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江小松看着伊依,月月早就跑到不知道哪裏去玩球了,而她還在失神地望着前面,他問了一聲她想喝什麼都沒有得到回應。
伊依呆呆地坐着,坐了好久,直到又被他問了一回才有些迷濛的回過神,望向江小松,臉上有輕微的笑意。
「想到小時候了。」
「小時候?」
他反問了一聲,沒懂伊依為什麼會突然好端端地想到小時候。
「你喝啥,冰箱裏有雪碧,可樂還有橙汁。」
「喝點白開水就行了。」
「哦。」
江小松先去冰箱拿了瓶冰好的可樂,再到廚房取了兩個杯子,一個倒上冰可樂,一個倒上水壺裏的溫水。
端着兩個杯子回到客廳,他把溫水的杯子遞給伊依,自己邊走邊喝了一口還在冒泡的冰爽可樂,到另一頭沙發曬暖洋洋的太陽去了。
「舒服啊,冰鎮的可樂簡直就是國窖,這你都不喝。」
伊依雙手捧杯,小口啜飲了一口溫水,放下杯子瞅了江小松,他這會半躺在靠近窗台的沙發上,一隻胳膊靠着身子,另一隻手舉着冰冰涼的玻璃杯,好像對酒吟詩的詩人似得。
「無糖的,真不喝嗎?」江小鬆快哉地喝了一口後又問了聲。
伊依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他手上快喝完的杯子,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去廚房把可樂瓶子提過來。
江小松還以為是她要喝,不過伊依徑直越過茶几,走到她跟前擰開了瓶蓋。
他連忙好好地坐起來,雙手端着杯子。
「怎麼在家裏買這麼大一瓶。」
「不是我買的,過節的時候剩下來沒喝的,就拿回家放冰箱了。」
伊依一手扶着瓶底,一手端着瓶口,往他的玻璃杯倒可樂。
冰好的可樂倒到玻璃杯里冒着泡泡,是一份簡單的快樂。
倒完可樂以後伊依把瓶子放茶几上,順勢又靠着江小松旁邊一坐。
她一坐過來,江小松的坐姿又規規矩矩地老實起來,不像剛才一樣放肆地躺着了。
暖人的陽光照進屋子,照到窗戶就近的沙發上,曬着暖暖的,而手裏的玻璃杯因為裝着冰可樂,杯身涼涼的。
江小松又喝了一口冰可樂,身上暖和,一杯涼爽下肚,他再次感到莫大滿足。
唯一不好就是有點太冰了,喝的太快太多牙根抽抽着疼,他的表情一下齜牙咧嘴起來。
「你和以前一樣,還是愛喝可樂,然後喝得又急又猛,把自己冰得牙疼,小孩子一樣。」伊依坐在旁邊看到了他的表情,嘴角勾着笑意,眼中卻又有一絲悠遠的追憶。
她說的以前,是以前的以前了,也就是還是幼年的時候。
現在的她陽光靈動,看不出有任何陰鬱的地方,可小時候的伊依很封閉孤單。
她怕生,不敢出去參與到其他小孩歡天喜地的遊戲中,其他男孩子也喜歡對村子裏的女孩子惡作劇,就比如往院子裏丟一隻貓嚇唬人,月月就是這麼來的。
其他人的惡意讓幼年的伊依逐漸封閉,哪怕有了貓貓的陪伴她也很少出門,大部分時間就是躲在黑漆漆的小屋子裏,蓋着一張小被子跟月月說話,或者其實是在自言自語。
伊依的童年,始終籠蓋着一層陰霾。
直到那個時不時往她門縫塞牛奶和火腿腸的小男孩出現。
當兩個純真幼稚的小孩子隔着一道門,從門帘握手交朋友的時候,陰鬱的霧霾才從伊依的童年開始逐漸消散一些。
就像在白茫茫的大霧天裏,突然照射進來的一縷金燦燦的光。
自從認識了江小松,有了第一個朋友後,小伊依的心思就總是想着他。
她會躲在被窩裏的時候和月月探討江小松今天會不會來,又會給它帶什麼好吃的,也會想他住在哪裏,究竟長什麼樣子。
一開始和江小松隔着門是因為她擔心他也跟那群把月月差點摔死的男生一樣壞,後來慢慢發現他就是一個很單純善良的小男孩後,她也不開門。
一方面是怯生害羞,另一方面是每次他過來的時候他們隔着一道門聊天,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看不到她,這樣有點好玩的感覺。
「你住哪裏呢?」
「在小賣部上邊的那一家。」
「噢。」
每次他離開之後,小伊依都會偷偷打開門,探出半個腦袋往外看,而月月也會探出小半個腦袋又害怕又好奇地往外看。
有時一人一貓能看到江小松,但只是看個背影,看不到正臉,只能看到他是個跟一樣差不多年紀的瘦瘦小小的小孩。
這樣的好奇心一開始不是那麼強烈,可隨着江小松一次次的來和一次次的走,小伊依對他的好奇就越來越重了。
或者說,越來越會想着他了,連帶着月月都對那個經常來送好吃的男孩子有了期待。
而當因為其他男孩子們的嘲笑,江小松逐漸來的越來越少以後,小伊依有時躲在傍晚的屋子裏,望着逐漸漆黑下來的天色,哪怕裹着被子都感到一陣無端的寒冷,仿佛身處空蕩蕩的地窖一樣。
有時這個時候,外邊小賣部那邊就會有男孩子們聚在一起玩鬧的聲音,小伊依就會披着她的小紅被,悄悄到門口探出頭往外邊看。
小賣部離不遠,她能看到一群男孩子把一瓶可樂在彼此之間傳來傳去,各喝一口,再傳給下一個人。
隔着老遠,在人群中她一眼就能通過熟悉的背影看到江小松,也能依稀看到他的側臉,他明顯是那群活潑的男孩子中最沉默,最不起眼的一個。
等到可樂瓶子傳到他的手裏時,裏邊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他們還叫他保管好瓶子,能賣錢。
「嘶。」
一聲倒吸冷氣的聲音,將伊依從過往的回憶中拉回現在。
江小松吸着冷氣,牙根抽抽的疼,沒注意到伊依的異樣,他用手按按下巴牙根的位置才好受了一點。
「還喝嗎?」伊依回過神,輕聲問他。
「喝.......算了,牙好疼。」
「不用這麼急得喝,現在你想喝多少都可以的。」
江小松聽到她的話,眉毛一下變的一高一低的,瞥了一
眼伊依,還以為她是在嘲笑他喝得不像個樣子。
哼!
抱着反制的心思,他蓄了個嗝,然後用手揪了揪她的衣服。
伊依轉過來面朝着他,結果迎面就是個響亮且長長的嗝。
「嗝————」
江小松張大了嘴,對着她打完了這個又長又響的嗝,喝完汽水以後的嗝着實響,他打完之後自己都有點驚了。
他想靠着這一手回敬一下伊依對他的嘲笑,只是江小松得意的表情沒能露出來,反而眼睛睜得滴溜圓。
伊依面對着他的響嗝,風輕雲淡的,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眼皮也沒有眨,風輕雲淡地看着江小松,嘴角微微上勾。
「看吧,喝的太急了,都打這麼長的嗝了。」
這樣的惡作劇沒得逞,又被伊依用關懷的眼神看着,江小松一下就臉紅了,又急又氣的,低着頭抱着玻璃杯,眼睛瞟着只有一丟丟可樂的杯底不好意思抬頭,感覺好丟人,又覺得好氣。
「你呀。」
最了解他的少女沒有再說多的話語刺激他脆弱的羞恥心。
伊依探手,把他手裏的玻璃杯輕巧地拿過,放到茶几上。
「我又沒有笑話你,氣什麼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那最好不過了呢。」
客廳無聲,兩人一起坐在沙發的窄邊,靜靜的,房子裏只能聽到月月抓球到處玩的動靜。
他們忽然間沒有話語了,氣氛陷入莫名的沉寂。
江小松雙手都放在膝蓋上,頭沒動彈,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地往右邊看。
他不是一個會聊天的人,要不然以前也不會是個小蘑菇了。
不過這時候總得聊點什麼,因為他們倆能獨自在一塊的機會挺不容易的,而且不管怎麼說,都是他把伊依邀請到家裏來的,至少名義上她是客人,他這個主人不能冷落人家。
「那個.......」
江小松主動開口,但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手摩挲着膝蓋感覺好不尷尬,只能把目光投向伊依,希望她能開口聊些什麼緩解一下氣氛。
「我又不是客人,咱們用不着非得聊點什麼,就這樣靜靜坐着就好了。」
伊依看到了他侷促的目光,忍不住輕輕發笑。
她手握成小拳頭,輕輕砸了一下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少女的力道很小很小,與其說砸,不如說是輕輕碰了一下,跟一團軟綿綿的棉絨似得。
被這樣的小粉拳挨了一下,江小松也不惱,摸了摸後腦勺沒吭聲了。
仔細想想倒是他想的太多了,伊依怎麼能算是客人呢。
準確的來說,她是女主人才對。
不過總歸是得做點什麼的吧,雖然江小松感覺在家裏啥也不干,能和伊依待一天他也完全能做到,但總覺得這樣有點小羞恥,起碼找個表面上的理由一直待在一起才好吧。
老夫老妻了彼此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伊依忽的起身,在茶几和沙發上四處看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你在找什麼?」
「遙控器,我們看會電視吧。」
「噢噢,也行,遙控器在茶几下面的柜子裏。」
伊依拿到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翻了一會頁面後進到小電視裏邊。
「看什麼?」她問他。
「隨便,都行。」
「隨便才是最難挑的。你龍女僕看完了嗎?」
「沒呢,就看到上次我們一塊看的地方就沒看的了。」
「那繼續從那看了哦。」
「那要不然用手機吧,小電視和小破站的會員分開計算的,我小電視沒會員......」
「手機端有會員就行了,可以投屏看,很方便的。」
伊依用手機先切到番劇,簡單的點了幾下電視上果真就也放手機里的番劇了,這個操作江小松還是頭一回知道。
弄好之後兩個人繼續並在一塊坐着,一起看着電視。
「康娜好可愛,呃!她怎麼把蟬吃了,好噁心!」
「咦,你個用打嗝噁心別人,跟小孩一樣的傢伙還說別人噁心。」
「.......那不一樣啊。」
陽光暖暖照人,看着電視,曬着暖和的陽光,少女漸漸犯困,打了個哈欠,繼續看電視。
江小松微微側目,注意到了這一幕。
他們看了兩集,伊依也打了兩三個哈欠,主要是這裏的陽光太好了,照的人困,而且內容她看過,這時候很容易犯困。
昏昏欲睡的,她打了幾次精神都沒效果後,乾脆擺起了爛。
少女歪頭,悄然靠在了江小松的肩膀上。
沒有話語,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忽的靠上了。
被她靠到肩膀上,江小松的肩膀先是一僵,隨後又立刻鬆緩下來,讓她能靠的更舒服些。
也許是他的肩膀和結實寬厚,也許是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總之靠在他身上伊依很有安全感,閉上眼睛小憩了起來。
她呼吸均勻,靠的很舒服,很踏實。
江小松擔心驚動她,所以沒有轉頭看。
他的左手悄悄拿到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得很微弱,再把遙控器輕輕放下,全程動作都很輕,幅度很小。
客廳靜謐安寧,窗台邊卻不知道從哪爬上來一隻蟬,在煩人的鳴叫。
江小松很想把這只能爬到三樓的蟬打死,可是現在他不能動,肩頭上還有重擔呢。
不過救星很快出現了,月月忽的竄出來,一口把蟬咬住,再跳到窗台邊沿把蟬吐掉。
屋內再次安靜了,月月瞅了一眼他們,靜悄悄地走開了。
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江小松沒聽到它玩球的動靜,大概是又跑到他臥室睡覺去了。
他身子不動,頭輕微地往右轉一丟丟。
伊依靠在他肩頭安安靜靜的,頭髮擋着看不到臉,只能聞到她好聞的芬芳發香。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覺了,還是借着這個由頭親密一下。
不過江小松也沒多想這些,反正也不重
要。
他們在一起最重要。
視線向着更右邊,他看到了茶几上的可樂瓶子。
一些塵封已久的回憶忽的有些鬆動,灰塵撲簌簌地落下。
江小松閉上眼睛,隱約想起一些事情。
他現在喝可樂喝的這麼快好像是有原因的。
小時候住村里,他性格內向,跟其他同齡人有點融不到一塊,有時候還會被欺負。
就比如讓他拿着錢到小賣部買可樂,但是買到手了可樂卻是其他人分着喝完,等他拿到手的就只有一個空瓶子了。
江小松記得,那時候拿到空瓶子的他很傷心,拿着空瓶子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不敢說話。
直到第二天晚上回家的時候,發現門縫下面多了一個特大號的,只有外邊的商店裏才能買到的大號可樂,還是冰的,像是有人才放到這的。
那天他抱着大號可樂,傻傻地望着天花板,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不過可樂瓶身上有點凝露,上邊沾着些貓毛。
當時的小小松只以為這是童話故事裏神奇的仙女姐姐給他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瓶大號可樂的由來跟神話無關,只是簡單的一通電話,一段奮力地小跑。
「媽媽,能給我帶瓶可樂嗎?大號的那種。」
一個披着一件小紅被子的小女孩,大晚上抱着有她一半大的可樂瓶子,偷偷地,使勁地往江小松家門前跑,後邊還跟着一隻貓急咻咻地跟着。
她把可樂塞到門縫後,抱着貓,又快快地跑回家了。
這就是小小松的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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