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私藏館內,中心的中控屏幕上,正當中只有一個按鈕,按鈕上只有四個字:連線刀狼。
看到「刀狼」這個熟悉的名字,過去的回憶一下撞進腦海。江心海目光微凝。
「這一次怎麼沒有提問環節?」何靈大惑不解地問道,「只有連線?」
何靈說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屏幕上,除了連線以外,沒有任何其他按鈕,點擊空白的地方也沒有反應。
好像只能連線之後,才能開啟下一幕。
可是連線的話,又該說些什麼呢?
江心海轉頭問徐湘瀟道:「湘瀟,你認識刀狼嗎?」
「不認識,」徐湘瀟搖頭說,「我只知道他是個前輩歌手。」
江心海皺着眉頭道:「怎麼jx好像是知道我會在這裏一樣?好歹我是認識刀狼的,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來這裏,你要和刀狼說什麼?尬聊嗎?」
想到那個場景,徐湘瀟打了個顫:「還好你在這裏,我都不認識他的。」
崔大佑沒有看過發佈會,沒有聽過江心海過去的故事,不知道刀狼和jx的關係,問道:
「為什麼連線刀狼呢?jx也認識他嗎?」
「對啊,而且我也不知道刀狼是誰。」盧雨說道。
刀狼只是很多年前驚鴻一瞥的歌手了,年輕一代的人已經不知道其名,更別提泰勒這樣的外國人了。
她們都巴巴地看着江心海,想讓jx百事通的她給個答桉。
江心海說:「刀狼是內地一個歌手,他是被jx發掘出來的……」
她大概講了刀狼和自己以及陳涯之間的關係,說話的時候,看了高曉柏幾眼。
當年,聯手把刀狼擠出歌壇的,高曉柏也有份。
可他一直神態自若,搖着扇子,好像渾然沒有想起當年的事情。
或者,就算他想起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
畢竟刀狼只是一個音樂生涯結束了很多年的人了。
「話說,刀狼這個人,還活着嗎?」高曉柏搖着扇子問,「他退出歌壇之後,好像就銷聲匿跡了。」
江心海盯着他說:「他自從告別歌壇後,就從事年輕歌手的培養和教育去了。」
「從事年輕歌手的培訓和教育?」高曉柏重複了一遍,「是開什麼歌唱工作室或者培訓班嗎?」
「具體就不知道了,只是前幾天我問起刀狼,jx給我提過一嘴。」江心海說。
高曉柏握住下巴:「那這麼說,jx和刀狼,兩個人還是有聯繫的,是吧?」
江心海點頭。
兩個人肯定有聯繫,畢竟刀狼也是陳涯一手發掘出來的歌手。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他還是「開門大弟子」,資格比自己還要老。
畢竟自己在和jx出《遇見》這張專輯的時候,刀狼和jx聯合出的專輯已經很火了。
高曉柏突然笑了,眾人看着他,不明白他笑什麼。
他笑得越來越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兒,才慢慢止住笑聲。
何靈問道:「高老師,您笑什麼?」
「哈哈,對不起,太好笑了,」高曉柏說,「我是覺得,之前咱們連線的都是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音樂人,這會兒突然來一個刀狼,好像畫風不太對。」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發現很難理解他的笑點。
不過大家也都理解他的意思。
畢竟刀狼是個已經退出歌壇很久的人了,當年更是被英子痛批為「唱他的歌的都是農民」,和音樂私藏館的琅琅、平克·弗洛尹德之類的相提並論,確實有種畫風不太對的感覺。
江心海聽了這話,心裏十分不舒服。
「高老師,刀狼的音樂再對不上您的胃口,他畢竟也是個紅極一時的音樂人。」
高曉柏舉起手,說:「對不起,我剛才表達有誤,讓人誤解了,我的意思是,刀狼這個人身上,正好體現了我們華語樂壇發展不如國外樂壇的原因。」
眾人有些迷惑。
「這和刀狼有什麼關係?他不是很多年前都退出歌壇了嗎?」連何靈都感覺他說的話太飄忽,游離於常理之外了。
刀狼一個都退出歌壇這麼多年的人,現在還要為華語樂壇飛過來背鍋,這算什麼?
高曉柏說:「聽我說完,不是說刀狼要為華語樂壇的現狀負責,主要是,當年為什麼刀狼能火?不是因為華語樂壇的聽眾審美水平普遍不高嗎?」
他掰着手指頭,詳細補充道:「大家看看數據就知道了,華國每個學校,校均擁有專門的音樂室的數量是多少?
「學生當中,人均音樂老師的數量是多少?人均會使用樂器的數量是多少個?
「而在國外,這些數據又是多少?
「只要稍微看一看,就能輕鬆得出結論,我們華國的音樂教育和審美水平比國外低太多了,任何一個歐美國家,甚至連日本,都是我們的幾倍。」
說完,他長嘆一口氣,說:
「刀狼這樣自學成才的『音樂人』,我說的音樂人三個字是打引號的哈,在我的心目中,他不算是真正的音樂人——
這樣沒有接受過正統音樂教育,也沒有擁有良好審美的音樂人,反而帶動了音樂潮流,風靡國內,正經搞音樂的反而沒有人看。
這就是一種悲哀啊,就是因為音樂審美教育不合格,我們的整體聽眾水平才低,連帶着導致整體流行音樂水平也差,在國際上沒有競爭力。刀狼就正好體現了這一點啊。」
他一長段話說完,直播間的觀眾許多都附和起來:
「是的,我嫁到日本就發現,這裏的娃個個都會樂器,高中生都玩樂隊,搞得像模像樣的,國內的娃到了這邊,往往木頭木腦,沒有靈性……」
「不是沒有好作品,而是沒有好聽眾,劣幣驅逐良幣理論在哪裏都合適!」
「所以就覺得當時jx說給華語樂壇十年的話很搞笑,他牛逼是牛逼,要是他人在國內,沒有那麼多聽眾,能火嗎?」
……
江心海很氣,但是她又不知道怎麼駁斥高曉柏。
她也不是口拙,她刻薄人有一套,但她就是覺得自己隨時能說出非常刻薄的話來,怕搞得場面太難看,才不敢隨便開口說話。
徐湘瀟看出了她的不爽,小聲說:
「先不要為這件事爭吧,也許實際情況和我們想像中都不一樣,不如我們直接……連線刀郎?」
「對,直接連線吧,jx肯定把什麼都考慮好了。」秦雲初說。
徐湘瀟詢問江心海道:「心海,待會兒能不能你來跟人說?我怕我不認識人,跟人聊不到一塊兒去。」
江心海還在生悶氣,紅着臉點了點頭。
隨後,徐湘瀟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鈕。
……
海涯公司,董事長辦公室。
陸慶州坐在皮椅里,滿臉都是大勢已去、英雄遲暮的頹唐。
倒了,徹底倒了。
僅僅在一個小時之前,他還在開香檳,慶祝李興亮加入海涯娛樂公司。
這單世紀交易,現金流一個多億的巨額交易,以他陸慶州的魄力加上陸家給的底氣,才能完成的這樣一筆交易,被寄予厚望,本來應該是助力陸家的文娛版圖完成最後一塊拼圖的……
誰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收場。
李興亮剛剛買進來,不到一個小時,就爆出了水軍事件,分分鐘被封殺了。
而且對他的封殺,還是最嚴厲的那種——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一切作品下架,一切活動停止,一切影響消弭。
陸慶州就好像剛剛飄到雲端,正在雲海中幸福徜徉,結果還沒爽上一個小時,就「啪」,掉到地上了。
這一摔,就摔走了他的大半生。
一億多的現金流,對於海涯這樣的小公司來說是不可承受的損失,但對於愛華來說,卻是九牛之一毛、滄海之一粟。
可是噩耗接踵而來,在得知李興亮被封殺的同時,他陸慶州賴以靠山的陸家,以及陸家手中的愛華公司,居然就這麼倒了……
本來他還在憤怒地給雷亞娛樂打電話,控訴雷亞娛樂不地道,明知道要暴雷的產品還丟給自己接盤。
他還給法務部那邊打電話,旁敲側擊詢問他們能不能悔單,或者不能悔單的話,能不能讓李興亮個人來賠償公司的損失。
他甚至還和李興亮的團隊打去了電話,大發了一通脾氣,說得喉嚨嗓子都嘶啞了……
然後他就得到了顧雨晴收購愛華的消息。
然後他又接到了電話,電話里,自己的表侄女哭得梨花帶雨。
陸元龍是他的表哥,他女兒陸寧娜是自己的表侄女。
現在陸寧娜在電話里說,陸元龍被帶走了。
她還說,自己現在在跟一個陌生的男的在一起,那人說她家的房子正在被調查,她現在不知道能去哪兒。
陸慶州聽完之後,手一個不穩,手機差點掉到地上了。
天塌了。
陸元龍是陸家的核心,如果說得直白一點的話,算是陸家這個枝枝蔓蔓的龐大家族的現任家主、掌舵人。
這一整個家族,就是靠相互之間的親戚關係,在各行各業相互幫襯、聯合,才能讓這個家族如此興旺,雞犬升天。
能夠協調整個家族裏的所有人,掌控着整個家族命脈的,只有坐在中心的陸元龍。
可是今天一日之間,家族最大的財源——愛華公司沒了,家族的家主也沒了。
這不是天塌了,又是什麼?
他好聲好氣地告訴自己的表侄女,讓她先不要回家,隨便找個酒店住下來。
然後他就掛了電話,開始思考自己該怎麼辦。
他一連打了幾個電話,確認了現狀之後,開始構思如何保住陸家現在還剩的這點家業。
……在一番折騰之後,他已經喪失了所有精力。
現在他頹然地坐在椅子裏,雙眼無神地看着窗外,開始思考自己的將來。
眼下,他要面對的最緊要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海涯公司。
海涯公司是愛華的全資子公司,隨着愛華易手了,現在海涯也成了桉板上的魚肉。
他這個董事長的位置,隨時都可以被人一腳踹下去。
嚴格來講,現在海涯公司,已經不是他的公司了。
「董事長。」
門開着,齊小春手裏抱着一堆資料,站在門口。
「進來。」陸慶州無力地說。
齊小春憂心忡忡地走進來,說道:「董事長,顧家那邊的決定已經下來了,海涯公司和新成立的遲尺天涯公司合併,並且改名為遲尺天涯公司。」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陸慶州站起身,把自己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都推到了地上,桌上的東西叮叮噹噹掉了一地,嚇得齊小春連忙後退幾步。
「遲尺天涯他媽的就是遲尺的公司!之前他遲尺把公司給賣了,現在他一分錢不出,又把公司搞回來了,這他媽不是奇恥大辱又是什麼?」
陸慶州的怒火簡直要把他自己吞噬了。
他簡直搞不懂,遲尺是怎麼攀上了顧家的。當年愛華花了多少錢?是「明媒正娶」才把海涯公司收入麾下,現在,這公司居然稀里湖塗地又要回到原主手裏了。
齊小春皺着眉毛,說道:「董事長,彆氣了,氣大傷身……」
「別叫什麼雞毛董事長了,我已經不是董事長了。」陸慶州頹然地說。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屁股骨頭傳來鑽心般刺痛,他抬起屁股一看,才發現他剛才把桌上的一個小擺件扒拉到了椅子上。
他憤怒地撿起那個硌疼了自己屁股的小擺件,扔出了房門外。
「這個什麼遲尺……jx是吧?就他媽是一個偽君子,小人!」陸慶州大聲道,「他擺出一副什麼憂國憂民的態度,還說什麼振興華國音樂,其實呢?其實全是為他自己打算!」
「他根本就是為了錢!還給我!把我的海涯公司還給我!」
陸慶州咆孝着,咆孝累了,躺回椅子裏,大聲喘着粗氣。
「遲尺確實有點虛偽,」齊小春放下資料,給陸慶州倒了一杯茶,「他把自己包裝成什麼創作人,其實本質上還是個生意人,而且狡猾得很。」
「他反覆強調什麼十年之約,什麼音樂質量,說來說去,他開公司,不也是為了賺錢?」
「說到底,搞文化行業,本身也就是為了賺錢而已,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如果不賺錢,就會被大魚吃。海涯公司就是小魚,愛華就是大魚,他當年被大魚給吃了,便將不滿情緒發泄在環境上,殊不知,是他自己經營不善。」
「現在他道貌岸然打着旗號回來,又把海涯給鯨吞了,這不更是巧取豪奪嗎?愛華本分經營,又犯了什麼錯了?」
齊小春說得義憤填膺,陸慶州聽完心裏舒坦不少。
陸慶州喝了茶,上下打量着齊小春,吸了一口氣,說:
「小春,你不是jx的老員工了嗎?我這已經失勢的獅子,你還圍着我做什麼?不趕緊去給老領導表忠心?」
齊小春滿臉諂笑着說:「領導,您說笑了,我是您的兵啊!」
陸慶州點了點頭,他已經試探到了齊小春的忠心,稍微有點放下心來,說道:
「那你回頭就繼續跟着我吧,放心,我不會虧待老臣。」
「那是自然,您永遠是我的領導。」
說完,陸慶州振作起來,站起身,說道:「去通知一下,現在開一個緊急大會,所有員工都要到場。」
「是。」齊小春點頭,連忙去籌備會務了。
陸慶州舉起手機,開始給自己的人脈發消息。
他必須趁着這個機會,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讓陸家起死回生。
……半個小時後,他人已經在會場了。
會場已經坐滿了人,此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幾分絕望。
「這是一個緊急會議,」陸慶州發言道,「大家可能有的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了,這個會議的目的是什麼。」
頓了頓,他掃視全場一圈,說道:「我們海涯公司,馬上要和遲尺天涯公司合併了。」
話音落,場下一陣喧嚷。
他繼續對着話筒道:「我收到的消息是,今日起就要開始重組,大家儘早收拾心情,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將來。」
齊小春貓着腰,快步跑到他身旁,手裏抱着手機,小聲對他說了些什麼。
陸慶州馬上對着話筒說:「就說這麼一件事,然後剛才我收到消息,遲尺天涯公司的jx馬上就要來我們公司了,現在人已經在樓下了。」
說完這話,底下馬上沸騰起來了。
陸慶州想到過這個消息會讓現場十分震驚,但他沒想到,底下的反應竟然會這麼震驚。
「遲尺!是遲尺回來了嗎?」
「那個jx是不是就是《詩意的生活》裏面說的那個jx啊?」
「是遲尺啊!我們的老領導啊!他馬上要回來接手了啊!」
幾個老員工甚至站起身,不顧董事長還沒宣佈會議結束,直接衝出了會議室,跑到窗戶上往大門口下張望。
這些老員工都是從遲尺和江心海時代走過來的,他們曾經都在遲尺手底下工作過,跟遲尺都親自接觸過。
儘管沒有見過很多面,但遲尺還是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年遲尺暗然離開海涯時,他們還曾經暗中傷心過。
今天聽說老領導要回來了,他們頓時有種王者歸來時,滿心赤誠的老部下的心態——
海涯,你們的皇帝,回來了!
陸慶州滿臉疑惑地望向齊小春。
他想問的是:不是說,遲尺當年很不得人心嗎?
不是搞得公司工資都快發不出來嗎?
齊小春也很納悶。
她當年只是公司一個前台,在公司幹了沒兩個月,公司就易主了。
她沒有跟陳涯接觸過多少次,甚至都沒見過面。
陳涯對公司經營上的那些事,都是她道聽途說來的。
如果不是今天發生了這種事情,她至死都不知道,居然還有那些同事,對遲尺的感情那麼深。
跑了一個就有第二個,有第二個就有第三個,很快,不少人都跑到大廈窗戶旁,往下張望,想要看看jx。
其中有的是老部下,有的是新員工,認識jx的想看看變化,不認識jx的想瞧瞧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海涯公司樓下,黑色轎車門被推開。
一個漆黑長髮、皮膚白皙的少女,走下車來。
……
徐湘瀟按下了連線刀狼的按鈕。
鈴聲只響了一聲,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
在中控屏幕和眾人身前的大屏幕上,同時出現了畫面。
在畫面中間,是刀狼那張滄桑的臉。
盧雨帶過來的攝影師和江心海,一個把攝影機,一個把手機鏡頭,同時對準了大屏幕。
在大屏幕中間,刀狼憨厚地笑了。
「我等這個電話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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