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同為妃子,楊氏見了方玧,自然是不用行禮的。
偶爾做場面,互相見個平禮就是了。
可方玧如今是貴妃,比她這個嬪位高了兩級,楊氏自然就得低這個頭。
這是頭回,方玧覺得藺嬋說話,好像也沒那麼難聽呢。
但楊氏就不這麼覺得了。
此時此刻,她恨不得將藺嬋那張臉撕爛了去。
不過如今她剛解禁,還沒復位,方玧卻風頭正盛,不宜得罪,所以今兒就算是牙齒咬碎了,也得和血一起往肚裏吞。
故而稍顯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後,又恭敬的對着方玧行了一禮。
「臣妾,給昭貴妃請安。」
「起來吧。」方玧擺手,又捏了帕子掩唇,笑意裏帶着一抹譏諷,「你這身子還沒好呢,剛解了禁足就出來赴宴,別撐不住待會兒暈倒了,嚇着賓客。」
若是楊嬪臉上沒擦那麼厚的粉,此刻當能瞧見她陰沉的面色。
不過這時候,只覺得她面部愈發僵硬了幾分。
「貴妃多慮了,臣妾雖體虛些,但養了這段時日,也好轉許多。」
「最好是。」
方玧輕哼一聲,轉身同宋令儀說話去了。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頓時也就清楚如今宮裏最得寵的昭貴妃,和後宮其他嬪妃是個什麼關係了。
其實若換做後宮女眷的宴會,方玧還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楊氏。
但因為今日皇后做東,又宴請了外頭的大臣女眷,所以方玧不想在京城各大世家中,留下個跋扈的映像。
人可以有喜惡,偶爾針對討厭的人,這很正常,但如果是表現的太霸道,讓圍觀者記住了,往後誰還敢和你親近。
今兒不是好時機,適當的表現表現也就行了。
而方玧的舉動,就讓楊嬪格外尷尬了。
好一頓心理調整,才穩住心緒。
轉而將目光落在人群中,率先走向了敦王妃和其母阮氏。
「王妃,林夫人。」
楊嬪換上一張溫柔熱情的笑臉,主動打了聲招呼。
母女倆正在一處說話,此刻聽得她的聲音,也是轉過身來,客氣的回禮。
「見過楊嬪娘娘。」
「本宮許久不見王妃了,瞧着王妃氣色這麼好,當真是令人羨慕,小郡主近日可好?今日來赴宴了嗎?」
楊嬪做話家常的樣子。
敦王妃也客氣的笑着,「娘娘記掛,婧宜調皮,今兒恰好是她學琴的日子,師傅是王爺專門請的,不好為着宴席告假,所以沒來呢。」
「以學業為主,也是應當的。」楊嬪點頭,末了對司琪招手,「東西拿過來。」
在敦王妃和母親阮氏疑惑時,司琪已經將一個精緻的錦盒捧到了二人面前。
「本宮膝下唯有一子,前段時間有孕,本以為能得個女兒,也好享兒女雙全之福,沒想到本宮命薄.」
接過錦盒,遞上前,楊嬪聲音低落,說起小產的事情,更是眼眶泛紅。
「罷了,不提了,這盒子裏的東西,是我娘家命巧匠特製的一個絞絲如意項圈,本宮沒有女兒,托大,隨皇上,也喚婧宜郡主一聲侄女,這項圈,就送給郡主吧,還請王妃莫要嫌棄。」
一聽這話,敦王妃忙推辭。
「不可不可,雖是娘娘一片心意,但這鐲子太貴重了,臣婦萬萬不敢收,娘娘的心意,臣婦替婧宜心領了。」
在這個工業不發達的年代,首飾打造全靠手工,絞絲鐲,便是金銀做的,也都極繁複貴重,不要說玉質的了。
玉自然不能拉絲編制,所以是將一整個鐲子,雕刻出來的。
工藝更為困難,價格自然就更貴了。
楊嬪卻堅持,將錦盒塞進了敦王妃手裏。
「本宮都已經將東西帶來了,自然沒有帶回去的理兒,王妃若不收,本宮怕是要疑心,王妃是不是嫌棄本宮晦氣,所以不肯接受了。」
她這番話軟硬兼施,敦王妃只得應下。
而這時候,楊嬪就立即將笑臉兒又對準了旁邊敦王妃的母親,戶部尚書嫡妻,阮氏。
「本宮私下裏還沒和林夫人說過話呢,今兒有這機會能親近一番,當真是高興,日後本宮的哥哥取了夫人的侄女,咱們林家和楊家也算是姻親了呢。」
「上回哥哥去府上拜訪,說夫人喜歡蘭花,尤愛春劍皇梅,正好,本宮宮裏有一株,養的不錯,只是如今已過花期,但接回去好好照料,明年還是一樣開花呢,這會子不便帶到宴席上來,待會兒夫人出宮時,本宮命人送去夫人馬車上。」
阮氏一聽,心裏想着剛才女兒拒絕都沒用,所以這會子她也不做無謂掙扎了。
反正人家是鐵了心要送的,你還能當場拂袖而去,硬不收?
先不說這是宮裏,再者,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楊嬪就算降位,也還是嬪位,眼下不是外臣女眷能得罪的。
更退一步,確實,楊承喻和林氏二房的嫡女定親了,這楊、林兩家,也是有了聯繫嘛,
所以阮氏只恭敬應下,又說了幾句客套話。
當然,這禮收了,便也不得不多聽楊嬪說幾句。
而楊嬪話里話外的,就和三皇子,以及南寧候府又脫不開干係了。
都是聰明人,哪裏不知道楊嬪是想要敦王府,和戶部尚書府,一起扶持三皇子的意思呢。
象徵性的應付了幾句,也就是了。
楊嬪雖對她們含糊的態度不大滿意,但也不好一直纏着人不放。
適可而止嘛。
所以轉頭又去尋其他高門夫人搭話了。
這一切全都落在雁微眼中,不多時,便就傳到了僻靜處,方玧的耳朵里。
彼時宋令儀正陪着方玧在涼亭里小坐,餵鴿子玩兒。
聽了這話便發笑,「她倒是真急,這籠絡起大臣來了,且不說皇上正值盛年,才剛虛歲三十,那三皇子今年也才三四歲呢,就想着籌謀了?」
「她一貫的野心重,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方玧唇角微勾起,抓了一把鴿糧丟出去,就見外頭的白鴿立即圍攏過來。
「瞧瞧,為着一口吃的,就能掙的這麼厲害,別說是天下獨一份的尊貴了。」
「可皇后娘娘膝下五皇子,健康又是嫡出,還有陸家輔佐,如今朝中獨有皇后的父親,華國公這一位丞相呢。」
宋令儀把玩着一枚玉佩,淡淡道。
在她看來,三皇子和楊嬪,根本沒法兒與皇后和五皇子掙。
而她話音落,方玧卻並未急着回應。
只目光緩緩收回,繼而投向了遠處皇后坐着的地方。
半晌,才沉聲道,「皇后極好,陸家也極好,可有個詞叫盛極必衰,過滿則虧,先帝在世時,就受皇后母族李氏掣肘多年,最後釀成悲劇,若想如今不重蹈覆轍,陸家,怕是將來要捨棄些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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