了個鬼臉。那笑容在渾身金光的映照下,顯得特別燦爛。
「那就說定咯。狼閣下。」
俊勝仰起頭。
「拜託了。」
「嗯。」
只狼會意,將不死斬收入刀鞘,走過去,遞給俊勝。
「那麼」
俊勝與大娘相視而笑。
念着同一句話。
「永世流轉,不忘君名。」
嚓——
隨着不死斬被拔出,俊勝的身體先一步傾倒。
他沒有倒在大娘的身上,而是穿過那道升起的金光,輕輕落入雲中。
仿佛是追隨那金光一般,男人的肉體化作隨風而起的櫻花,與金光一起飛向天際。
公孫大娘,靈基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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