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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城。
戒備森嚴,城牆清軍忙碌不停。
因為,
最終的決戰終於到來了。
西側,陸上已經隱約出現了吳軍旗幟。
漢水,
也出現了吳軍戰艦身影。
這段時間,
哲勇瘦了30斤,大臉盤都變窄了。
不過,
倒是顯的眼睛大了一圈。
他巡視到南城,
望着硯山,突然冒出一句:
「良順,你去守硯山炮台吧。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如果丟了硯山,我倆也不過是先後赴死罷了。」
「下官遵命。」
因誤了戰略,而被乾隆下旨貶為馬甲的上三旗2等侍衛,良順。
此時臉上並無往日的驕橫戾氣。
甚至向哲勇單膝下跪領命。
無他,
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沒必要仇恨了。
大清亡,
倆人都得跟着完蛋。
硯山,在襄陽城南側。
俯瞰襄陽城~
平均海拔在300多米。
大清入關,承平百年。
硯山長期僅佈置幾十兵丁,駐紮在一個破舊寨子。
當初,
白蓮教大軍能夠輕鬆取下襄陽,不是因為他們攻城犀利,而是因為防務鬆弛。
再堅固的城池,
沒有精銳的士兵、科學的火力配置、以及堅決的心志,都是一攻即下。
【以前寫白蓮攻襄陽比較草率,沒有仔細研究襄陽周邊地形地理。歷史地理不應分家,書友們見諒~】
而襄陽下游20里外,漢水南側的石灣村。
第4軍團在此紮下大營,隨同紮營的還有第1派遣軍。
中軍大帳內,
劉武用佩劍指着簡易沙盤:
「黃總指揮和諸位弟兄請看,這是我們花了一個夏天製作的沙盤。」
「漢水,從襄陽城的北側和東側流過。」
「硯山,又堵住了步兵弟兄們從南向北攻襄陽的路徑。」
黃肆問道:
「這麼看起來,步兵攻城壓根擺不開,戰寬不夠。僅有西邊不寬的這麼一條進攻路徑。」
劉武點頭。
襄陽城的地理條件,絕了。
帳內的幾十名軍官、參謀議論紛紛。
最終,
一致認為:
「如果水師攜帶的重炮能夠轟開城牆最好。」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出動步兵主攻硯山,水師和混成營作為牽制。」
黃肆和劉武嘀咕了半天,
最終拍板:
主攻硯山!
拿下硯山,襄陽不破也破。
大不了,花費點時間把大炮拉上山頂,耐心的將全城轟爛!
仰攻山頭。
第4軍團全體神情凝重,所有人都在忙着做必須準備。
除了水運帶來的移動堡壘車,
還得緊急製作各種盾牌~
更關鍵的是——臼炮!
仰攻山頭,只有臼炮用得上。
長身管加農炮一概望山興嘆~
炮兵軍官帶着觀察手,
從早到晚,在硯山西側觀察地形。
軍官們把自己的千里鏡全部獻出來,給炮兵兄弟們用。
這一仗,
炮兵是關鍵!
他們雄起,步兵才能少死人。
他們若是表現稀碎,步兵的傷亡就要翻倍。
當然,
派遣軍肯定是要打頭陣的。
但是,
仰攻山頭,第4軍團的步兵如果不跟上,是不可能的。
好在硯山沒什麼植被。
大清朝的山絕大多數光禿禿的。
炮兵軍官們,
反覆估算的第一處目標:
是屬於硯山的一處海拔300米的山坡——虎頭山。
幾百年後,
這裏有座電視轉播塔~
虎頭山的坡度很大。
炮兵軍官們反覆琢磨,在哪幾個點安置臼炮?
如何在這幾個點克服坡度,快速弄出水平面安置臼炮?
臼炮大約設置多少度射角,多少裝藥,才能保證轟到敵寨。
炮兵軍官們研究完畢,
又拉上抽籤決定出來擔任主攻任務的6個步兵連軍官,以及派遣軍多位營官,再次商量協同進攻的步驟、細節。
派遣軍第1營營官,張老三聽的直翻白眼~
聽不懂!
不過,
他瞧出來了,這幫軍爺極度怕死。
論證的議題圍繞——怎麼少死一些士兵。
本想鄙視,轉念一想似乎是好事。
於是,
耐心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聽天書。
他注意到,
旁邊有1年輕軍官和自己一樣不懂裝懂,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混成營中尉指揮官——李二狗。
李二狗悟性不錯,但對於這種非直觀的軍事知識,實在無能為力。
他對火炮最深的理解就是加農炮的拋物線彈道。
因為,
自己撒尿也是拋物線。
二狗甚至認為,外貌醜陋的臼炮是邪道。
他極度信不過4軍團這幫神神叨叨的傢伙。
雖然湖廣戰役的主帥,陸軍大臣林淮生的軍令已經抵達好幾天了。
但是,
4軍團做到了重壓之下,不慌不忙。
將林總「務必加快速度,取襄陽後揮師南下,圍堵蒙古馬隊」的軍令完全拋到腦後。
專心的研究步炮協同。
草稿紙用了一打又一打,茶喝了一碗又一碗。
4人抬着臼炮,反覆演練爬山。
勤務營還打造了特製炮鋤。
張老三每天瞅着這幫另類的軍爺,找了一處坡度近似的山坡反覆練炮鋤,
人為營造水平面~
還特麼一本正經的炮擊。
好幾次,
因為後坐力,臼炮人仰馬翻,咕嚕嚕滾下山坡。
此情此景,張老三笑的流眼淚~
不知為何,
他總覺得4軍團這幫軍爺腦子不太正常。
第1次試探進攻,
在傍晚時分,
半個太陽隱入地平線時突然展開~
駐守虎頭山的前御前2等侍衛良順,狐疑的望着浩浩蕩蕩殺來的吳軍。
心裏嘀咕:
「吳賊腦子沒進水吧?」
夜間不打仗,雨天不打仗,幾乎是軍事常識。
就和「兵家必爭之地」一樣,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寶貴經驗。
違背,
不能說一定失敗。
但失敗率高達99%。
就像鄧艾翻越崇山峻岭奇襲蜀漢,可能事後再來一百次,也無法復刻成功。
烏泱泱的第1派遣軍炮灰沒有穿甲,也沒有陣型~
散開了,
亂糟糟的衝鋒。
2000人裏面混雜着50多名第4軍團的步兵。
冒着清軍炮火衝鋒~
仰攻時,
更是遭遇了山頂清軍火繩槍和弓箭的反覆打擊。
屍體一具具滾落~
3名徒手步兵衝到早就看好的位置。
1人抄起工兵鏟,咔咔掘地。
「好了。」
另一人將拎着的木桶里調好的水泥灌入。
「下炮鋤。」
鐵製炮鋤楔入灌滿水泥的坑。
拿工兵鏟的人剛想微調一下水平位置,卻被一發霰彈命中腦門。
人一聲不吭,順着山坡滾落。
其餘2人愣了半秒鐘,
默默調整了水平位置。
然後吼道:
「撤。」
一直在千里鏡里觀察的後方友軍,鳴金收兵。
攻擊陣型好似退潮。
只留下了100多具屍體靜靜的躺在還帶着陽光餘溫的土地上。
良順透過炮台垛口,望着遠去的黑線。
大罵:
「這幫狗曰的幹嘛來了?」
旁邊一名綠營炮手湊趣道:
「旗爺,這些刁民找砍頭來了。」
「哼~」
罵歸罵,
良順這種出身必須是大清鐵杆,與國同休。
他在回到硯山主寨之前,
再三反覆檢查了炮台防務,
叮囑炮手:
「多用霰彈。」
「鉛彈不夠,就自己融,還不夠,石子也能湊合。」
炮手們望着正在哐哐砸石頭的幾個苦役石匠,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
就地取材。
清廷經營襄陽許久,
苦心孤詣,用石塊和糯米紅糖漿修築了硯山軍寨,一大一小。
虎頭山是小,面積只有主寨的三分之一。
駐軍700人,來自西北綠營。
次日清晨,
駐守虎頭山的清軍被急促的銅鑼聲驚醒。
伸頭一看,
麻了。
黑壓壓的吳軍,已經擺出了進攻陣型。
最前頭是刀盾甲士,後面是紅黑軍服步兵。
一名臉色黑紅的清軍千總扯着嗓子,
激勵:
「弟兄,不要慌。都是爹生娘養的,挨上一槍子都得死。他們仰攻,沒法使炮~」
「良順大人說了,打退1次吳賊進攻,就賞銀10000兩。」
1名綠營炮手問道:
「弟兄們要是打退10次?」
「10萬兩!」
「大人,那幫當官的不會賴賬吧?」
千總噗嗤笑了,
指着遠處的襄陽城:
「賴賬?」
「少1兩,老子就帶着主寨的弟兄們把大炮調個頭,把襄陽轟成爛慫。然後,投吳去。」
眾人振奮,
有條不紊的完成了戰前準備,將火藥炮彈搬運到大炮旁。
火把挨個點燃~
默默注視着底下的吳軍。
清廷從西北綠營抽調了1200綠營兵,以其中700人駐守虎頭山軍寨。
西北長期有戰事,
從大小和卓到準噶爾、還有馬匪~
西北駐軍長期處於戰爭當中,老兵比例大。
就像現在,
指揮的千總,怎麼都覺得信心滿滿。
躲在堅固的軍寨裏面,用大炮和火繩槍弓箭抵禦爬坡仰攻的敵人步兵。
「開炮。」
炮彈呼嘯着砸向山下,居高臨下,射程大為增長。
沖在最前面的派遣軍方陣,
頓時被犁開3道血痕~
營官們大吼:
「沖啊。」
刀盾甲士們嚎叫着脫離陣型,開始衝鋒。
降兵們被告知,遇上大炮,往前沖反而是最優解。
炮彈會落在後頭。
如果畏懼後退,
第4軍團就會化身正義督戰隊。
此戰,
加農炮無法轟擊山頭敵軍,但是可以轟擊友軍。
黃肆緊張的握着千里鏡,站在一輛輜重車上觀察戰況。
他先觀察軍寨,
見白煙籠罩,火光乍現。
從頻率看,
就知道守軍不是新兵,開炮的節奏很穩健。
再看已經衝到山下的派遣軍,
正在散開奮力攀爬~
於此同時,
軍寨內箭矢騰空而起,拋物線墜下。
守軍當中有不少人原先的駱駝客馬幫出身,弓箭和彎刀從不離身。
他們知道火器威力更大,
但是也不沒有丟棄保命技能。
「打,打贏了拿賞銀回老家,蓋房子娶老婆生娃娃。」
千總握着佩刀,
四處走動鼓勁。
這次,朝廷的賞賜從未有過的優厚。
抓住機會,每人掙個幾十上百兩銀子回家改善生活。
西北貧瘠,
翻身的機會少的可憐。
西北漢子從不指望科舉之路,因為文曲星早就遷去了南方。
從軍,
就是唯一選擇。
子母炮和大抬槍。
此時成了收割人命的扇鐮。
每一次轟擊,都給吳軍帶來巨大的傷亡。
黃肆握着千里鏡的手臂微微哆嗦,他甚至能看到山坡上騰起的血霧。
瞬間,
他有些明白了武昌城頭,王傑的感受。
好在,清軍的火炮鑄造技術不過關。
1刻鐘後,
炮聲明顯稀疏。
炮筒需要降溫,否則炸膛立馬發生。
好機會!
一直在等待時機的10輛馬車,箭一般衝出。
炮手們不停揮舞鞭子,
抽的馬兒吃痛,玩命的奔~
車上載的是臼炮和炮彈。
大車邊緣坐的是炮手。
一口氣衝到山下,
4人一組,按照矮個在前,高個子在後,抬起臼炮沒命的往山坡上爬。
後面,
抱着炮彈和火藥包的炮手緊跟上。
再後面,
還跟着一組徒手士兵,準時隨時填補傷亡。
頭頂,
是嗖嗖亂飛的槍子和箭矢。
抬槍聲音沉悶,鐵砂漫天飛舞。
軍寨內,
千總現場指揮依舊冷靜:
「都別慌,1人裝填1人打槍。看準了打,火藥金貴。」
「弓箭準備好,等這幫慫貨靠近了,別露頭聽聲拋射。」
駱駝客的眼睛、耳朵、鼻子當中,至少有1樣很靈。
否則,
在大漠裏早就被馬匪幹掉,被狼啃掉了。
幾名赤膊炮手將薄被子蓋在炮筒上,緩慢澆水,水蒸氣呲呲作響。
山坡上,
慘叫聲不絕於耳。
屍體不斷滾落,傷亡慘重~
潰兵已經開始出現了!
就連一些派遣軍的老兵也撐不住這種慘烈的傷亡,畏縮不前。
4軍團步兵,雖然不停射擊。
但是效果微弱,敵人不傻,露出垛口的面積並不大。
尤其是子母炮降溫後,再次發威。
弗朗機炮,在清軍當中被稱為子母炮。
裝填快,射擊快。
只要不停換藥室就行~
此時,
臼炮終於發威了。
1發實心彈落入軍寨,
哐~當~
所有人都懵了,這是什麼操作?
千總抬頭望天,
他當兵6年,從未見過或者聽過臼炮,一時間無法理解這枚炮彈的來路。
是老天爺扔下來的嗎?
沒過一會,
又是2發實心彈從天而降。
千總瞬間額頭佈滿汗珠,抄起盾牌護住腦袋,探出垛口觀望。
正好,
1門臼炮發射,
炮口噴出白煙,
他甚至看清了那枚炮彈飛行的軌跡。
小黑點逐漸變大,然後落在了身後的軍寨內。
動靜驚人~
炮彈砸在一尊2將軍炮尾部,炮筒彈跳旋轉壓死了周邊猝不及防的3名炮手。
「轟,轟賊兵的那短炮。」
千總急了,
表情猙獰,
嘶吼着:
「大炮、火槍、弓箭都給我瞄準那種短炮,幹掉他們。」
「看準了,往下滾石頭。」
「弄死他們。」
雙方都急了眼。
勝敗在此一舉,就看誰能先摧毀誰了。
一塊有稜有角的巨石被十幾名清軍合力從軍寨推下。
滾落之勢,無人可擋。
一處臼炮組被集體撞飛。
張老三瞠目結舌,
望着人仰馬翻的那一幕,感覺特別熟悉,卻笑不出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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