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
曹操輕笑幾聲,又拍了拍腿。
「畢竟是精於和從者打交道的御主。能看穿這一點,倒也不奇怪。」
「所以您是兩個靈基融合的從者。」
「不錯,但也不必想得過於複雜。無論在哪個世界,曹孟德會做的事都不會有太大區別。」
想了想,曹操又補充道。
「只不過,在我顯現之前,你們大概無法判斷我的職階。因為我們兩個合併才是完整的靈基。至於我的職階,自己去觀察吧。」
真是個讓立香眼前一亮的好消息。他甚至興奮到起身。
「既然如此」
曹操連連擺手。
「但請不要誤會,藤丸立香。這並不意味着我一定站在你們那邊。即使是泛人類史的英靈也會與你們敵對,這類事情你們應該遇到過不少吧?」
立香的興奮很快平息,慢慢坐回去。
「是的,很多。但我認為,丞相大人既然肯與我談這些話,就不可能一點意向都沒有,不是嗎?」
「呵,你很有自信啊。是因為過去經常說服敵人投誠,然後不戰而勝嗎?」
「我沒有那麼了不起的本事,我說的也可能不對。但我並不認為雙方完全沒有合作的可能性。哪怕最後被認為是徒勞,我也要盡我所能去爭取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
「哈哈哈哈!」
曹操笑得差點仰過去。立香這話在他聽來十分有趣。
值得回味。
「你可太謙虛了,藤丸立香。身在敵營卻還想着策反敵人。」
立香也是不好意思摸摸頭。
「反正生死由不得自己,不如做點力所能及的。」
「嗯,好膽識,配得上英雄二字。甚至」
曹操的笑容裏帶上了一點咬牙的動作。
「讓我想起那個男人。」
「您說的莫非是劉備?」
「你和他簡直一模一樣。從徐州到荊州,竟然連經歷都那麼相似。」
立香搖頭。
「我不是那麼偉大的人物。」
曹操亦搖頭。
「英雄在成為英雄之前,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偉大。相反,他會落魄,會失意,會不得志。然而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便能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當年我雖稱劉備為英雄,但還是低估了他的決心,放了他一馬。」
立香笑道。
「這麼說,丞相大人不打算放我一馬了?」
「呵呵,這就要好好衡量一番了。」
曹操拂袖起身。
「我已經明白了你們的決心,你們的目的。是時候確認一下另一邊的決心了。」
「意思是要帶我到洛陽面見天子嗎?」
「沒錯。就讓我們當面對質,問清天子的真正目的吧。」
「但這個世界的禍根就在天子那裏啊。丞相可能還不知道鬼兵的事嗎?」
立香將雲中君如何製造惡鬼和鬼兵,引發鬼災,又如何利用鬼兵攻陷閻小羅村莊的事一說。
曹操嘴角翹起。
「果然是這樣。」
「丞相早就知道?」
「數日前,我曾命元讓到襄陽附近巡視,發現了一些身穿我軍衣服,無人統領的散兵。正與你所說的一致。如此看來,益州和江東突然大亂,都是天子的安排。」
「那麼」
「無妨。我相信迦勒底對於這個世界本質的推斷,但我認為聆聽天子的表述也有必要。而且天子命我帶你回去,說明至少不會馬上加害與你。即便真的有事」
曹操掀起帳簾。
「我以曹孟德的名義,保證你的安全。」
*****
再說雲中君跟少司命。兩人今天消耗都不小,晚飯過後,在帳中歇息。
曹軍的營盤分為北中南三個區域,曹操的大帳在中營,雲中君和少司命被安排在南營,關押立香的地方則位於北營。
丞相是真的不想讓雲中君和少司命接觸立香,甚至命令張遼貼身跟隨,不讓二人到北營去。
從回營到現在,二人老實得出乎意料,只是四處隨便走走。
但那並不代表可以放鬆警惕。反正幻靈跟從者一樣不需要睡眠,張遼便立在帳中,監視二人。
雲中君苦笑道。
「我說張將軍,不必這麼緊盯着不放吧?戰事結束,君命已達,我等只要明日早些班師就好。將軍今天也累了吧?何不去歇息呢?」
張遼站得筆直。
「此乃丞相命令。」
「丞相命令嗯。」
雲中君瞧了少司命一眼,女孩背着手,站得比張遼還直。
方士對張遼說。
「聽聞,張將軍曾是呂布的部將,為何投到曹操麾下了呢?」
張遼眉頭一緊。
「大人此話何意?請明示。」
「閒聊而已,將軍不必多慮,但說無妨。若是將軍不願意,那我先賠個不是。」
「大人言重了。當年丞相攻下邳,呂布大人敗亡,身為階下囚的末將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蒙丞相厚恩,願招末將於麾下,遂有今日。」
雲中君點頭。
「原來如此。但我還有點不明白。將軍既然一心求死,為何又接受了丞相的邀請呢?」
這個問題讓張遼思考了片刻。
「末將追隨呂布大人時,常與各路名將交手。身為武人,雖然十分滿足,但空有一身本領,卻成不了大事,不免感到遺憾。直至遇見丞相。丞相不問出身,廣納賢良,只為終結亂世,平定天下。此等志向,末將深感欽佩。若能投身其麾下,也不枉此生。」
「嗯,說得好,將軍果然是深明大義之人。」
「不敢當。」
「那麼。」
雲中君笑着走向張遼。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真誠,至少是他認為的真誠。
「將軍一定能理解,如今陛下所做之事,正是為了天下大義。」
張遼差點亮出武器。他讓攥緊的拳頭稍稍鬆開。
「這,確實。」
「迦勒底,乃是陛下認定的反賊,是禍害。他們四處逃竄,蠱惑官員百姓為他們賣命,抗拒朝廷,罪無可赦。將軍應該明白吧?」
「當然明白。」
「身為賊首的迦勒底御主,哪怕就地斬殺都不為過。但陛下執意將其帶回洛陽審問定罪,再行決斷。這本是陛下一時的仁慈,可是有人似乎誤解了陛下的意思啊。」
「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雲中君的面容嚴肅起來。
「我就直說了吧。在陛下面前時,丞相就數次對陛下的旨意不滿。而今天,他又不許我等與迦勒底御主接觸。這讓我不得不對丞相的忠誠產生懷疑。怕不是要和迦勒底御主有什麼商量吧?」
張遼同樣眯起眼睛。
「這話從何說起?全是大人的猜測而已吧?」
「我希望這只是猜測。所以我正準備去問明丞相之意。若他確有謀反跡象,那我不得不採取必要的手段。」
雲中君一拱手。
「張將軍既然是為大義而動,還望認清形勢,助我一臂之力!」
「原來如此。大人的意思,末將明白了。」
「那麼」
「但恕末將不能從命。」
張遼退了一步,與雲中君保持距離。
雲中君背過手。
「這是為何?」
「大人可能有所誤解。末將所說大義,乃是丞相的大義。末將想要追隨的,是丞相選擇的道路!」
「若丞相要與天下為敵呢?」
「大人說笑了。丞相之舉,必有其意義。以末將的淺智無法參透。但丞相為天下,為萬民着想之心,末將深信不疑!」
「你這是愚忠啊,將軍。」
「非也,只是大人忘了一件事。」
說着,張遼兩手一張。他的雙鉞顯形,握在手中。
「末將隨丞相現界之前,早已追隨丞相近三十年。豈是大人三句話就能打動的!」
「這樣啊。」
雲中君搖頭,嘆氣。
「那真是太遺憾了,張遼。」
話音剛落。
噗嗤——
張遼被人捂住嘴,從背後一刀抹了脖子。
他根本沒有感知到背後的氣息,就這樣帶着不解倒下。
回過頭才發現,是孟星魂。
「你」
只吐出一個字,便化為魔力的殘渣而消散。
雲中君冷笑道。
「我就不該指望這些人,真是浪費時間。走吧。」
又對孟星魂說。
「你先去路上埋伏,我們隨後便到。」
*****
大帳里的立香,正躺在木床上,望着帳篷沉思。
和曹操的對話,他想了很長時間,越來越確信,曹操完全有可能成為迦勒底的同伴。
不光是因為曹操有泛人類史靈基。這位丞相肯定早有支持迦勒底的念頭,說不定在徐州那時就有。只是還在權衡。
但這個權衡不可能得出結果。
兩邊都是世界,都是人命。而世界無關大小,人命也不可能分出輕重。無論是聖杯所造,還是來自地球。
所謂的面見天子,大概是曹操給自己的一個推動力。用最為直接的方法決定選擇哪一邊。
「唉。」
立香嘆着氣。該說是曹操的靈基使然呢,還是說他仍然對天子抱有幻想呢。
見天子的結局只有一種:跟迦勒底一起被打上反賊的印記。到時候就算想反擊也未必來得及,那裏可是天子的主場啊。
真是頭疼。
「怎麼了?」
正琢磨着,立香忽然聽到外面好像亂糟糟的,便坐起來。
有吵鬧聲,逐漸靠近,越來越大。
很快傳來夏侯惇的聲音。他應該是和夏侯淵一起守着大帳的。
「給我站住!」
砰——咚——
又是一陣響聲,帳簾飛起。
闖進了雲中君。
「你?」
立香看到這個方士,就知道他要幹什麼。
但是無處可躲。雲中君一抬手,金色手掌出現,抓住立香便往外走。
「我叫你站住!」
剛到外面,夏侯惇一刀砍過來,被另一隻金色手掌擋下。
「可惡!」
夏侯淵連射三箭,也被少司命捲起的飛葉彈開。
兵士們圍了上來,但是沒人敢上前。雲中君根本不把他們當回事,準備跟少司命衝出去。
突然間,二人頭頂一陣寒氣,憑空出現許多冰錐。
一齊落下。
「唔!」
二人同時向後一跳。無數冰錐把大帳刺穿,軟趴趴地倒下。
雲中君定睛一瞧。
「來得真快。」
是曹操,手提將劍,劍刃上還留着冰霜。剛才那一招是他的無雙亂舞「霸道」。
一出手就是大招,已經足以表明曹操此時的心情。
「大人這是要幹什麼?」
問話充滿了威脅。雲中君只是輕蔑地笑。
「呵,我還要問丞相你要幹什麼。與賊首促膝長談,豈不是心懷不軌?」
曹操皺眉,這話有點意外。
雲中君是怎麼知道的?或者說怎麼看到的?跟兵士打聽?不可能,張遼不會允許的。
話說事情鬧成這樣,張遼卻不見蹤影,肯定是遭遇了不測。
但以張遼的武勇,即便面對雲中君和少司命也不會輕易落入下風,營盤裏會有很大的動靜才是。
曹操很快明白了一切。
沒有動靜,說明張遼應該是被人暗算了。那人和雲中君結夥,而且出乎張遼意料。
若是有這樣的人選,打聽出自己和立香單獨聊天,確實不算難。
搞不好,是那個人。
曹操冷笑道。
「大人還真是千里眼順風耳。」
「不必陰陽怪氣,丞相。事已至此,你我還是挑明了說吧。」
雲中君瞟了眼立香。
「我現在就要帶迦勒底御主回洛陽。若你還有效忠之意,便隨我回去。否則,就留在這裏,等着將來被朝廷大軍淹沒!」
「文遠被你殺了,是吧?」
「張將軍執迷不悟,欲加害於我,不得不殺。」
「一派胡言!那你該知道,孤已經不可能再效忠了!」
「可倒也是。」
雲中君一攤手,又迅速合十。
隨着這個動作,他的雙手湧現出新的魔力。並非他慣用的金色,而是黑色。
他將手在地上一按。
呼——
濃重的黑霧升起,眾人急忙掩面退後。
等黑霧散去,他們發現雲中君和少司命身邊憑空出現了許多兵士。
它們有着人的外形,還拿着長槍。通身漆黑,像是純粹的魔力。只有眼睛的位置有兩點紅色。
這玩意,曹操想起來立香提過。
「雲中君,你這是蛇影的」
「呵呵,看來丞相跟迦勒底御主沒少聊啊。」
雲中君輕輕擦拭手掌。
「不錯,這正是蛇影留下的,用於維護秩序的守衛。我召喚的不過是九牛一毛,你就好好感受它們的威力吧!」
說完,蛇影士兵一齊上前。雲中君和少司命趁機躍出包圍圈。
「元讓妙才,這裏交給你們了!」
留下這話,曹操匆忙上馬,急追過去。
見二人落地,他加快速度。
「怎麼回事!?」
正好看到穆桂英騎馬趕來。她的營帳離這裏比較遠,所以來遲了些。
眼前,雲中君和少司命帶着迦勒底御主往北跑,曹操在後面追。這狀況讓她穆桂英糊塗了。
「丞相,雲中君大人,這是」
「攔住他們,穆將軍!他們」
「穆將軍!」
曹操話沒說完,便被雲中君打斷。
「曹操數次違抗君命,執意與迦勒底和解,已有謀反之意!我欲帶迦勒底御主前往洛陽,他卻出來阻止,這不是謀反是什麼!?」
「有這等事?」
穆桂英震驚地望着曹操。
「丞相?」
曹操嘆了口氣。
「穆將軍,有些實情,孤在此難以說清。但請相信,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違抗君命,罪該萬死!」雲中君吼道,「天底下難道還有比這更簡單的道理!?」
「雲中君!」
「穆將軍!你身為朝廷將領,該知道怎麼做!」
說完,雲中君不管曹操,與少司命繼續向北去了。
「站住!」
曹操要追,卻見穆桂英把刀一橫。
糟糕,她的眼神已經是看敵人的眼神了。
「既如此,曹操,我便不能放你過去!」
曹操心說這改口還真快。也是,以穆桂英的性格,會變成這樣是正常的。
「無可奈何。」
他平舉將劍。
「那孤只有硬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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