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面的建築是座城門,上有「下邳」兩個大字。從偶爾進出的百姓口中,立香他們得知這裏是徐州的治所,徐州牧陶謙的地盤。
韋伯的推測無誤了。
至於當下是什麼形勢,還得去城裏詳細打探。古代消息閉塞,很多大事百姓都不知情,最好是跟陶謙本人打探。要是他肯收留迦勒底就更好了。
只是,這城不好進。就立香修瑪韋伯三人的裝扮,定會引來兵士的疑心。但也可以反過來利用這一點。
他們信步走向城門。
「站住!什麼人?」
被守門兵士攔住。有個矮個子兵士打量着三人,他的幾個同伴都端起長槍長戈,面色緊張。
韋伯很自然地拱手。
「驚擾各位了。我等是奉師命下山的方士,特來求見陶大人,有機密之事相告。煩請通報一聲。」
噗——
這話一說出來,管制室一幫人就忍不住了。
應該說是諸葛孔明的靈基在起作用吧,韋伯講這些一點都不違和,披上合適的衣服就是妥妥的東漢子民。而且他那頭長髮看起來確實很像鼓搗奇門遁甲的怪人。
但是大家習慣了以前嚴肅的韋伯,所以這會兒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笑。
達·芬奇不小心笑出了聲,還好她提前閉了麥。立香也是忍不住扭過頭去。
兵士們面面相覷,疑心更重了。
「下山?什麼山?」
韋伯張口就來。
「柳洞山。」
「什麼柳洞山?沒聽說過!」
「此乃世外之境,豈凡夫俗子可知?」
噗——
達·芬奇剛喝進嘴的咖啡一下子全噴了,連戈爾德魯夫都在捂着臉悶笑。
那邊兵士們已經把三人圍住了。
「妖言惑眾!你們不許進去!」
「呵,膚淺。」
韋伯淡笑一聲,掏出雪茄叼住。火機一點,馬上雲山霧罩。
這可把兵士們唬住了,止住試圖逼近的腳步。再加上修瑪那無言卻帶着兇狠的表情,眾人一時不知該進該退。
韋伯趁機說道。
「這徐州不日將大禍臨頭。我等好心前來相告,你們竟然惡語相向。既如此。就請我師父來說吧!」
說着,韋伯給立香一個眼神。立香心領神會。
當即開啟手環的影像通訊,戈爾德魯夫的圖像就出現了。
「哇!」
兵士們嚇得不輕,臉上的厭煩之色全變成了驚愕。
戈爾德魯夫強忍笑,板起臉,嘗試模仿韋伯的語氣。
「各位,我們無意冒犯。但事關重大,可否通融一下?」
這下,兵士們是不得不信了,急忙湊一起商量。
「在這裏等!」
一個兵士回去通報,其他人盯着立香他們,卻也是退得遠遠。
立香揉了揉臉,他憋笑憋得臉疼。
「這不會起反作用吧?」
「沒問題的啦藤丸君。」達·芬奇笑道,「越是讓人捉摸不透越好啊,古人就吃這一套嘛。你說是吧,埃爾梅羅先生?」
「算是吧。不過,剛才的對話更讓我確信了,這裏的確是一個完整的世界,有和我們的地球相似的感覺。仿佛就是將東漢末年做成特異點一樣。」
「深有同感。」技術顧問附和道。
「那麼達·芬奇,有個問題你應該也意識到了吧?」
韋伯輕吐雪茄的煙,注視着城門後面偶爾現身,好奇看過來的百姓。
說道。
「為什麼蛇影要將根源地做成『世界』。」
這個問題,達·芬奇沒有回答。立香是不解的樣子,修瑪仿佛聽到與自己無關的話題。
只有戈爾德魯夫在說話。
「做成世界你是問為什麼要創造根源地嗎?不是說了嗎?因為」
「不,不是湮滅結界那麼簡單。」
韋伯那眼神仿佛在瞪着表現不佳的學生。
「如果只想用大聖杯維持結界,那把大聖杯藏在密不透風的要塞里就行了。即使創造根源地,也該是蛇影的軍事基地。為什麼會是一個正常的世界呢?」
「啊。」
立香頓時悟了,修瑪依然沒反應。戈爾德魯夫瞧了瞧達·芬奇。看技術顧問的表情,她也意識到了。
韋伯便說了下去。
「按那個桑基恩的說法,幻想地除了維持湮滅結界,也會成為蛇影獲取情報和信息的途徑,其目的是不是只用來製造有趣的複製品姑且不論。根源地既然是蛇影拼湊出來世界,那它的功能就絕不僅僅是維持結界和提供信息那麼簡單,甚至這些都是次要的。」
他停頓了,似乎在等着有人能順着自己的話想到結論。
達·芬奇保持着一言不發。刑部姬早早戴上兜帽,不敢與韋伯的目光對上。
戈爾德魯夫認真地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桑基恩說它們在幻想地建設時得到了經驗,所以才會有創造世界來安置大聖杯的想法!」
韋伯笑着吐了口煙。
「真是異想天開的見解,戈爾德魯夫先生。如果在我的教室說出這種話,我一定請你到講台上大聲重複幾遍,好讓你看清楚同學們是如何大笑的。」
戈爾德魯夫的臉漲得通紅,終於忍無可忍。
「哎哎!討論這些有什麼用啊!來都來了,難道不應該將已經出現的事情當做既定事實,然後在此基礎上找出敵人的目的,根源地的結構嗎!?」
這次,韋伯的目光變成了敏銳捕捉到學生錯誤時的銳利。連修瑪也為之一顫。
她發現立香叫這個人老師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自己沒見過什麼老師,但確實能感受到莫名的壓力,會希望那目光不要對着自己。
「有什麼用?能說出這話,我不禁懷疑你是否有資格擔任迦勒底的所長。」
韋伯彈了彈煙灰。
「對於魔術師而言,Howdunit(犯罪手法),Whodunit(犯人是誰),這種問題沒有意義。因為你無從得知魔術師會引發怎樣的離奇現象。魔術師尚且如此,何況我們的對手是一個連創世都能做到,擁有跨次元戰鬥力的龐大組織呢?相比之下」
這個立香熟,馬上接過話頭。
「只有Whydunit(犯罪動機)是例外。」
韋伯滿意地笑道。
「正是如此。那麼立香,你怎麼看?」
「呃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蛇影必須在成型的世界中才能完成。具體是什麼我還想不到,抱歉。」
「無妨,有這個意識很關鍵。」
這有些差別對待的話讓戈爾德魯夫橫起了眼睛。但當他注意到韋伯似乎朝這邊瞄了一下時,就立刻去掉了這個表情。
韋伯繼續說起來。
「時刻朝着Whydunit(犯罪動機)的方向思考,總會得到答案。只不過大家剛剛涉足根源地,地球的狀態又不明朗,難免會想着趕緊解決掉湮滅結界,這份焦急會讓你們忽視掉本可以注意到的細節。所謂欲速則不達,不要急躁,冷靜下來,好嗎?」
到此,修瑪對這個戴眼鏡的男人升起了一點敬佩之情。
因為他說中了一件幾乎所有人都沒表現出來,但的的確確存在於大家心中的事。所羅門系統沒有上線就開始行動,便是最好的例子。
沉靜一陣後,韋伯推了推眼鏡。
「那麼就來說說我的推測吧,藤丸提到的,必須在成型世界中完成的事。」
順便吐了口煙。
「這個世界能檢測到聖杯反應。或許用來維持世界的聖杯與一般聖杯不同,但只要還有聖杯的屬性,就必定有着聖杯最基本的功能,那就是實現願望。」
所有人都在注意聽韋伯的話,像是在教室上課。
老師接着說道。
「迦勒底遇到的特異點,都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存在得到聖杯,其願望被聖杯放大,形成特異點。特異點是錯誤的歷史,本不該存在。但因為『聖杯要實現願望』這件事,特異點得以存續,甚至能通過迦勒底亞斯觀測其未來的樣子。
「反過來說,只要存在『被聖杯實現的願望』,或者『聖杯正在實現願望的過程』,特異點就可以維持。而特異點的核心是聖杯,那麼這個願望或者過程,就可以稱為特異點的『規則』或者『秩序』。
「同樣的道理,我認為可以套用在根源地的大聖杯上。它肯定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理解的大聖杯那麼簡單,而是作為這根源地的核心,架構了某種規則和秩序。這個規則和秩序應該就是維持根源地的關鍵。
「想要破壞大聖杯,或許不能單憑武力,還應該想辦法破壞它的規則秩序。說不定這就是根源地被如此稱呼的原因。順着這個思路想,蛇影為何選擇根源地這種形式也就明朗了。
「就像特異點持續存在會對世界的未來產生影響那樣。根源地形成之後,也會將它的規則和秩序以某種方式持續輸出。這個『輸出的東西』,恐怕才是蛇影真正需要的。照此推測,湮滅結界的功能不只是外牆那麼簡單。這就是我的推測了。」
啪啪——
韋伯剛說完,修瑪便機械地拍着手。很快她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不符合人設的舉動,迅速把手放下。
雖然還是沒能逃過刑部姬的眼睛。公主的靈感已經來了。
「嗯,唔,很有道理。」
戈爾德魯夫不情願地說着,又用力咳嗽一聲。
「那麼,今後就根據埃爾梅羅的推測行動,現場判斷也交給他了。沒問題吧,技術顧問?」
「幹啥問我?」達·芬奇剛把韋伯說的內容整理出來,「但我同意韋伯的觀點,我們是有些着急了。以規則和秩序這個角度入手很不錯。就看你的啦,孔明先生。」
「呵呵,好吧。不過現在」
韋伯苦笑着望向城門後面。
「還是先爭取一個落腳點再說吧。」
*****
洛陽城皇宮內。
結束了與丞相的談話,天子移步西宮德陽殿。這裏是天子的寢宮,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殿內有一個特殊的小房間。天子獨自走進去,扳動上面的機關,房間就徐徐下降。
嗯,用現代話講叫升降梯。
它不斷下降。這個過程中周圍的牆壁逐漸變寬,空間變大,而且有足夠的燈火,不會讓光線變暗。
等到升降梯停穩時,天子就站在了比西宮還要龐大的地下殿堂內。
正中央是龍椅,比地上皇宮的龍椅還大些。雖同為木製,但並非塗了黃色顏料,而是鍍上了純正的黃金。在未知魔力的作用下更加金碧輝煌。
但是龍椅下面的東西就有些不吉利了。那似乎是某種黑色的膠狀凝固物質,可能還不小,像是破土而出的樣子。只露出一小部分,作為龍椅的鋪墊。
殿堂上方,懸掛着數不清的,大約一人高的罐體。密密麻麻如同毛髮。殿堂之內,四處可見忙碌走動的人影。大體分為兩類。
一類人面色慘白,仿佛死屍復活,穿着能蓋住手腳的寬大袍子,戴着又高又尖的帽子。仔細觀察可以發現,他們腳不沾地,並非行走而是漂浮。
另一類正好相反。身上只有粗糙的衣帶,肌肉結實,用一個籮筐似的「帽子」蓋住腦袋。走起路來看似與人無異,卻總是帶着些僵硬感。
他們是這地下殿堂的奴僕。天子一出現,便馬上讓出路來,紛紛低頭。
天子順着這條路走向龍椅,以及龍椅旁邊一男一女兩個人。
兩人向天子行禮。
「陛下,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那男人說道。他這身行頭有些意思。上身白衣長袖,下身黑裙木屐,黑白鮮明,能讓人聯想到天和地。
或者陰和陽。
「此無外人,不必拘禮。」
天子說道,又望了眼那女子。她的裝束與男人異曲同工,衣裙左白右黑。右邊無袖,只有護腕。左邊卻是長袖,露出纖纖玉手。
她以輕紗半遮面,只低頭行禮,並不言語。天子也不多說,問那男人。
「聖杯怎樣了?」
「已處置妥當。」男人回答,「召喚機能完全停止,迦勒底已經無法繼續召喚。」
「嗯。但也不可大意。還記得東方不敗說的吧?」
「是的。迦勒底乃是經歷了諸多戰場與考驗的強者集團,絕非等閒之輩。我等必全力以赴。」
用堅定而磁性的聲音答覆了天子的叮囑,男人又問道。
「陛下,既然迦勒底已到,是否應該提前行動?」
「這個嘛」
天子思忖起來。來這裏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
可能的話,他希望過段時間再動手。現在的條件並不成熟,方方面面來說。
但以迦勒底的本事,可能十幾天甚至幾天工夫,就能掌握到這個根源地的秘密。說不定他們初來乍到,就已經決定好要如何行動了。
所以還是開始吧。那些不穩定的要素,就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調整便是。
天子開口道。
「時不我待,【雲中君】。如果我現在就讓你前往江東,你會感到為難嗎?」
被叫做雲中君的男人乾脆作答。
「當然不會。在下早已準備妥當,不出十日,即可成功。」
「呵呵,那就好。馬上出發吧。」
「遵命。」
再次向天子行禮後,雲中君對那女子道。
「這邊就交給你了,【少司命】。」
女子依然是無言地一點頭,目送雲中君離開地下殿堂,上升降機去了。
天子則是注視着龍椅。他大概兩三天就會下來一次。有時是為了檢查工作,有時則是單純在發呆。望着龍椅,想像大功告成的那一刻。
今天的情況屬於後者。
這龍椅,是他宏大計劃的核心,也是最後一步。只要那個人願意坐在上面,迄今為止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問那個人是誰?
當然是迦勒底的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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