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帝見甄兒離去,這才開口道:「姬氏敗落已久,族中男丁凋零,有一支遷徙到洛陽去了,,還有兩支戰亂中失散,至今都續不**譜,最後一支就定居在天都,但是家主之子接連夭折,只剩下一女入了宮……到底是誰,居然有如此野心?」
「看起來你對姬氏的情況很清楚嘛……喲,做皇帝的就是厲害,就算沒防備之心,也把全家上下查得清楚明白,你大概連人家家裏有幾隻雞鴨都查過了吧?」
無翳公子隨口譏諷了一段,隨即頹然趴倒在几案上,泄憤似的提起酒壺,也不用杯就喝了一大口,含着酒低聲咕噥道:「半壺……哼!」
昭元帝見不是事,提醒他道:「先生不如繼續說下去?」
「說下去……哦,我還在說故事呢。.」無翳公子的聲調已經有些醉意茫然了,但他努力抬起頭來,繼續道:「第二個故事,我想說說,劉演劉秀這兄弟倆。」
秦聿的眼中閃過讚許的光芒,「劉秀出身貧寒,卻能禮賢下士,性情溫良沉穩,同為帝王,這兩點我仍是自愧不如。」
無翳公子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各人秉性不同,勉強改變自己反而不好——我倒是覺得他個性溫柔過甚,長得又秀美,看起來跟個大姑娘一樣,眾臣上朝的時候,指不定在底下看着他的臉意淫幻想,這就很悲摧了!」
昭元帝被他這種偏邪惡毒的猜想驚得呼吸一窒,簡直不敢相信,這等言辭是從這般華麗精緻的人口中說出——此時,他才想起薛汶對此人的評價:狠毒乖戾,言辭刻薄——還真是說對了!
無翳公子不去管他心裏如何暗誹,繼續提着酒壺暢飲,狠狠的喝了兩大口,這才放下酒壺,微微喘息道:「剛才說到哪裏——對,劉演劉秀這兩兄弟。」
「劉演是哥哥,個性狂妄好強,他看到亂世之中的兇險與機遇,於是揭竿而起,成為一方豪雄,他弟弟劉秀當然也乖乖跟着哥哥造反去了。」
「劉演兵強馬悍,麾下猛將如雲,當時有遊方道士唱出神秘讖緯,說是劉演應天命而出,當為九鼎之主。」
「劉演名義上的主君更始帝深深忌憚他,一次設下鴻門宴,欲行殺招,在擲杯為號的瞬間,卻好似為神秘力量所阻,根本不能動彈,於是劉演毫無傷的回去了。」
「此事一經揭穿,頓時世人大嘩,更多人堅信劉演乃真命天子,奸邪之徒根本不能傷害於他,劉演自己也深感得意。」
「又過了一陣,劉演的政敵請他去赴宴,當時有許多人勸他別去,但是劉演滿不在乎的說:天命在我,凡夫俗子能奈我何?他去了這次宴會,飲了一杯酒後,就開始大口吐出黑血,抬回家中不到一天就死了。」
無翳公子說到此處,拎起酒壺對口而飲,酒滴飛濺到屏風輕紗上,在暗處顯得晶瑩剔透,卻閃動着驚心動魄,讓人極度恐懼的冷光——
「然後,他的弟弟劉秀繼承了哥哥的人馬和勢力,他性格溫良平穩,卻又堅忍不拔,終於在多年後得到了皇位。」
他說完這個故事,廳堂中已是一片死寂。
昭元帝挺直了脊背坐着,好似巋然不動,只有仔細觀察,才能看到他手中攥緊了玉杯,翠**滴的玉杯不堪巨力,已然露出絲絲裂痕。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呢?那些術者中的長老肯定會說:雖有天命所在,亦不可肆意妄為,否則天命就要改換……哈哈,都是一群愛說廢話聳人聽聞的老不死!」
無翳公子哈哈大笑着,酒意酩醺的罵起了長者前輩,昭元帝好似完全聽不見,只是凝視着自己掌中,那已裂為幾片的玉杯,以及微微沁出的血,仍是默然無語。
無翳公子以摺扇輕敲几案,略微提高了聲線,「這個故事只說明了一件事:就是做哥哥的不要死在弟弟前頭,否則你的事業,你的隊伍人馬,還有你的名聲功業,甚至是你的龍氣也全歸弟弟了,今後歷史上還要記載你是個傻子笨蛋,死得活該死得必然!」
冷風吹動窗紗,簌簌的有花葉落在上頭,脈脈而入的晨曦逐漸疏淡,好似有一絲魚肚白露出來了。
「天快亮了,我的酒也快喝盡了。」
無翳公子微微嘆息着,拎起酒壺晃了晃,覺了壺中腰那條若隱若現的紅色光線,於是泄氣的垂下了肩,再一次伏倒在几案上,一邊信手將壺狠狠的拋出。
壺身落到遠處花徑中,劇烈震盪觸了咒文,頓時出巨大的爆裂聲,酒花四散,在逐漸明朗的天光下顯得流光溢彩。
「第三個故事嘛……」
無翳公子嗯了一聲,卻是看向昭元帝,笑眯眯的突兀問道:「天亮了,你不回去上早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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