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一年級時候的賽跑,我就頓覺精神百倍。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好日子,高個子老師突然來了興致,把哨子一吹:「今天咱測測你們的耐力,每人跑三圈,回到這裏來,看誰跑得快,我吹哨子為準,不得搶跑!喂!馬大梁,你在幹什麼?我一腳排你一邊去」他臉上頓時起了怒色,大家回頭去找馬大梁,就見他扯着另一同學的衣服,臉上還掛着收不住的笑,但聽到老師的訓斥,立刻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僵立在那裏,老師的發歪頓時起了效果,人群立時安靜下來,停止了嘻嘻哈哈,呼呼啦啦地站成兩排,女生一排男生一排。列隊完畢,他又講了許多注意事項,什麼拐彎不能跑進圈內,要先活動活動筋骨等等,講完了,然後是男生先跑,哨子一吹,我們都如離弦之箭躥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誰踩了誰的腳,誰扯了別人的衣服,反正就有人跌跌撞撞地倒下去了,倒下去的也不知道疼痛,爬起來再跑,也有的跑掉了鞋子,也有的跑掉了褲子,更有的跑成了光膀子,反正我什麼也顧不上,仿佛以前上坡的時候在野地里突然躥出一隻野兔子,它正在前面企圖溜掉,我撒丫子猛追,追上了捉回家養着,一點也不覺得累,三圈跑完了還守不住腳,又往前沖了一大段,直到有人喊我:「陳小二,陳小二!」我才如夢初醒,呼哧呼哧地喘着氣,搖搖晃晃地走回來,然後高個子老師就宣佈我是每一名,當然拿了冠軍也沒什麼獎勵,不過證明了我的實力,但誰也不知道我當時正幻想着追兔子,而且平時又經過追兔子的野外訓練,冠軍是理所當然的。
我曾不止一次地向夏五爺炫耀過,起初他聽了哈哈大笑,笑得很燦爛,我以為他是鼓勵我,再後來我就覺得他那笑有點蔑視的意思了,因為他說:「跑第一好,好啊,下回你要考第一,我就獎勵獎勵你。」「考第一」我皺了一下眉頭,「獎勵?五爺,您不騙我?」我試探着,其實我知道自己的本事,考第一談何容易啊?我只知道同桌平常總比我考得好,前桌的小白臉子周文又比我同桌好,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到底我在班裏排第幾啊?那個高個子老師又懶得宣佈名次,匆匆忙忙地念一遍成績拉倒,我也沒留意,再說,別人考好考孬與我有多大關係?我只知道高個子老師念的時候,我不在頭裏,也不在後頭,受表揚的沒我,挨批評的也沒我,他又不出成績單,這勾起了我對自己到底在班裏排第幾的好奇,嗨!這個高個子老師!
賽跑跑第一不值得一提?但總歸還是第一,可能是「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區別吧,既然您不喜歡,我不提就是。
等回到家,我一看時間還早,就一下子又不餓了,真是活見鬼!再回去吧,又落人口實,
不回去吧,又沒處可玩,再看作業吧,又不順眼,懶得去做,不到黑天不發愁,我父親總是說:「你這叫掌燈拔蠟,白天閒着玩,晚上點燈搓麻線。」每次老師佈置了作業,我不是回到家先做作業,而是在大街上竄夠了,到了晚上再點上煤油燈,在過年放貢品的大桌子上着急忙慌起來,每到這個時候父親就這樣說他那句至理名言。有時候,母親恰在此時搓麻線,就應了景,母親也就笑上一笑,也一塊受批評。
又想起夏五爺講的故事,心中委實不能平靜。壞了,夏五爺說讓我「聽出來了」,本要告訴我實情的,我咋就忘了,都是他偏在這關鍵的當兒去拿什麼好吃的,就和誰多想吃似的,聽夏五爺的話仿佛他就是英雄藍布衫的,他正要給我說出原委,我卻走了,他一定很生氣的。
這時就見父親下地回來,一臉的疲憊,放下傢伙頭就往屋裏走,就在這個當里我不知是怎麼想的,突然在屋門台子前邊,說道:「請!」。並做一個往屋裏指的手勢,像電影裏演的那樣,本想得些好處。卻不曾想,父親卻怒道:「我一巴掌呼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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