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凝隴 第98章 第98章【三更合一】這一整日,……

    「一直昏睡不醒?」藺承佑蹙了蹙眉,  五道一來就破了七咒符的咒術,論理府中之人都該無恙了,「可請醫工上門診視過了?」

    李夫人道:「老爺去尚『藥』局請直長了,  但小女前兩日還好好的,料着不是身子有恙的緣故,  只怕還是那符咒搞的鬼。隨夢小說網 www.suimeng.co」

    藺承佑略一思索,  指了指身旁的絕聖棄智,對李夫人道:「我這兩位小師弟善解邪毒,且年歲尚幼,  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帶他們到令嬡房中診視。」

    李夫人眉頭一松。

    李家的幾個女兒里,  就屬李淮固最出眾,當年有位遊方之士看到尚在襁褓中的李三娘,  斷言這孩子有鸞鳳之相,  李光遠長期在滕紹手下任副將,  無論功勳還是家世,  都遠不及比他小十歲的滕紹,  聽到這術士的話,  李光遠自覺原本無望的仕途升起了一絲希冀,  自此將三女兒視作珍寶。

    李家傾盡心力培育三娘,  李淮固也不負爺娘的期望,  長大之後,容貌和才情可謂出類拔萃,尚未及笄時,  便有不少貴戶上門提親,李家卻以女兒年歲尚小為由,一概推卻了。

    儘管如此,  有幾位世家公子因為傾慕李三娘的美貌不肯死心,不是在外佯裝與李三娘邂逅,就是托人送信送禮,李三娘似是極有主心骨,從不假以辭『色』。

    那時李光遠還只是一名小小副將,有那等心胸狹窄的小人因為提親遭拒氣不過,便在背地裏嚼舌根,說李三娘這個也瞧不上那個也瞧不上,難不成將來要嫁給皇室子弟?也不想想李家才是什麼門第,當真是心比天高。

    怎知才短短數年,李光遠就擢升為一方要員了。

    如今李家身負功勳進京述職,女兒更是因為獻出「香象」二字進入香象書院念書,李家將三娘視作掌上明珠,怎肯這當口出岔子。

    先前五道上門時,李夫人就因為擔心損了女兒的名聲,只肯讓他們在外院瞧瞧,這回換了藺承佑,李夫人雖說對藺承佑是萬般喜愛,但外男進閨房傳出去總歸對女兒不好,如今聽到這番安排,自是又驚又喜,再次行了一禮,含淚道:「世子慮事周到,那就一切有勞了。小道長,請隨老身入內。」

    說着便讓李府大管事招待藺承佑和他身邊的小道士,自己則帶着絕聖和棄智入內院探視女兒。

    藺承佑領着滕玉意到大門口察看咒印,忽道:「無為,把顯魂砂拿給師兄。」

    滕玉意忙恭敬地應了一聲「是」,低頭翻找搭在肩膀上的布袋,但裏頭的小布囊有好幾個,也不知哪包才是顯魂砂,旁邊就是李府的管事,當面詢問必定會讓人覺得奇怪,她不由踟躕起來,是把這些小布包一股腦拿出來遞給藺承佑,還是拐彎抹角問問藺承佑?藺承佑似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顯魂砂夠沉的,拿穩了,你笨手笨腳的,別把東西摔到地上。」

    滕玉意靈機一動,把胳膊探入囊中悄悄掂了掂,果然有一包像鐵錠那麼沉,她忙把那包取出來,彎腰遞給藺承佑:「師兄,給。」

    果然一點就透,藺承佑不讓眼裏的笑意透出來,佯裝嚴肅接過布包,扯開繫繩,把顯魂砂細細撒到台階上,然後換了一副認真的神情,蹲下來一寸寸仔細察看。

    顯魂砂一撒,上頭就顯出各種殘缺的腳印。這些腳印拾階而上,『亂』哄哄邁入了李府的門檻。

    很顯然,這七咒符把方圓百里的厲鬼都引到李家來了,還好五道發現得及時,再遲一兩日,就算把厲鬼統統驅走,李家人的神智也會嚴重受損。

    藺承佑看着地面,口中問李家管事:「貴府最近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管事用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老爺和夫人向來與人為善,這段時日闔府寧靜,實不知得罪過什麼人。」

    藺承佑一指台階上的腳印,淡淡道:「瞧見了麼,這都是被這黑符引來的厲鬼,被這麼多厲鬼纏上,闔府上下都會遭殃,要是不想再被這人暗害,最好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管事一哆嗦:「小人不敢妄言,但自打老爺攜眷來到長安,處處規行矩步,幾位公子和娘子也是素來謙讓和氣,即使出門在外,也不曾與人起過齟齬,要讓小人說,小人確實說不上來。」

    「前幾日可有什麼可疑的人在府外徘徊過?」

    管事埋頭想了想:「府外夜裏常年有護衛把守,至於白日——對了,前日大公子過生辰邀一幫好友到府里喝酒,當日來的人甚多,僕從也多,府里一整天都很喧鬧,門口照管不過來也是有的。」

    藺承佑暗自思忖,這範圍實在太大,人一多,別說賓客,府外的人也能趁『亂』扔符。

    滕玉意也在腹中揣摩起來,這件事會不會與李淮固身上的種種疑點有關?一個原本見識短淺的小娘子,再見時已經學富五車,要不是那回在樂道山莊試探出李淮固依舊極怕蟲,她都要懷疑李淮固換了個芯了。

    李家對女兒的才名向來是不遺餘力地宣揚,李將軍能力平平,卻幾次御災有方,次數多了,難保不會有人把這事與他女兒想到一塊。

    莫非有人真相信了李淮固能「預知」?怕預知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於是動了殺機。會不會是彭震那幫人幹的?李家如今頗受聖寵,李淮固能預知出別的大事也就算了,若是預知出彭家會造反,豈不會大大地壞事。

    滕玉意越想越覺得這猜想合理。

    記得前世彭震麾下就有不少會邪術的異士,對彭家來說,派出個把能人用邪咒害人,絲毫不成問題,而且這咒術如此陰毒,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將李家上下害得非死即殘。

    嘖。

    李家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韜光養晦不好麼,何苦大肆宣揚女兒的才名。

    藺承佑看完大門口,又帶着滕玉意繞着李宅的院牆慢慢檢查,管事和下人們不敢慢怠,忙也跟上去。

    繞着垣牆走了一圈,忽然發現對街有株柳樹,那宅邸似是無人居住,門口連個下人都無。

    藺承佑徑自走到那株柳樹下,忽然停住了腳步:「無為,把法天象地鏟遞給我。」

    滕玉意恭聲應了,然而往布囊里一『摸』,裏頭居然有三把巴掌大的小鏟子,她愣住了,哪把是法天象地鏟?可恨藺承佑只顧低着頭,她連眼『色』都使不出去,突又聽藺承佑道:「別把硃砂染到鏟子上了,擦乾手再『摸』。」

    滕玉意心中一喜,看來是那把銀制的小鏟子了,她像模像樣拿出來,蹲下來遞給藺承佑:「師兄,給。」

    藺承佑在心裏嘆了口氣,這麼聰明的假師弟不好經常帶出來,不然該多有意思,那聲「師兄」又清又脆,讓他頸後癢絲絲的,他『摸』『摸』耳朵,一本正經接過鏟子。

    鏟了兩下,樹下的土就驀然變了顏『色』,原本是黑褐『色』,一下子透出青金來。接着又往下挖,就從土裏挖出個三寸大的小木人。

    小木人身上貼着一張寫着生辰八字的符咒,頭頂還『插』着一根金針。

    藺承佑冷笑道:「原來藏在此處。」

    滕玉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這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藺承佑口中念了一道咒,那根金針便緩緩從木人頭頂退出,順手又小心翼翼扯下小人身上的符籙,遞給管事道:「認得出這是誰的生辰八字麼。」

    管事白着臉辨認一番:「從年份來看,應是我家三娘的生辰。」

    滕玉意眼波微動,看來她猜得沒錯,七咒術只是障眼法,兇徒就是沖李淮固來的。

    藺承佑轉動那木人:「這應該就是府上娘子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了。」

    他用厚布將其包好,起身走向別處。

    在李宅外找了一圈,確定再無別的異樣,一行人正要返回正門,便有下人欣喜地尋走來:「我家三娘醒了。」

    管事如釋重負:「先前世子殿下在那邊柳樹下挖出了一個木人。」

    回到大宅,李夫人和絕聖棄智也剛從內院出來,李夫人臉『色』見好,絕聖和棄智卻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兩人一看到藺承佑就道:「師兄,李三娘醒了,說來奇怪,我們壓根看不出李三娘中的什麼符咒,本來要出來找師兄,怎知李三娘突然就睜開眼睛了,噫,這是——」

    兩人一看到那木偶就變了聲調:「定魂金針。」

    藺承佑對李夫人道:「令嬡被人單獨施了咒術,除了門口那道,府外還藏了一道更惡毒的符咒,今晚子時之前不把這金針□□,令嬡就會命喪黃泉。」

    「什麼?」李夫人嚇得腿顫身搖,幸而兩邊婢女攙扶才不至於跌倒。

    藺承佑:「令嬡最近可得罪過什麼人?」

    李夫人顫聲道:「怎麼會?!這孩子素來『性』情寬和,別說與人結仇,甚至從未與人紅過臉。」

    藺承佑道:「七咒符雖然陰毒,目標卻是『家宅』,要下咒,只能埋在大門口,門口人來人往,極容易暴『露』行跡,兇徒應是覺得單這一道咒不夠穩妥,所以才又到府外的西北角,看準了方位埋下更陰狠的定魂金針,夫人看看這符咒上是不是寫的令嬡的生辰八字,如果是,那麼兇徒就是沖令嬡來的,而且此人似乎想儘快取走令嬡的『性』命,所以用的都是最損修為的符咒。」

    李夫人哆哆嗦嗦接過那沾了土的符籙,一望之下,身子又是一晃:「正、正是小女的生辰八字。」

    藺承佑道:「既然令嬡已經醒了,夫人不妨仔細問問她。那人懂邪術,手段也狠毒,興許是知道直接投毒或是派人刺殺,都有可能查到自己身上來,換咒術就隱匿得多了,這次是僥倖被我們發現了,下次或許就沒那麼幸運了,要是令嬡想起什麼,可以到大理寺報案。還有,先跟夫人打個招呼。這木偶事關邪道,我得拿回大理寺仔細查驗一番。」

    李夫人恨聲道:「此人心腸着實狠毒,多虧世子心細如髮,老身待會就問問小女,若有什麼線索,自會托老爺當面告知世子。」

    藺承佑又道:「無為,取一瓶清心丸給李夫人。」

    這回不用拐彎抹角給提示了,滕玉意往日總看到藺承佑拿出這『藥』丸給人,所以本就認識這『藥』丸,她在李夫人面前不敢應聲,只能唯唯點頭,很快『摸』出『藥』瓶,上前交給李夫人。

    李夫人心魂不定,哪顧得上打量面前的小道士,勉強穩住自己,千恩萬謝送藺承佑等人出來。

    藺承佑在門前上馬,滕玉意幾個上犢車,告別李府,驅馬趕往義寧坊的楚國寺。

    剛拐過街角,藺承佑忽然令車夫停車,把滕玉意叫下來,問她:「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李光遠曾是你阿爺的副將,你跟他的三女兒熟不熟?」

    滕玉意說:「小時侯算熟的,早年她常到我家裏來玩,但是自他父親遷任杭州後,我和她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藺承佑點點頭:「她來長安後,你跟她來往過麼?」

    「來往過好多回,前日李三娘也上了驪山,我和她同住翔鸞閣。」

    「她上過驪山?有這麼個人?」藺承佑對此毫無印象。

    「當然。」滕玉意奇道,皇后還單獨召見過李淮固,藺承佑這是什麼記『性』,「而且上回在樂道山莊,李三娘還跟我阿姐一同想出了第一等的名字。」

    哦,說到小紅馬他算是想起來了,當初滕玉意相中的小紅馬差點就賞給那個李三娘了。沒錯,是有這麼個人,藺承佑『摸』『摸』下巴:「行吧,我知道她是誰了,對了,她最近可有什麼異常之處?有沒有跟誰起過齟齬?」

    異常之處太多了,滕玉意內心糾結成一團,可惜一說就會讓藺承佑知道她是有前世記憶的「邪物」,而且她也不能說她懷疑是彭震派人下的手。

    淮南道與淮西道相互防扼,假如彭震造反的風聲是滕家放出來的,這對滕家有百害而無一益,不說彭震會傾盡全力對付阿爺,倘或拿不出彭震預謀造反的確鑿證據,朝廷說不定會懷疑阿爺才是有不軌之心的那個。

    目下阿爺正暗中部署揭發彭震一事,她這邊絕不能提前『露』出半點破綻。

    但她又必須讓藺承佑知道李淮固有點問題

    有了。

    「我不知道她最近是否與人結仇,但我常聽人說李三娘能預知吉凶,不知此事與她被暗害有沒有關係。」

    「預知吉凶?」藺承佑一哂,有點意思。世上能預知吉凶的人鳳『毛』麟角,人稱「神仙」,大多在廟裏供着呢。

    「好,我知道了。」

    滕玉意望了望藺承佑,看他這嗤之以鼻的樣子,應該是不大相信李淮固會預知吉凶,加上今日這令人聞風喪膽的符咒術,也不知道能不能順藤『摸』瓜查出彭震預謀造反一事。

    到了楚國寺下了馬,滕玉意和絕聖棄智也下了車。

    藺承佑道:「好了,我要進去取證,你們三個在門口等着。」

    滕玉意好奇地往裏瞧了瞧:「師兄,裏頭出了什麼案子?」

    藺承佑耳根一燙,這「師兄」倒是叫得怪順口的,不用猜也知道,滕玉意是關心盧兆安一事的進展,可惜證物尚未取全,帶她進去不合理法,只好說:「前幾天出了一樁人命案,案情有點特殊,剛移交到我和嚴司直手上,天『色』不早了,儘快取完證也好帶你們去除祟。」

    說着邁步上了台階。

    門口負責把守的衙役望見藺承佑,忙過來打招呼。

    「無為師兄,我們到那邊坐着等吧。」絕聖道。

    「也行。」天氣越來越熱了,跑了這一晌出了好些汗,滕玉意讓端福把水囊取出來,坐下來分給兩人喝。

    想了想,藺承佑騎馬只會比他們更渴,又讓端福另取一袋水囊,托門口的衙役轉交給藺承佑。

    也不知過了多久,藺承佑拎着水囊從寺里出來,先對門口衙役說可以撤離了,隨後轉頭一望,就看到滕玉意和絕聖棄智在寺門口的槐樹下。

    三人並排而坐,全都托腮望着他。三人身後不遠處,還杵着個五大三粗的端福。

    這一幕讓他心裏一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水囊,要是只帶絕聖和棄智這兩個粗心的傢伙出來,分發水囊的那個就是他了。

    「好了,辦完了。」他走到三人面前,目光下意識落到滕玉意臉上,「我們走吧。」

    滕玉意拍拍道袍起了身,絕聖和棄智一躍而起:「師兄,可找到什麼線索了?」

    滕玉意豎起耳朵聽,先前她已經令端福到附近的店肆悄悄打聽過了,昨日楚國寺有個十三歲的小娘子墮井而亡,估計是死因有點問題,所以驚動了大理寺。


    藺承佑徑自把水囊遞給滕玉意,沒接絕聖和棄智的話:「你們瞎問什麼?天『色』不早了,別忘了還得帶無為師弟去歷練,走,上車。」

    說着翻身上馬,提起韁繩時下意識回首望向楚國寺,比起謀害胡季真時那毫無破綻的作案手法,謀害李鶯兒的兇手似乎粗陋許多,而且像是臨時起意,因此現場留下了不少線索。

    等明日到了大理寺,再同嚴司直把兩案的細節核對一下。

    那座鬧鬼的荒宅不算遠,就在修真坊的東南角,剛拐過街角,滕玉意袖中的小涯劍就發起燙來,絕聖和棄智探出窗口往外看,訝然道:「師兄,好重的陰氣。」

    藺承佑沒接茬,裏頭足足有四十多隻倀鬼,全是他前晚用陣法引到此處來的,眼下聚在一堆,怨氣能不重嗎?

    滕玉意拔劍出鞘,早已是躍躍欲試,絕聖和棄智跳下車,二話不說就要往宅子裏沖,哪知剛一動,藺承佑就扯住了他們倆的衣領。

    「跑什麼?忘了這兩日你們不能用劍了?」

    絕聖一愣:「為何?」

    藺承佑:「師公說這一次尺廓足有五十多隻,接下來得隨時預備對付尺廓,倀鬼喜食內臟最是髒污,每殺一隻就會多損一分劍上的靈力,殺完這一窩,你們的劍起碼要七日才能恢復,要是這當口尺廓冒出來了,你們是不是打算在旁邊干看着?」

    「是哦。」絕聖撓撓頭。

    棄智埋頭就要從懷裏掏出符籙:「不怕!師兄,我們用符術對付它們。」

    那符籙掏了半天才掏出來,不但染上了污漬,還黏糊糊的粘作了一堆。

    絕聖和棄智張大了嘴:「這——這是?」

    「黏上蔗漿了?」藺承佑似笑非笑,「這必然是不能用了。」

    絕聖和棄智灰溜溜地一縮脖子:「許是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灑上的,我、我們不是故意的。」

    慶幸的是,師兄這回居然沒罵他們。

    滕玉意在旁候了一晌,腕子上的玄音鈴越來越響,料定裏頭的東西不會少,早已是激動得兩眼冒凶光,見狀,自告奮勇說:「沒關係。耐重和屍邪我對付不了,尋常惡鬼還是沒問題的,而且小涯已經許久沒歷練了,這回不如就交給我吧,世子,小道長,稍後你們自管在邊上歇一歇。」

    絕聖和棄智嚇一跳:「這怎麼能行?滕娘子,你不是道家中人,倀鬼雖然法力不高,卻也甚是狡猾,要是你一個人進去,說不定會有什麼變故。」

    藺承佑卻道:「也行吧,跑了一天我也累了,到了裏頭你先應對,我們呢,就在門外等你,實在應付不了再叫我們。」

    說着抬手推開門,率先進了荒宅。

    絕聖和棄智面面相覷,端福也『露』出遲疑的神『色』,眼看他二人已經進去了,只好也跟上。

    滕玉意邊走邊興致昂揚地說:「端福你不會道術,在外頭等我就行。」

    端福一聲不吭,顯然對這安排很不放心。

    這宅子已經廢置許久了,院中荊榛滿目,中堂里到處結着蛛絲網,暮『色』不聲不響籠罩下來,每一個角落都顯得分外荒涼。

    越往裏走,空氣越寒涼,即將到花廳了,相距數丈就聽到裏頭砰砰作響,像是有東西試圖撞開門窗跑出來,玄音鈴也隨之撞擊得愈加兇猛。

    藺承佑隨手撿起廊廡下的一盞風燈,點燃了遞給滕玉意:「這燈熄不了,可以拿來在屋子裏照明,你怕不怕?」

    滕玉意接過風燈:「不怕。」

    藺承佑笑笑,眼睛望着滕玉意,右手卻幫她一把推開側邊的房門,伴隨着刺耳的厲嘯,無數鬼影急衝出來,然而才探出脖頸,就被藺承佑彈出的符籙打了回去:「滾回去待着。」

    滕玉意趁『亂』闖進去,口中扔下一句話:「端福,在外頭等我。「

    端福急步跑到門前,恰好被關閉的房門碰到了鼻子,他無聲握了握拳,回頭看藺承佑已經閒閒坐到了廊下,娘子再三叮囑他別跟進去,縱然憂心如焚,也只好一動不動杵在門口。

    絕聖和棄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師兄,真讓滕娘子一個人進去?萬一有什麼差錯怎麼辦。」

    藺承佑背靠門扇而坐,擰開水囊喝了口水,隨後將胳膊擱在膝蓋上,轉頭看看二人:「師兄在此,你們怕什麼。」

    棄智急得還要說話,冷不丁聽到窗戶響,有隻倀鬼竟將腦袋從破掉的窗縫裏硬擠出來,藺承佑聞聲沒回頭,卻懶洋洋往後擲出一道符。

    絕聖和棄智定睛一看,師兄使的是定影符,只能把鬼影定住,卻不能損及倀鬼分毫。

    兩人心裏一慌,但緊接着,就聽滕玉意興沖沖在屋裏說:「看劍。」

    只聽一聲慘叫,那隻倀鬼似是因為動彈不得,被小涯劍刺得魂飛魄散。

    絕聖和棄智傻眼了,藺承佑皺了皺眉:「別杵着了,坐下來等着。」

    棄智隱約明白過來了,難不成師兄在鍛煉滕娘子捉鬼的本事?是了,師兄是很喜歡滕娘子的,要是滕娘子能熟練運用小涯劍,往後就能常出來跟他們一起除祟了。

    想明白之後,他『摸』『摸』後腦勺,把絕聖拉到一邊,紅着臉悄聲說:「放心吧,師兄不會讓滕娘子受傷的。」

    屋裏,滕玉意正忙着追逐一隻倀鬼。倀鬼作惡多端,每殺一隻,她就能多攢一份功德。

    話說起來,這些倀鬼的模樣一個比一個駭人,嘴角全都裂到耳邊,一張嘴就能把人嚇得半死。

    換作是兩月前,別說上前追殺,她連多看一眼就會腿軟,現在早不一樣了,邪物也是講等級的,見識過屍邪和耐重那樣的大物,這些小東西就有些不夠看了。

    倀鬼似乎極畏懼她手中的劍光,不是忙着在屋中飛奔,就是蜷縮到角落裏,好在屋子不算大,只需施展輕功就能追上。

    唯一的困擾就是屋裏只有她一個人,好不容易追上這個,又跑了另一個。

    絕聖和棄智趴在窗口往裏看,不時搖頭嘆氣:「慘,太慘了。」

    倀鬼最大的本事就是行動速度極快,且個個都有血盆大口,闊嘴一張,似能吞下世間萬物。

    師兄在屋子四角埋下了金剛陣,這陣法滕娘子不懂,他們卻是看得明白的。被這陣法困了這些時辰,倀鬼早已靈力大減,非但行動速度受制,還沒辦法把口完全張開,加上滕娘子手中那把小涯劍劍氣如虹,一時間只有被打得鬼哭狼嚎的份。

    他們跟隨師公和師兄捉妖這麼久,頭一回看到混得這麼慘的倀鬼。

    「慘!」眼看滕玉意將劍又刺入一隻倀鬼的胸膛,兩人不約而同嘆了口氣,「誰叫你們做鬼也不老實,該!」

    可惜滕娘子身手不算好,倀鬼又善躲藏,這樣一隻一隻殺下來,也不知要殺到何時去。

    扭頭一望,師兄似是極有耐心,頭靠着背板,居然閉上了眼睛,看上去似在假寐,但只要有倀鬼逃出來,即刻就會往後扔出一張定影符。

    兩人趴在窗口看了一晌,發現一切動靜都瞞不過師兄,便也坐下來耐心等待。

    這當口端福一直在側耳聆聽屋內的聲響,聽得小主人始終活躍如初,表情才稍稍鬆懈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絕聖和棄智腦袋挨着腦袋打起了盹。

    再過片刻,廊下漸漸起了夜風。

    忽聽吱呀一聲,有人從屋裏出來了。

    絕聖和棄智被這動靜驚醒,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滕玉意持劍朝他們走來,腳步輕快又穩健,耳旁的烏髮濕漉漉的,看樣子方才出了不少汗。

    藺承佑也睜開了眼睛,轉過頭看着滕玉意走近。

    滕玉意眼睛亮晶晶的,精神頭好得出奇,到了近前,赧然笑道:「叫你們久等了。幸不辱命,總算都清完了。」

    「一隻都不剩?」

    「一隻都不剩了。」

    藺承佑笑着點點頭:「不錯,本事見長。下回絕聖和棄智有事不在的時候,可以找你搭把手了。」

    絕聖張了張嘴,這不行吧,滕娘子這一清都清到大晚上了,還得全程有人在外頭幫着把鬼攔住,要是每回捉妖都這麼慢,還——

    忽然瞥見師兄掃過來的眼風,只好又改口笑道:「是的,滕娘子好厲害。」

    棄智也憨笑:「滕娘子實在是太厲害了。」

    藺承佑心裏嘖了一聲,這演得,還不如不吭聲。

    說話間,只聽「咕嚕嚕」一陣響,絕聖和棄智臉一紅,同時捂住自己的肚皮。

    「餓了吧?」藺承佑道,「帶你們吃東西去。」

    「等等。」滕玉意低聲對端福說了句什麼,不一會端福從外頭抱了一堆東西進來,近前一看,竟是八份錦盒。

    滕玉意笑眯眯打開最上頭一份:「既然大夥都餓了,不如先拿這個墊墊肚子吧。」

    絕聖和棄智探頭望去,眼睛登時一亮:「哇,好漂亮的點心,滕娘子,這是你們府里新做的?以前怎麼沒見過。」

    滕玉意驕傲道:「當然沒見過,這可是我親手做的鮮花糕,早上本來就想給你們,結果一整天都沒能尋到機會,這糕點熱的時候好吃,涼了也另有風味,這地方太荒涼了,最近的店肆估計也要半個時辰的路程,怕你們太餓,吃些點心再上路。」

    絕聖和棄智眉開眼笑接過錦盒:「多謝滕娘子。」

    滕玉意順勢坐到藺承佑身邊,把其中一盒捧到他面前:「世子,你嘗嘗我的手藝。」

    藺承佑低眉望着滿屜子的玫瑰花糕,那點心捏成了玫瑰花的形狀,一朵一朵挨在一塊,這樣精細的小點心,一看就知道極費工夫,想想這是她親手捏的,眼裏不自覺溢出了笑意。

    只可惜連絕聖和棄智都有份,何時她做一份只給他一個人的點心就好了,又聽滕玉意道:「這四盒是專門給世子做的,世子不那麼愛吃甜的,所以這裏頭餡料清淡許多。」

    藺承佑微微一怔,笑意從心裏蔓延到了嘴角:「謝了,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你和端福也餓了,這盒你們吃吧。」

    滕玉意興致勃勃說:「世子你先嘗。」

    藺承佑接過棄智遞來的帕子淨了淨手,隨手拿起一塊吃了,果然不算甜,味道清新軟糯,有種說不出的風味。

    「你誇口說這是江南最好吃的點心?」

    滕玉意:「世子以為呢?」

    藺承佑笑道:「行吧,比我想像的還要好吃。」這次絕沒有絲毫違心誇讚的意思,一口氣吃了好幾塊。

    滕玉意在旁看着,笑靨愈發深,藺承佑好像還挺挑嘴的,他要是覺得不好吃,絕不會吃這麼多。

    她含笑捧起一盒,先用帕子裹了好幾塊遞給端福,自己也拈了一塊放入口中。

    幾人盤腿坐在廊下,心裏一高興,便肆意說笑起來。

    庭院荒涼,夜風陣陣,頭頂燈光昏暗,隔壁滿是鬼怪殘骸,這情景實在詭異,而且玫瑰糕也早已涼了,可是這一頓吃下來,每個人都覺得心頭熱乎乎的。

    回到滕府已是半夜,滕玉意跟絕聖棄智告別下車,藺承佑在馬上望着她說:「之前跟你說的記住了?」

    滕玉意頷首:「知道了。」

    藺承佑安『插』在書院的內應姓簡,日後有事可以托這位簡女官傳話。

    藺承佑看了看候在滕府門口的一眾下人,一抖韁繩:「行了,那就告辭了。」

    說着催馬離去。

    絕聖和棄智從車裏探出腦袋:「滕娘子,明日開學之禮我們不便去打攪你,下回等你有空,我們再找你除祟。」

    滕玉意目送車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這才高高興興回了府。

    端福不聲不響跟上去,心裏默默地想,這一整日,娘子好像比過去一整年笑的次數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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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98章【三更合一】這一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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