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飛跟朱婷在辦公室里說話的時候。筆硯閣 m.biyange.net
在幾公里外的協和醫院的大院裏,一隻烏鴉撲騰着翅膀降落在屋檐上,正是杜飛派過來監視劉衛國的小黑。
剛才杜飛直接帶張大爺過來認人,也防着萬一被對方發現打草驚蛇。
所以從醫院一出來,他就讓小黑趕到這兒來盯着。
看看接下來劉衛國會有什麼反應。
其實杜飛估計,如果劉衛國真是野原廣志,此時他肯定已經是驚弓之鳥。
先是芳嘉園胡同,那個潛伏的日本女人被捕。
跟着又是疑似王文明的魏老師出事。
杜飛不相信他對這些情況一無所知。
尤其王文明這邊。
杜飛懷疑,他改名換姓,從方家園胡同搬出來,住到現在這個地方,就有王文明的因素存在。
而現在,劉衛國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醫院裏給人看病,已經算得上心理素質好的。
等到晚上下班。
杜飛也沒回四合院,直接騎車子去找陳中原。
最近這幾天,因為再次讓王文明跑了,有上邊領導親自找楚紅軍過問此事。
這令市局這邊壓力倍增。
按道理,最近這段時間,市局的工作算得上可圈可點。
不僅破了大年三十兒的案子,還抓了一個潛伏的日本人,就連王文明這個在部里掛號的也差點翻船。
但有些時候就是這樣。
前邊一百個功勞也彌補不了最後一次失敗。
尤其是在眼下這個特殊時期,所有人心裏那根弦都繃得緊緊的。
果然,杜飛來到市局,陳中原依然沒按時下班回家。
瞧見杜飛,他也沒怎麼意外。
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問道:「查的有進展了?」
杜飛撇了一眼桌上乾癟的煙盒,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紙簍,沒再忍心盤剝陳中原的存貨。
好整以瑕道:「忙活兩天,現在可以確認,劉光北化名劉衛國,在協和醫院上班。另外兩年前,他突然冒出一個媳婦兒,這個女人也很可疑。據說是信佛,還挺虔誠的,經常上廟裏去住。」
陳中原皺了皺眉,伸手拿煙盒想抽煙,卻發現已經空了。
打開抽屜又從裏邊摸出一盒,然後看了看杜飛,又拿出一盒丟給他。
杜飛伸手接住,順手揣到兜里。
這是陳中原主動給的,不要白不要。
一邊扯開包裝,陳中原一邊問道:「知道他媳婦兒平時上哪家廟嗎?」
他的反應相當快,直接切中要害。
劉衛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媳婦,很有可能是關鍵人物。
杜飛道:「這我哪知道,都是聽居委會的人說的,具體是什麼情況,你們自個查唄。我就知道這些,沒事兒,先回了。」
陳中原「嗯」了一聲,讓他出去把吳志遠叫進來。
杜飛估計,今兒晚上陳中原又得熬一個通宵。
等騎車子回到家,杜飛腦子裏還在想着這件事。
如果劉衛國就是野原廣志,他為什麼要冒險留下來潛伏?
野原廣志本身並不是特高課的人,在解放前不是沒有機會回國。
但他卻選擇留下,除了為了澄田老鬼子留下的財寶,杜飛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
雖然野原廣志在日記里表述,那筆財寶被投靠閻xi山的特高課的人截留了。
杜飛相信,野原廣志沒有必要在日記里撒謊。
但具體截留了多少,還有沒有剩餘,卻是一個問題。
杜飛想着想着,眼看回到四合院門口。
雖然中間跑了一趟市局,但杜飛騎車的速度飛快。
再加上過完了春分,白天越來越長,他回到這裏時,天色還沒黑。
遠遠兒就瞧見,離着四合院十多米遠的道邊上蹲着一個人。
杜飛覺着眼熟,等到跟前一看,居然是李奎勇。
嘎吱一聲~
杜飛一捏車閘,自行車當即停在李奎勇面前。
李奎勇聽到動靜抬起頭。
頭髮亂糟糟的,眼睛裏帶着血絲,看是杜飛心裏有些忐忑,舔舔嘴唇叫了聲「杜領導」。
杜飛笑着上下打量他,問道:「什麼時候放出來的?沒先回家去看看?」
李奎勇搖搖頭沒解釋。
杜飛也沒多問,轉而道:「還沒吃飯吧?」
李奎勇點頭。
杜飛搬着自行車鞍座,把後輪甩到前面:「走,先帶你吃口飯去。」
「謝謝~杜領導。」李奎勇語氣有些僵硬的道謝,看得出來他不太適應這種說話方式。
杜飛道:「以後叫杜哥就行,不用張口閉口領導的,我也不是什麼領導。」
李奎勇「哎」了一聲,心裏鬆一口氣,感覺杜飛還挺好說話。
他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
之前杜飛在派出所找他說那番話,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尤其那句『老爺們兒敢拿刀砍人,不是真本事,能掙錢養家,讓弟弟妹妹吃飽穿暖了,才是本事』。
雖然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李奎勇作為家裏的老大,很早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
但跟棒梗一樣,沒有人能給他正確的引導。
而李奎勇從小練武術練摔跤,想當然的以為弟弟妹妹在外邊兒受氣了,他給出頭拔份兒,就是當哥的責任。
同時也希望憑這雙拳頭,打出別人對他的尊重。
但是這次進了局子,被困在拘留室的鐵欄杆里,才讓他意識到打架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給他帶來更多麻煩。
而這些麻煩的後果,他根本無法承受。
這幾天在派出所里,李奎勇平生第一次,思考審視自己的人生。
他雖然不聰明,也沒怎麼好好上過學,但平時卻沒少聽評書,什麼『三國』『水滸』『楊家將』,不知道來回來去聽了多少遍。
李奎勇最喜歡『水滸』。
覺着自己生錯了時候,如果生在古代,一定像水滸里的英雄好漢一樣,義氣干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但李奎勇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個不是宋江、劉備的材料,充其量只能當個李逵、張飛。
而現在,他覺着,杜飛可能就是他得遇的明主。
杜飛帶着李輝勇來到胡同口。
還是那家他剛穿越時吃的小飯館。
進屋點了兩個菜,八個兩合面的大饅頭,杜飛自個吃四個,給李奎勇吃四個。
李奎勇頭一回下館子,跟在杜飛後邊,眼裏全是好奇。
等菜上來,開始吃上飯,他心裏愈發有些忐忑。
原本以為杜飛帶他來吃飯,會跟他說些什麼。
但從頭到尾,杜飛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這讓李奎勇吃着饅頭和炒菜,有點味同嚼蠟的感覺。
等吃完了飯,杜飛又帶着李奎勇,來到雷老六家。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
對於杜飛帶個陌生的孩子突然造訪,雷老六和那小翠兒都有些奇怪。
李奎勇更是吃了一驚。
他不太明白,杜飛帶他來見雷老六幹什麼?
雖然雷老六在杜飛面前,從來都是點頭哈腰,但在李奎勇眼裏,卻是惹不起的人物。
在此之前,他只遠遠見過雷老六對待杜飛的恭敬態度。
此時身臨其境,心裏更加震驚,這可是堂堂的雷六爺!
而更讓李奎勇意想不到的是,杜飛竟然當面提出,讓雷老六收他為徒,帶在身邊調教。
這令李奎勇又驚又喜。
他知道雷老六名氣很大,卻不是真正混江湖的,有正經的營生。
一旦他拜了雷老六為師,自然就會多出一份收入。
這對他家的狀況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意識到這一點,李奎勇不由得感激地看向杜飛。
他心裏門兒清,甭管雷老六答應不答應,這份恩情都得記在杜飛頭上。
要是沒有杜飛說話,人家雷老六知道他是誰呀!
雷老六卻一下愣住。
看看李奎勇,又看看杜飛,大腦飛快轉動。
這個年代,拜師收徒可不是小事兒。
一旦他認了李奎勇這個徒弟,那就相當於認下半個兒子,以後李奎勇有什麼事兒,他都不能不管。
而相應的,將來李奎勇也有給他『端屎端尿,養老送終』的義務。
如果換個旁人提出這種要求,雷老六肯定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
偏偏杜飛不久前剛把他兒子弄到扎鋼廠保衛科去上班,這個人情實在太大了!
雷老六很快想通,當即笑着答應下來。
杜飛跟李奎勇使了個眼色。
關鍵時刻,李奎勇也上來機靈勁兒。
立即跪在地上,給雷老六「嘣嘣嘣」磕了仨響頭,口稱「師傅師娘」。
末了杜飛跟李奎永道:「打明兒起,你也甭上學了,早上起來就上你師傅這兒來聽用,好好學點真本事,明白了嗎?」
李奎勇連忙點頭稱是,腦子裏卻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原本他今天晚上來找杜飛,未嘗沒有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
心裏有希望,但也做好了失望的準備。
沒想到,莫名其妙吃了一頓飯,就成了雷老六的徒弟。
隨後又說了幾句閒話,杜飛邊帶着李奎勇走了。
雷老六兩口子一直送到大雜院的門外。
眼看杜飛走遠,夫妻倆互相對視一眼回到家裏。
關好房門之後,雷老六不由得嘆口氣道:「你說忽然塞到咱們這兒一個孩子,這杜領導是什麼意思?」
那小翠道:「要我說,你也別往多想,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個十了歲的孩子。既然拜了師了,你就帶在身邊,好好調教調教,難得人家杜領導有事用到咱們,這是給咱們機會,咱可不能拎不清。」
雷老六「嗯」了一聲,點上一根煙,悶頭沒說話。
杜飛這邊,帶李奎勇出來,問到:「你家在哪,我送你一段兒?」
李奎勇忙說不用,然後猶豫着問道:「那個,杜杜哥,您想讓我做什麼?我這人腦子不那麼靈,但我聽評書上說,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您跟我非親非故的,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杜飛停下,扶着自行車看着面前一臉認真,面相老成的少年,似笑非笑道:「怕我把你賣了?」
李奎勇臉一紅,卻沒否認。
杜飛淡淡道:「我說,我就是看你順眼,你肯定不信。」
李奎勇咧咧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杜飛笑呵呵道:「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你現在這樣,你自個想想,有什麼值得我圖謀的?」
李奎勇尷尬的繼續沉默。
杜飛接道:「先跟着老雷學着,等十年後你要能學出一個樣子來,你或許就能改變你自己,甚至你們一家的命運。」說罷杜飛拍拍他的肩膀。
李奎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杜飛沒再多說,直接跨上自行車走了。
等再回到四合院,剛一進前院的大門,就從院子裏邊傳來悽厲的慘叫。
杜飛跟站在門口的三大爺打招呼,正好聽見這動靜。
三大爺笑眯眯道:「小杜下班啦~」
杜飛回應一聲,也反應過來,叫聲的來源,是後院的劉光福。
既然李奎勇放出來了,想必劉光福這貨也該出來了。
之前杜飛給劉海忠兩口子出主意,讓他們去找李奎勇被騙那個發小,把錢賠了,事就了了。
至於具體的,劉海忠是怎麼辦的,杜飛也不得而知。
反正相比起李奎勇,劉光福這貨可算是才出龍潭又回虎穴。
緊跟着又是一聲慘叫。
劉光福也是心大,在派所待了好幾天,還能這樣中氣十足的。
三大爺在旁邊幸災樂禍,嘿嘿笑道:「小杜,聽說這次老劉可是折了血本了。」
杜飛道:「使了不少錢?」
三大爺撇撇嘴道:「那能少得了嘛!不僅退給人三十塊錢,還另賠了二十,那邊才肯罷休。」
杜飛暗暗點頭,五十塊錢的確不是小數,都能買台二手自行車了。
難怪劉光福叫的這麼慘。
等杜飛回到後院,劉光福的慘叫聲聽得更真了。
不知道劉海忠用了什麼工具,普通的雞毛撣子肯定打不出這種效果。
杜飛停好了車子,往劉家瞧了一眼,莞爾一笑,開門回家。
砰的一聲,關上了們。
劉光福的慘叫聲立即被隔絕了九成。
等再打開收音機,聲音稍微調大一些,不是特別了留意,都很難聽見了。
收音機里播着廣播劇《平原游擊隊》,有些奇怪的播音腔,還挺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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