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趕到百菩山項目的時候,曹建軍還沒有到。
李德成和他的工人們在一個樹蔭下等着,看到沈燁的車停下後,李德成沖工人們揮揮手,趕他們先去現場準備準備。
等工人們散去後,李德成跑到自己的車上,從後座拿下一個黑色手提袋,三步並兩步鑽進沈燁的車裏。
「沈總來這麼早啊。」
沈燁點頭微笑道:「你這邊都準備好了嗎?」
李德成咧嘴笑道:「都準備就緒了,沈總,這是我家的一些土特產,不值什麼錢,您別嫌棄,我給你放後面。」
李德成說着要把公文包往後排座放,沈燁趕忙攔住他。
「李總你這是搞什麼。」
沈燁拿過公文包,打開一看,裏面整齊的放着一大捆錢,用縱橫兩排皮筋繃着,他大致掃了眼。
嗯,不多不少,五小捆。
還認為李老闆出手有多闊綽呢。
沈燁抬眼看了李德成,發現他嘴角微揚,滿是期待。
沈燁將公文包一合,拿在手裏直接下了車,「這土特產我可不敢收,李總抓緊拿回去吧!」
「哎~」
李德成見狀嘆口氣,知道拿的少了,人家沒看在眼裏。
之所以沒直接遞給自己,是怕自己把錢扔在後排座。
趕忙也跟着下了車,從沈燁手裏接過公文包。
與此同時,沈燁也把車落了鎖。
李德成被沈燁這一番操作搞得很無語,看來人家早就想好怎麼防備自己了。
「沈總,大家都不容易,照顧一下嘛。」
「等看完現場再說吧!」
沈燁說完默默點了根煙,走到樹蔭下的一個馬紮上坐穩。
李德成無奈,只好先將公文包放回車裏。
倆人坐在樹蔭下,時間不大,曹建軍開着他的帕薩特也來到現場。
曹建軍一下車立馬撐起小傘,滿臉汗津津地拽到樹蔭下,一屁股坐下,馬扎發出痛苦的咔嚓聲。
「哎呀,老李啊,伱說這大熱天的,為了你這點破事,折騰的大家都難受。」
曹建軍吐槽着:「今天能不能搞定?」
「必須能搞定,必須能搞定。」
李德成陪着笑,摸出大蘇挨個遞煙,彎着腰給兩人點上,「兩位領導稍微休息片刻,我去看看工人們準備的如何了。」
李德成把煙放在馬紮上,趕緊跑去現場查看。
曹建軍趁機問沈燁:「來多久了?」
沈燁說:「剛來沒五分鐘。」
曹建軍試探着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前兩天沒找對地方?」
沈燁沒有正面回答,意味深長道:「那需要等看完現場之後才有結論。」
沈燁說完,兜里的手機響了,他揚了手機,對曹建軍說:「我朋友來了,我過去迎接一下。」
「你朋友?什麼朋友?」曹建軍問。
沈燁沒鳥他,起身到路邊迎接馬波濤。
老馬把車靠在路邊,搖下車窗,露出一副圓形小墨鏡,喜滋滋地問道:「沒來晚吧?」
沈燁說:「還沒開始呢。」
「那感情好!」馬波濤從車裏下來。
上身穿着貼身小馬褂,下身穿着花褲衩,手裏拿個「路飛款」草帽,打扮的很是騷包。
「老馬哥,你這身」沈燁有些意外。
馬波濤嘿嘿一笑說:「今天來看戲的,當然得穿的休閒一點。」
你這是休閒嗎,你這是來氣李德成的吧。
馬波濤看到他身後的曹建軍,小聲問道:「這胖子是誰?」
「我們公司工程部副主任。」
一聽不是什麼大人物,馬波濤也沒了打招呼的意思。
「曹主任、沈總,工人們準備好了,咱們嗯?這位是」
李德成去而復返,皺起眉頭看着打扮的花里胡哨的馬波濤,有些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來,只好求助的望向沈燁和曹建軍。
沈燁笑着說:「我一朋友,他在附近住,聽說我來百菩山了,過來找我玩的。」
李德成疑惑地點點頭,重新換上笑臉說:「現場都準備好了,趁着天不熱,咱們抓緊去看看吧。」
「行!」沈燁痛快答應着。
李德成帶頭,沈燁、馬波濤在中間,曹建軍走了幾步氣喘吁吁,有氣無力道:「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看着東西,沈總,看仔細點!」
「好咧。」沈燁頭也不回,跟馬波濤有說有笑。
李德成故意放慢了腳步,他感覺這個花褲衩不是沈燁什麼朋友。
應該是沈燁請來幫忙掌掌眼的吧。
此時,馬波濤在李德成眼中,儼然一副「專家」身份。
畢竟以沈燁的關係,通過質監站弄幾個「專家」來幫忙還是輕而易舉的。
只是不知道這個「專家」水平如何了。
李德成帶着兩人很快來到一個真實的勘孔前,從工人手裏接過gps說:「沈總,這是我們勘察報告中的起始坐標點,咱們從這裏開始,您隨便抽查,你說看哪個點位,咱們看哪個點位。」
李德成說的自信滿滿,擺出一副老子不怕你抽查的架勢。
沈燁和馬波濤對視一眼,無奈苦笑。
李德成這戲演的,若不是他們兩個知根知底的話,絕對被他糊弄過去。
幾天前,他們來的時候,除了不到300個的真實勘孔外,絕對沒有眼下這麼多。
看得出來,這兩天李老闆也是下功夫造假了,否則不會有如此的信心。
李德成比劃了一陣,又讓工人拿來洛陽鏟,一節節往下探。
半天后,他在旁解說着:「沈總,您看這個坐標的探孔深度是28.9米,跟報告數據有1米多的差距,其實很正常,因為都是兩年前鑽孔的」
「嗯!」沈燁點點頭,心道不用你比劃,你所有的勘孔我們都捅過了,只有這個數據最接近。
見沈燁和「專家」沒有發表意見後,李德成心滿意足的笑了。
「沈總,咱們再看哪個?您隨便點。」
沈燁指着不遠處那個說:「就那個吧。」
「哦好!」
李德成笑臉一僵,心說你丫可真會選啊,這個特麼是個假孔!
不過牛逼吹出去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幾人來到假孔前,李德成裝模作樣的比劃着gps。
沈燁蹲在假孔前端詳了半天,還別說,這幫人造假水平挺高的,如果不仔細查看,或者往孔洞裏瞄兩眼的話,絕對不會發現這是個假孔。
因為一眼能望到孔底,裏面還填充了一些細砂。
「這是防止雨水倒灌或者引起原狀土擾動的措施,一般勘察完畢後,我們會採用細砂及時填充,並封孔」
沈燁抬眼看看他,開口說:「洛陽鏟拿來,捅兩下。」
「沈總,咱們看其他的坐標吧,1500個坐標點呢,您要挨個看完的話,起碼一周時間」
「不用,先看完這個再說!」沈燁堅持。
馬波濤見眾人沒有動彈的意思,自顧自抄起一把洛陽鏟酷酷往孔里捅。
那動作嫻熟的一看就是老手,沒幾下就將孔內的細砂掏乾淨,露出土壤的原貌。
沈燁抄起一把土壤查看,沉吟道:「李總,這個勘孔好像是假的吧!」
「不不不,怎麼可能是假的呢,時間過去兩年了,這個孔早被堵嚴實了。」李德成狡辯。
「再看看周邊其他幾個,如果還是這種情況的話,你再這樣解釋的話可行不通了!」
沈燁說着示意馬波濤動手。
後者早已躍躍欲試,拎着洛陽鏟挨個捅。
一個,假的!
二個,假的!
三個,也是假的!
假的做不了真,不到十分鐘功夫,馬波濤已把周圍造假的二十幾個勘孔全部捅完。
全是假的!
李德成臉色相當難看。
從馬波濤捅第二個勘孔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錯了。
這個花褲衩特麼壓根不是專家,十有八九是個同行!
越看,李德成越感覺花褲衩眼熟。
直到二十個假孔搞定,馬波濤摘掉墨鏡擦汗。
李德成這才看清他的樣子,頓時眼珠子要瞪出來。
「老馬,原來是你!!!!」
「嘿嘿!」
馬波濤拿着草帽扇風,賤兮兮的打着招呼:「是我啊,李老闆,好久不見!」
瑪德,還真是你!
李德成視線快速在沈燁和馬波濤之間掃射,一時間感覺好像掉進了坑裏。
難怪沈燁提出要復勘了,特麼有馬波濤這個攪屎棍幫忙的話,即使沒有問題,他也能雞蛋挑骨頭搞事情。
關鍵特麼老馬完全是具備勘察資質的第三方單位,能出具真實的勘察報告!!!
想到這兒,李德成渾身都冒出了冷汗。
姓沈的,你丫夠狠啊!
「李老闆,1500個坐標點呢,刨除初勘的300個真實勘孔外,其他幾百個勘孔造假挺累吧!」
馬波濤雙手撐着洛陽鏟,言語中譏諷味十足。
李德成咬着牙花子說:「老馬,大家都是同行,你這樣搞有意思嗎?」
馬波濤嘿的笑了:「當年你丫不正當競標,從我手裏搶走活的時候,我也這樣問過你。」
幾個工人見老闆被氣的不行,立時圍過來。
「老闆!」
「喲,怎麼着,氣急敗壞還想動手咋地,就你有人啊?老子也有人!」馬波濤從花褲衩里摸出手機準備撥號。
「別別別,都是誤會!」李德成快速平復心頭的怒火。
冷靜,必須冷靜。
老子是來解決問題的,不能再節外生枝!
李德成喊住工人,沖沈燁說:「都別動手,沈總,麻煩借一步說話。」
「好啊!」
沈燁知道,李德成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
今天擺了這一出,就是演給他看的。
如果他無法識破的話,就會被李德成糊弄過去。
然後還倒扣個「監理不專業」、「沒有證據瞎嗶嗶」的大帽子。
可惜哦,真的假不了。
李德成也沒想到辛辛苦苦折騰了三天的造假行動,一轉眼功夫被認識破。
無奈之下,他也不再存僥倖心理,打算按照老鄉建議的籌碼,直接一波到位,省的再折騰下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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