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話事人 413 吳賊還沒冒頭,廣東佬就開始搞事了?

    淮安城。

    巡撫福長安召見了淮西新軍的漏網之魚——廬州人劉黃通。

    「拜見撫台。」

    「起來吧,上茶。你們新軍打的很頑強,雖敗猶榮。」

    「謝撫台誇讚。當兵吃糧,這是本分。」

    劉黃通胳膊還吊着繃帶,泅渡時被槍子打的,最終追隨他逃到淮安府的僅有300餘人。

    福長安雖經大敗,

    卻很快調整了心態,在幕僚的攛掇之下,

    先將戰敗的一半責任推到了海蘭察身上,再把剩下的一半推到了吳賊銃炮過於犀利。

    「戰之敗,非將之過,乃器不如人也。」

    結局如他所料——戴罪立功。

    京城那幫混球才不會來接手這爛攤子呢。

    就算乾隆想罷黜流放自己,那幫人的長輩也會搶着為自己說好話。

    貴胄圈公認:

    硬骨頭,留給富察家的人啃。

    福長安定定心神,盯着劉黃通的眼睛,

    冷不丁的問道:

    「可本官聽說,淮西新軍有不少人沒死,投了吳賊被編入了吳賊的第2軍團。可有此事?」

    劉黃通放下茶盞,臉色平靜:

    「回撫台,這是謠言。」

    「嗯?」

    「我是親歷者,5萬皖北兄弟硬抗吳軍,只有戰死的,沒有投降的。」

    福長安眼神犀利:

    「你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

    「標下對天發誓,絕無謊言!」

    福長安瞬間釋然,笑道:

    「好,好。本官提拔你為廬州副將,從二品。」

    戈什哈立馬端來一托盤,上面放着嶄新的官袍,官印,頂戴。

    劉黃通撲通跪地叩首,手臂因激動微微顫抖。

    「末將謝撫台抬舉,謝朝廷厚恩。」

    福長安端坐在上,

    滿意的點點頭:

    「我大清最重軍功,你去了廬州好好干,爭取在戰場殺出個名堂。日後憑軍功晉升,總兵、提督也不在話下。」

    「嗻。」

    「非常時期,可行非常手段。廬州綠營鬆弛,不堪大用,你去了重新募兵,本官找兵部替你要了3000兵額,2000杆火繩槍,刀矛藤牌1000套。」

    劉黃通從欣喜中恢復,問道:

    「那末將從揚州帶回來的那些弟兄們?」

    「廬州營各級官佐你可自行安排。事後報上名單即可,本官無一不准。」

    次日清晨,

    劉黃通帶着麾下300多人到巡撫衙門門口,集體跪拜後離開了淮安。

    隨行的還有一隊八旗兵以及10萬兩白銀。

    募兵,是需要銀子的。

    這10萬兩就是廬州新軍的啟動資金。

    福長安以親戚通敵的罪名,連坐拘押了淮安城21家士紳,僅留8家噤若寒蟬。

    清廷,尤擅抄家。

    從老奴起家開始就時常用這招解決問題。

    乾隆更是箇中好手。

    福長安自然也學了個幾成功力。

    21家士紳的家產,緩解了淮安城防的燃眉之急。

    在乾隆的《平賊4法》抵達之前,福長安就開始修煉烏龜功了,棱堡、壕溝錯落分佈。

    廷寄一到,

    他拍着腦袋大呼,怎麼忘了金川那一招?

    戰碉啊~

    小小金川靠着這玩意,把大清噁心了幾十年。

    如今,

    風雲變幻,完全可以以此敵之術還彼敵之身嘛。

    修,狠狠的修。

    徵發徭役,1萬不夠就招5萬。

    咱大清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清軍瘋狂修工事,巧了,揚州城的吳軍也一樣。

    建築署的官員勘查地形後很快拿出了圖紙、方案!

    沿大運河修炮台,在揚州城周邊修小型棱堡。

    第4軍團進駐揚州,

    士兵住的是原綠營軍營,稍加修繕。

    軍官們則是住進了空置的宅子,原主人或被處決,或因為不願剪辮主動離開了。

    站在開元寺塔上俯瞰,全揚州找不出一根辮子!

    總指揮黃肆不由得感慨:

    陛下深謀遠慮,眼光超前。

    以「剪辮」鑑別人心,手段狠辣卻不傷天和。

    不殺人,只誅心。

    剪辮後,百姓就沒法首鼠兩端,必須擁護吳國。

    一旦清軍捲土重來,包圍揚州,第4軍團可以安心守城,而不必擔心城內有後患。

    若是不剪辮子,

    保不齊就會有人裏應外合,或者悄悄給清軍提供情報。

    一道「自願剪辮令」就精準剔除了所有的敵對分子,以及搖擺分子。

    如今城中居民22萬人,還是太多。

    黃肆決定繼續疏散一半,減輕糧食壓力。

    凡自願被疏散的人都可以去崇明定居。

    官府承諾保留他們的祖屋,並且為他們在崇明提供每人不少於3畝地。條件是人在地在,人遷地無。

    出於戰爭的未知恐懼,許多人搬了。

    18世紀,

    崇明島的環境比揚州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主要是颱風、海潮倒灌以及內澇。

    撂荒地多,鹽鹼地更多。

    對策是修築海堤,開挖疏浚可快速排水的「井字」河道網。

    李郁令人給這10萬百姓提供金屬工具、耕作農具、種子、還有水泥,加上水利署的現場指導,想來崇明成為成熟農場只是時間問題。

    如此大費周折,是為了配合吳國的戰略——「先南後北」。

    先打下長江以南,再北伐!

    贛州府。

    寒風凜冽,天色鉛灰。

    江西雖是南方,可北邊有鄱陽湖平原這個大敞口,一點沒擋住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

    城牆上,

    倆名站崗士兵站在避風處望着城中斷壁殘垣,小聲議論着。

    「也不知道棉大衣何時送達?」

    「快了。我聽軍需官說,最晚10天肯定送到。」

    「那還行。只要不下雪,現在這身衣服還能撐。」

    實際上,

    從蘇松湖3府出發的船隊已經抵達了鄱陽湖,但是贛江長達4個月的斷航期給船隊造成了很大困擾。

    一開始僱傭縴夫,

    上溯幾十里後,船主們果斷放棄了,改陸運。

    上萬套棉質軍大衣和被子運輸量繁重,從南昌到贛州還需時間。

    所謂,千算萬算,總有漏算。

    大抵就是這樣的。

    參謀本部內沒有江西人,故而對贛江的水文特點不甚了解。

    而第5軍團總指揮苗有林壓根沒打算等這批冬季物資,他將一封密信交給傳令兵:

    「務必親手送到南昌城輕騎兵軍團兀思買將軍手中。」

    「遵命。」

    傳令兵雙手接過,放入背負的防水竹筒內轉身離開。


    這幾日,

    集結到贛州府的第5軍團士兵逐漸增多,總兵力超過6000。

    時機已成熟!

    苗有林召集所有軍官,宣佈了他的進攻令:

    「本官決定,放棄追剿進山的南贛鎮殘部,軍團主力向西南進軍,越過大庾嶺,攻破梅關,拿下南雄府。」

    「諸位,有什麼疑問嗎?現在立即提出來。」

    眾軍官沸騰,

    隨即有人問道:

    「總指揮,攜帶大炮嗎?」

    「當然!而且要帶上軍團所屬的所有12磅炮。」

    「總指揮,大軍所需糧草怎麼安排?」

    「便攜乾糧全部帶走,另外在周邊各府籌措一批軍糧。之後,咱們就在南雄府開飯。」

    「總指揮,清軍南贛鎮會不會偷襲?」

    「求之不得。老子巴不得他從烏龜殼裏跳出來,省的進山到處尋他。」

    「總指揮,我軍的棉衣棉被還未送至。」

    「不等了,我軍越過南嶺就不需要禦寒棉衣了。廣東那邊肯定比江西暖和。好了,諸位,有信心嗎?」

    「有!」

    軍官們狂吼,瞬間屋內氣溫陡升。

    廣州城,

    依舊是行人攘攘,熱鬧非凡。

    停止一口通商後,似乎並沒有影響這座城市的活力。

    實際上,相關從業者紛紛被迫改行,沒空哀嘆,將愁緒化為壓力努力的掙那一日三餐。

    反倒是總督和巡撫,頗為憂愁。

    「趙撫台,聽說你又調撫標下鄉彈壓亂民了?」

    「哼,一幫刁民,糾集宗族,抗稅抗糧。本官忍不了了,抓了首犯砍了幾顆首級,殺雞儆猴。」

    兩廣總督伊爾杭點點頭,

    感慨道:

    「大清立國百餘載,兩廣還是首鼠兩端、心懷不軌。」

    「依本官看就得殺,殺的太少了。」

    趙士生白淨的臉皮漲紅,言語有些失態,毫無曾為翰林院庶吉士的斯文優雅。

    他是被氣的。

    廣州府下轄花縣,

    鄉民糾集百餘人公然攔住道路不讓衙役們進村。

    惠州府下轄的海豐縣、陸豐縣更牛皮,36家宗族聯合給縣衙遞帖子。

    說今年田地收成不好。

    洋毛子商船也不來了,生意都停了。

    現在各大宗族是又窮又狠,縣裏要是敢催糧,那就是不給大家活路。

    以前的欠賬,交不了。

    明年的錢糧,估計也交不了。

    知縣看了帖子嚇的魂飛魄散,立馬派人到省城求援。

    要知道,

    縣衙里的一些書吏衙役,也是背靠宗族。

    如果這些地方宗族鐵了心要鬧事,估計會有當差的偷偷打開城門歡迎阿公率族人進城吃夜宵。

    伊爾杭同情的給趙士生遞上一杯涼茶:

    「坐,消消氣。伱也知道,南方人素來和朝廷離心離德。距離越遠,越叛逆。」

    「制台!粵海關已經關門了,若是再丟了本省的錢糧賦稅,我,我們怎麼向朝廷交代?」

    「別急,別急。圈裏不是還養着一群肥豬嗎?再宰幾頭抵燃眉之急。」

    趙士生眼珠子一轉,問道:

    「制台是說十三行行商?」

    「不然呢?」

    「制台英明。如今朝廷危難,是該動他們了。」

    伊爾杭笑笑:

    「來啊,傳本督軍令,調兵圍了潘家、盧家、謝家。抓人抄家。」

    「嗻。」一名戈什哈恭敬接令,想了想又問道,「大人,以什麼罪名?」

    「通夷罪。」

    戈什哈剛出門,

    就遇到了廣東水師提督關達官滿頭大汗匆匆跑進府,臉色焦慮。

    「制台,珠江口又有1艘夷船妄圖進犯,被我炮台擊退。」

    伊爾杭騰地起身,臉色嚴肅:

    「傷亡幾何?」

    「炮台戰死23人,火炮損失7門。」

    「是哪國的夷船?」

    「米字旗,撒克遜人。」

    伊爾杭默默坐回椅背,心中默算。

    「本月,這是第4次遇襲了吧?」

    關達官接過僕人遞上的涼茶,一飲而盡,抹抹嘴道:

    「撒克遜人4次,尼德蘭人2次,伊比利亞人1次,不明國籍海盜船1次。夷人的報復越來越頻繁了。」

    3人沉默,臉色皆差。

    突然,

    幕僚帶着一員報信騎士匆匆進府。

    「東翁,大事不好。」

    「又怎麼了?」

    「江西南贛鎮綠營兵棄守梅關,吳賊先鋒趁機突襲南雄劫走了數十萬兩厘稅。南雄知府稱,吳賊大軍隨時可能越過大庾嶺,入寇粵地。」

    嘩,

    3人都驚的站起身。

    伊爾杭表情抽搐,咒罵:

    「該死的李逆。」

    「該死的馬忠義。」

    見趙士生、關達官2人盯着自己。

    他穩穩心神,開始部署:

    「令南韶連鎮總兵搶佔梅關,若實在不行,當集結兵力據守韶州。務必要把吳賊擋在粵北。」

    「令南雄、韶州知府、連州知州、佛岡廳同知自行招募鄉兵,協助守城。」

    「速速從周邊籌集糧食20萬石運入廣州。」

    「趙大人。」

    「制台有何吩咐?」

    「勞煩你親自出馬,將十三行行商全部抓捕下獄。這一仗能打到什麼程度,就看趙大人能抄出多少軍費了。」

    趙士生凜然,微微拱手:

    「制台放心,國難見忠臣,我趙某人親自監督,不會給底下這幫人趁機揩油的機會。還請撥給下官一隊旗兵壓陣。」

    隨着大批兵丁開出軍營,駐防八旗馬隊開出滿城,熱鬧的市集頓作鳥獸散。

    人人自危,要打仗了~

    趁着還未戒嚴,許多嗅覺靈敏的大戶人家收拾了金銀細軟火速出城。

    很難說,

    打起來是城內安全,還是鄉村安全。

    若是清軍佔優,那必定城內更安全。

    如果吳軍佔優,那城內就是地獄。

    如果全省秩序崩潰,那逃到哪兒都是地獄。

    長長的車隊一看就是肥羊,鄉民、山匪、水匪、幫會隨便哪一方都有動機有實力吃羊肉。

    粵人重商,重商的地方就重視信息。

    很快,

    總督府的消息就被各路人馬當作商品兜售,奇貨可居。

    頭道販子,二道販子,三道販子~

    價格以開立方的形式逐層猛降,傳播範圍以冪的形式猛增。

    惠州府下屬陸豐縣,

    碣石衛。

    此地東接潮州,南靠大海。

    商議趁亂起兵的「群英會」在此悄悄舉行!

    參加者有潮汕一方的宗族太公,還有深耕廣府的幫會舵主。

    例如,

    天地會、紅花會、蛟龍幫、斧頭幫、太極門、詠春門等皆有大佬到場。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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