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個瞧着只有十四五歲的小丫鬟就跟着青容進了屋。
戰戰兢兢的向方玧行禮,「奴婢見過良娣。」
方玧沒做聲,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才淡淡開口。
「昨兒白天是你跟着余嬤嬤當的差?」
「回良娣的話,是奴婢。」
小蘭聲音里透着緊張侷促,顫聲答道。
見狀,一旁站着的雁微就適時開口,「你別害怕,良娣問什麼你就答什麼,良娣素來是最溫和寬善的。」
聽雁微這麼說,小蘭怯生生抬頭看一眼方玧,咬了咬唇,像是鼓起了勇氣似的。
忍着哭腔道,「奴婢知道良娣想問什麼,還請良娣明鑑,奴婢昨兒晚上真的是親手關好了窗戶,落了鎖才走的,奴婢敢以性命擔保,若奴婢所言非實,奴婢就遭天打雷劈,死後入阿鼻地獄!」
說到這裏,大約是真的害怕,邊說眼淚就不停往下掉,鼻涕都急出來了。
但小蘭也顧不得,直接抬手用袖子一擦,就繼續向方玧求饒。
瞧她這模樣倒是不像作假,方玧蹙了蹙眉,便也就沒再為難她,擺手道。
「行了,哭什麼,你先下去吧,好好當差,若再有紕漏,我照樣饒不得你。」
「謝良娣恕罪,謝良娣!」
小蘭大喜過望,趕忙磕了兩個頭,快步退了出去。
這時候,方玧才重新將目光落到了余嬤嬤身上,斂了斂眸,淡淡道。
「余嬤嬤,我知道你素日對二姑娘是最用心的,念在你平日有功,這回就算是將功抵過了,如今姑娘病了,離不得人,回去當差吧。」
「是,奴婢遵命,良娣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顧姑娘,叫姑娘早日康復!」
余嬤嬤站起身,也是鬆了口氣,行過禮便迅速退下了。
待得她厲害,方玧才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眉間仍有煩躁之色。
這時候,元和站到她跟前兒就跪了下去。
「良娣信任奴才,才讓奴才去操持二姑娘身邊兒的一應事宜,是奴才疏忽大意了,沒看好下頭的人,竟出了紕漏,叫姑娘生病,良娣罰奴才吧!」
「你的確當罰。」方玧看他一眼,放下茶盞,「你跟着我也有一年多了,正是見你穩重,才派你去照顧姑娘,發生這樣的事兒,你這個管事的不受罰,往後這碧落齋里更沒規矩。」
說到這裏,方玧的話鋒又一轉。
「不過再周全的人也有出錯的時候,我也不是容不得一絲錯處的人,況且這回的事兒,責任也不全在你,就只罰你二十個手板,接下來姑娘身邊還得你好好盯着。」
此話一出口,元和頓時心神微動,立即就道。
「良娣是懷疑姑娘身邊有人吃裏扒外?」
否則就該用好好照顧這詞兒了,盯着,那是盯梢的意思呀。
見元和一點就透,方玧倒是還算滿意,旋即點了點頭。
「你可還記得之前大公子生病的事兒麼?」
「奴才記得。」元和忙道,「當年良娣還險些受害呢。」
這樁舊事被提起來,旁邊站着的青容和雁微也頓時都想到了什麼。
雁微性子急,立刻就道,「當初只揪出來一個周氏,何良娣與周淑人過從親密,未必不知道其中內情手段!」
「對,今天何良娣來的時候就不分青紅皂白的,在殿下面前給良娣身上潑髒水,倒像是從前一口咬定良娣謀害大公子的模樣!」青容也馬上跟着道。
元和也是緊緊蹙起了眉頭。
「所以良娣是懷疑二姑娘生病並非偶然,是何良娣在用當初周淑人用過的法子?」
聽着幾人的分析,方玧此刻便點了頭。
「並非我多疑,只是有這前車之鑑在這兒,我不得不多想一重,若是那窗戶夜半被風吹開了,值夜的人,屋裏兩個乳母,屋外兩個丫鬟,一個都沒察覺?二姑娘可不是大公子,姑娘還小,這夜裏都要吃兩回奶,守夜的人絕不可能一整夜都不醒。」
當初大公子病的時候已經是快三歲了,早就斷了奶,守夜的奴才們就是抱了被子在旁邊小榻上守着睡。
可二姑娘孩子奶娃娃呢,夜裏就得醒兩回,守夜的人起來就能沒發覺?
若是方玧從不過問孩子的事情,或許就不知道這些個細節,但她日日都關心,雖沒怎麼親自上手,但理論知識都是有的,這紕漏就瞞不過她。
細細一想,就不對勁。
至於為什麼還把余嬤嬤和小蘭叫進來問話,那就是做給別人看的。
讓旁人以為,她認定是晚上換人值守前,余嬤嬤和小蘭沒有做好交接事宜,才出了紕漏,叫二姑娘受寒的。
此刻屋裏幾人算是都透徹明白了。
內鬼,定然就是出在昨兒晚上值夜的人裏頭呀。
這四個乳母是輪番照顧的,白天兩個,夜裏兩個,四人輪流着來。
元和清楚這個,立即就道,「昨晚上伺候二姑娘的乳母是劉嬤嬤和陳嬤嬤,外頭兩個丫鬟是柳葉和芳草。」
「那就查,全都盯起來,一個都不許放過,只是也別打草驚蛇。」方玧頷首。
得了吩咐後,元和拱了拱手,立即起身退了出去。
他一走,方玧又轉頭對身邊兩個丫鬟道。
「雁微這段時間盯着些錦繡坊那邊的動靜,何良娣不如周氏那般沉得住氣,若與她有關,她必定坐不住。」
「是!」雁微利落道。
方玧頷首,又道,「青容這些時候暗裏費心看着些碧落齋的其他人,咱們也不能只盯着一處。」
「良娣放心,奴婢省得!」青容也是正色欠身。
交代好了這些,方玧才擺手叫她們退下了,自己一個人在屋裏歇息養神。
一早上的,她也是被孩子病了這件事弄得心煩意亂,焦躁不安。
方玧很討厭這種心神不定的感覺,所以她必須冷靜冷靜,才好打足精神面對自己的種種猜測。
一上午過去了,好歹孩子是退了燒,這讓方玧鬆緩不少。
中午用午膳的時候,親自去看着乳母們給孩子餵藥,能餵進去多少是多少,直接喝還是比乳母喝了化作奶水再喂,藥效要好些。
盯着餵完了藥,方玧才回去準備用午膳。
不過剛從東廂房裏出來,就聽見了外頭的行禮聲,往院門口一看,便是那熟悉的身影。
「殿下。」方玧上前行禮。
裴曜點頭,「起來吧,孩子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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