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院門往河邊走,不到河堤的前沿是一列新開的店鋪,簇新的牆面,整齊的門頭,是街道上為了安置返城的知青和待業青年,剛辦的集體性質小賣部,小吃部,修自行車攤等,生意不算太好,也不用排隊。
小吃部里品種齊全,有小餛飩,陽春麵,還有稀奇的肉絲麵,三鮮面,除了饅頭也有大肉包子,菜包子,豆沙包子,甚至還有有煎餅果子,花色品種很多,還有不像紅旗早點店,除了燒餅、油條,陽春麵老三樣就是沒別的了,肉包子更難以見到。
曉玉在一家小吃部買了個熱氣騰騰的煎餅果子,劉璐璐買個大肉包,兩人都抓在手裏吃邊走。
「我發現我現在就是饞得慌。」劉璐璐說,「早上吃一碗稀飯,一會肚子就餓了。」
「我也是的。」曉玉大口吃着煎餅果子,表示同感。
「那以後我們天天到這邊來吃吧,反正不要排隊。」劉璐璐盤算着自己買菜剩下來的零錢,「明天來不吃包子了,吃一碗小餛飩,一毛七分錢。比紅旗小吃店便宜。」
「對,明天去嘗嘗小餛飩。」
「這幾家店鋪平時都沒怎麼來過。我奶奶都是去紅旗早餐店買早點。」劉璐璐舔着手指上肉包子上流出的肉鹵說,「這家的肉包子味道還真不錯啊。那紅旗早餐店的肉包子,咬第一口沒咬到肉,咬第二口咬過了。肉餡不比一個梅子大。」
「就是。我也覺得這裏的油條比紅旗店的好吃多了,至少聞着沒那老油蛤味。」曉玉贊同。
「那奇怪啊。為啥紅旗那邊天天排隊,這邊卻沒啥生意呢?」劉璐璐疑問。
「也許大家還沒怎麼吃過吧。」曉玉說。
她偏了頭想了一想。這是改革開放的初期,一般人的意識里還是認為國營店裏賣出來的東西質量最好,對集體性質的店的信任度要打一個折扣,至於那個體工商戶,應該還是在萌芽階段,雖然不像是前幾年被當作「投機倒把「抓起來,可是也不敢大大方開店迎客,一是因為顧客少,生意不一定好做,二是因為沒多少貨源,大部分是「磨剪子戧菜刀」的手工業者和走街串巷的貨郎,賣個針頭線腦的小商品。
曉玉又想起那天在菜場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靈感。
商機,商機,就是稍縱即逝的機會,自己腦袋裏的想法,卻找不到能夠落地的人選。
河邊的慢車道上,有三三兩兩的穿着深藍色工作服的人,騎着自行車匆匆而過,劉璐璐看着那幾個人的背影,突然問道,「咦,這不是顧阿姨家那個去插隊的兒子嗎?他也返城了。」
曉玉踮起腳尖看了一眼,她不認識顧家兒子,卻認得出這工作服是前面服裝廠的。
「看來不僅是返城了,而且還工作了呢。」她說,微微蹙起了眉心。
難怪那天顧阿姨特別熱情地幫徐麗媽媽說話,這都是有背後原因的。
「哎,這知青都返城了,你們家諶文光怎麼還沒回來呢?」劉璐璐問道。
兩人已經走到河邊,一行行煙柳籠罩在河堤的兩岸,柳蔭深處有鳥嘰嘰喳喳地啁啾鳴叫,蟬聲陣陣。
「嗯,我也不知道。」曉玉搖了搖頭,她已經吃完了手裏的煎餅果子,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漬。
「我們家的大表哥,還有堂叔他們都從鄉下回來了,我家二叔也快要回來了。」劉璐璐靠在河邊的一棵樹幹旁,伸手勾着柳樹的枝條,在手裏玩着,「聽說是要給公社還是生產隊的什麼人送禮,上次我奶奶和我爸爸去的,帶了香煙老酒,我爸爸還特意從他們飯店走後門買了土特產一起帶過去。可是忙了一陣兒,昨天聽我奶奶和我媽說,二叔應該快回來了。」
劉璐璐家裏房子小,三代人擠着用家具隔成的兩間房,一點都不隔音,商量一點什麼事情,全家人都知道,這些請客送禮走後門的事情,也避諱不了劉璐璐。
劉璐璐也不避諱曉玉,反正這年代「走後門」已經是一種社會現象,無所謂褒貶,遇到事情,大家都會想辦法走後面,大到像返城,找工作,小到買個緊俏產品,都會去走後門,要是不去走後門,別人還會覺得奇怪,特別是像返城這樣的大的事情,不動用關係走後門,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的一番話說得曉玉心裏微微一動。
曉玉沒吱聲,默默地踱到河邊,伏在那石頭欄杆上看這河邊的風景,夏季正是河水上漲的季節,水流浩浩,碧波漣漪,印着天光與樹蔭的倒影,晴光如茵,一派清爽迷人的模樣。
「對了,你現在還跟鄧家爺爺學毛筆字了?」
見曉玉默默出神,劉璐璐又找了個話題聊天,她是個話匣子,除了睡覺和吃東西,一張嘴巴不說話就難受。
那天跟着諶曉玉聽了鄧紅梅的事情,劉璐璐倒是沒放心裏去,後來有天奶奶從菜場回來向她打聽那件事兒,她記得諶曉玉曾囑咐過她,別對別人提起,所以也就含糊其詞地應付了幾句,然後就聽着奶奶和媽媽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她在躲在一邊聽了一會兒,好像是曉玉為了這事跟徐麗媽媽和顧家阿姨大吵了一架。
既然都為了鄧紅梅的事情都吵架了,那是肯定不會再與鄧家人接觸了。
「練啊。」曉玉抬頭看着她,「怎麼了?」
「我聽說你奶奶不讓你們家人和鄧家人玩了,是嗎?」
「玩?」曉玉聽着這個詞,微微怔了怔,隨即笑了,「聽誰說的,沒那麼回事。」她漫不經心地用手絹擦着臉上的細密的汗珠,心裏心裏依然在想着諶文光的事情。
諶家人心高,爺爺是個舊式的讀書人,不通人情世故,不會周旋應對,每每遇到不公平的事情,除了自己逆來順受,就是讓別人也一樣的逆來順受。
奶奶提起諶爺爺與文光返城的事情,爺爺只是會推脫說,「莫着急,政府會安排的。既然國家有政策了,就會回來的,他在鄉下好好表現就行了。」奶奶聽了只得唉聲嘆氣,眼看着別人家裏下鄉的孩子一個個都回了城,找到工作,自己的孩子還沒一點准信兒。
諶文光每次寫信回來都會在信里抱怨,不是說知青點現在已經沒有了幾個留守的人,就是誰誰誰走了誰的後門已經返城。
奶奶一看這信就會唉聲嘆氣好幾天,爺爺卻像沒事的人一樣,一點不為他的兒子操心,依舊每天去學校,看書,寫文章,遛彎。
最近學校放暑假,他跟着系裏去參加一個研討會,去海邊度假了。
爺爺是不會出面幫諶文光了,奶奶只是個家庭婦女,諶文輝自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唯一能夠出面去幫諶文光的,只有爸爸諶文彬了。
而能夠讓爸爸出面辦事,只有奶奶發話了。
諶曉玉在心裏又分析了一番這事的可能性,漸漸覺得有點眉目。
劉璐璐推了推曉玉的胳膊,「想啥呢?」
曉玉搖了搖頭。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照耀着河水上,河流浩浩蕩蕩,波光粼粼,無數的光芒在波浪之間躍動着,閃耀着。
曉玉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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