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右順門。
坐落在西南方向有一排垣舍,正是六科廊的所有地,而相鄰的千步廓用於儲存大量朝廷文書和奏章。
這裏跟對面左順門文淵閣閣臣職低權高的情況相類似,雖然最高的品階僅僅只是正七品,但可以劍指六部尚書,甚至可以上疏彈劾首輔。
像最近李孜省已經定罪,因吏部尚書李裕由李孜省所薦,故而遭到了他們紛紛上疏彈劾,勢必扳倒這位「不乾淨」的吏部尚書。
「杜公得保,幸得吾輩同心齊力!」
「天子初登大寶,科道當直諫君上行賢!」
「東廠禍我大明久矣,今日當建言行裁撤之事!」
大明的官員都是懂得見風使舵的變色龍,現在看到朱祐樘只是一頭紙老虎,當即紛紛打着正義的旗號上疏直諫,更是想要趁機裁撤東廠。
雖然錦衣衛已經被他們文官集團的子弟滲透進去了,但東廠從錦衣衛調過去充當番子的人員都是出身卑微的錦衣衛,那是一塊他們文官集團無法指染的特務機構。
正是如此,他們現在倒不是十分痛恨錦衣衛,而是痛恨充當陛下爪牙的東廠,更痛恨曾經由汪直統領的西廠。
所幸,而今的新君遠沒有成化帝那種大刀闊斧的魄力,卻是連一個刑部尚書都不敢輕易拿下,如同傳言那般的孝順而賢明。
秋高氣爽,不染纖塵。
太祖朱元璋分拆中書省總攬收受奏疏的職能,允許官員的奏疏不經通政司,可以通過左順門值房的宦官送到司禮監的文書房。
六科廊的官員紛紛走出右順門,來到對面的左順門,將自己直諫君主行為規範的奏諫和裁撤東廠的奏疏上交。
吏科都給事中宋琮同樣來到左順門前,只是並沒有找宦官,而是找上負責通稟和傳達的閣吏,將六科明日早朝奏章的副本交上。
現在早朝規定每個衙門只能奏一事,雖然他很想直奏裁撤東廠,但最終選擇將矛頭直指吏部尚書李裕。
當滿朝官員都想着如何教朱祐樘做人的時候,朱祐樘很罕見地離開了紫禁城,來到了位於紫禁城西邊的西苑。
西苑,這是一座皇家園林,是帝王遊玩狩獵的場所。
朱祐樘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有一種才出紫禁城便已經到了郊外的錯覺,眼前的山林、湖泊和鳥獸充斥着大自然的味道。
「先帝身體康健的時候,時常會到這裏騎馬!」錢義小心翼翼地扶着朱祐樘上馬,顯得追憶美好時光般地淚目道。
得知朱祐樘要騎馬,這裏的太監顯得十分重視,不僅找來一匹性情最溫順的寶馬,而且仔仔細細檢查馬鞍是否合適、馬鐙是否穩固,韁繩、韁頭、以及其他裝備是否齊全等。
駕!
朱祐樘輕輕揮動馬鞭,寶馬便朝着前面而去,而那種熟悉的感覺當即便回來了。
他六歲便被冊封為太子,騎射是一項基本功,雖然早前顯露出來的天賦平平,但現在自然已經得心應手。
當騎在馬上起伏不定地奔馳時,一種屬於男人的快樂直涌心頭,此刻更是生起一種仗劍走天涯的衝動。
「主子,慢點,慢點!」劉瑾跟在後面,顯得十分擔心地勸道。
朱祐樘看到這貨竟然要追上自己,由於臉上使然,當即便揮下馬鞭加快了速度,騎着馬朝前面狂奔。
這裏其實就是一個遛馬的地方,一道道護欄擋着根本進不了北邊的山林馳騁,便只好又拐着原地返回。
在回到隆福宮前,朱祐樘勒緊馬僵翻身下馬,結束了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初駕體驗。
嘔
劉瑾其實是一個騎馬初學者,剛剛從馬上下來,便忍不住趴在地上嘔吐起來,將今天吃的全吐了出來。
「萬歲爺,人員都已經召集過來了!」錢義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朱祐樘下馬,當即便認真地提醒道。
「奴婢鄭國忠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鄭國忠上前,當即便跪拜道。
「奴婢叩見主子,吾主萬歲萬歲萬萬歲!」身後近二十名年輕的太監單膝跪地,向朱祐樘齊聲道。
朱祐樘看着這幫太監所表露出來的精氣神,若不是從他們的聲線判斷,還真的會錯以為是軍旅出身的軍人。
縱觀整個大明朝歷史,成化帝算是最重用太監的皇帝了。
其實遠不止西廠,在地方上更是任命大量的太監,甚至讓汪直曾經親自帶兵打仗,這是大明王朝從未有過的事情。
只是大量的工作依仗於太監,那麼必然需要提升太監的數量,而忠心又有能力的太監變得尤為重要。
正是如此,成化帝對西苑的太監有着更高的要求,而後世鼎鼎大名的汪直便是在這裏呆過一段時間。
鄭國忠向朱祐樘謝禮,轉身便對身後的二十名年輕的太監大手一揮。
這些太監很快便走進了馬場,在朱祐樘的眼皮底下進行操縱起來,雖然不能說騎射精湛,但絕對是太監群體的佼佼者了。
「萬歲爺恐是有所不知,在先帝駕崩當日,太皇太后已經將周家人及姻親勛貴安排進入十二營擔任都指揮使!」錢義知道朱祐樘是想要拿回京軍的掌控權,卻是顯得眼睛複雜地道。
朱祐樘其實是知道的,不然自己不會大費周章要回錢義,卻是望向旁邊的鄭國忠道:「他們夠忠誠嗎?」
「他們都是出身清白且從小帶進宮裏,近十年來每日朝乾清宮跪安,每年都要經過篩選,忠誠肯定沒有問題!」鄭國忠一本正經地道。
朱祐樘看着眼前的騎射演藝,發現確實是要費一番心思才有些成效。
二十名太監在箭無虛發射在靶上的時候,在前面的空地進行一場徒手博斗,最終由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太監獲勝。
朱祐樘將獲勝者叫到眼前,打量這個身材結實的太監道:「你叫十分名字?」
「奴婢叫張永?」張永面對朱祐樘顯得有點激動,眼睛帶着淚光地回應道。
朱祐樘的眉頭微微蹙起,卻是認真地詢問道:「張永這個名字並不是很好,你可想得到朕賜姓!」
「奴婢求之不得!」張永的眼睛微亮,當即便表態道。
朱祐樘知道有些殊榮是太監夢寐以求的,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進行鼓勵道:「那你就得好好表現了!」
當天下午,刑部的判決文書上呈內閣。
「王越的詩作雖有不妥之處,但作詩怨望乃惡意臆測,不可定下此罪!先帝懲治王越是磨其心志,今王越謫居安陸多年,而新朝當是用人之際,故於國於情可除其罪」
萬安和劉吉看到這份結案文書的時候,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臉上當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其中的曲折無須猜測,今刑部既然已經認定無罪,那麼便上呈陛下吧!」萬安失神良久,便拿出老大哥的口吻道。
劉吉雖然很想知道其中的緣由,但現在木已成舟,他們內閣並沒有理由出面阻止,便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內閣不敢進行阻攔,亦沒有理由進行阻攔,所以刑部的判決文官即刻送進了乾清宮。
「假的,絕對是假的,不可能是這樣子!」
當這個消息傳到外界,所有人都是震驚不已,而大多數官員都不願意接受這個殘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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