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第一山,山河壯闊,造化鍾神秀,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真是叫人看一眼就心神愉悅啊!」
劉半仙攀在一顆歪脖子樹上,腳踩着一隻樹枝,另一手抓着另一根,手遮在眼睛上方做舉目遠眺狀,嘴角掛着一抹始終收斂不住的笑容。
在離開了二道黑河鎮之後,再經過一天的跋涉,他們終於走完最後幾十里路,到了長白山的界石邊上。
這也就有了開頭,劉半仙倚樹遠眺的浪漫畫面。
到了這裏,才算是真正踏入了長白山的區域之中,算是入得山林了。
「他此刻好像很得意啊。」
任七雙手抱在一起,站在一邊,遠遠看着劉半仙。
「走了這麼一段長路,是誰都難免高興萬分的。」
尹秀咧嘴,「我現在只希望他別失足跌落,摔出個什麼好歹來。」
「你就不能盼着點好的?」馬小玉瞪他一眼。
「也不是我有心咒他。」
尹秀攤手,「只是歪脖子樹身上有太多不好的故事了,比如亡國的皇帝要用它上吊,兇殘的劫匪在上面掛鹹魚,就是小孩子失足跌斷脖子,也常常發生在這種樹上。」
「那你倒確實也沒咒他。」
馬小玉若有所思,「這也是事實,而且確實常常發生。」
「我說了,劉半仙是我的兄弟,我不可能咒他的。」
「你最好是。」
馬小玉斜他一眼,「不過為什麼長白山的迎客松是棵歪脖子樹?在別的地方,有的迎客樹像是高塔,有的像是雨傘華蓋,而這歪脖子樹未免……」
「本來這也是棵挺拔的大樹的。」
海東青接過話頭,「但去年有個人在這裏發了誓,還未說完就被雷劈死了,連累着這棵樹也被劈成了這副模樣。」
海東青此時面色較之前更加的慘白,幾乎是肉眼可見的虛弱,然而他又
「那人到底發了什麼誓?」馬小玉越發好奇。
「不知道。」
海東青隨手撕下一塊還有些焦黑的樹皮,丟在地上。
「大概是海誓山盟,天荒地老一類的吧,呵,男人的嘴巴里說出的東西,一個字都不能信。」
「你說這話的時候,為什麼要看着我?」
尹秀頗為不爽,「難道你是以為,我隨便發個誓,也會有天雷……」
話還未說完,馬小玉便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唇,「不要亂說。」
尹秀咧嘴,「你這是心疼我?」
「不是。」
馬小玉搖頭,「我只是怕真有雷劈下來,你連累到我們而已。我們可不像旁邊這棵樹一樣,遭受無妄之災。」
「好吧。」
尹秀攤手,示意自己也頗為無辜。
在幾人交談的當口,劉半仙終於過足了登高遠眺,指點江山的癮頭,踉着從樹上爬下來。
「剛才我看周邊的山勢,發現長白山的大風水還在,然而我看雲的走向,飄忽不定,山兩側的樹生長的定勢也不對。」
「樹還有生長的定勢?」
「當然有,而且是跟風水息息相關,很大的學問。」
劉半仙啪嗒一下將扇子在胸前打開。
「一般來說,山麓東坡的樹木必定比西邊的長得好,因為日出東方,那邊的日照時間長,溫度也高,所以也叫陽坡。
等太陽西斜的時候,才能照到西邊,也就是陰面的樹木,這時候日照時間不夠,溫度也低。
長此以往,山兩邊的林木便會出現一邊較另一邊長得矮,相比之下稀疏的狀況了。
而你看這山麓,反倒是陰面高陽面矮,西面茂盛東面稀疏,這說明什麼?說明這裏不是尋常的定勢,這些草木也不照規律來長。
為何會不照規律長,尹哥仔你知道這其中的科學道理,邏輯和原理嗎?」
尹秀看他一眼,「我們現在不是在智力問答,你知道就趕緊說,不要廢話。」
「呃呃,好吧。」
劉半仙輕咳兩聲,「一般來說,山的風水就跟我們酒樓里的生意,胡同中的家庭一樣。
有個掌柜的,當家之主在的時候,這個家庭,酒樓就亂不到哪裏去,一切是井井有條,井然有序。
然而要是家裏頭沒個說話的人,那大家就難免群龍無首,失了規則和章法,什麼都亂搞,亂來。」
「哦?你是說,眼下這長白山的林木亂長,就是因為這山里沒了山神?」
「嗯,我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劉半仙點頭,「這是說得通的,太白神君不歸位,萬物生長便沒有規律,失了章法。」
「那要怎樣,才能叫太白神君歸位?」馬小玉問道。
「這說起來簡單,也不簡單,總體來說有兩種。
一種是我們尋得太白神君留在世間的一點香火,餘燼,將那香火送回長白山之中,叫它重新煥發火光,太白神君的命火復燃,如此的話,太白神君便算是歸位了。
另一種則是我們什麼都不找,乾脆就靠打,討伐群山,征服山林,叫所有有資格爭奪神君之位的存在都屈服,將那些妖魔鬼怪,無主游神都從長白山驅逐出去。
再找一個命格中與長白山有因緣的人入主其中,讓他成為太白神君,如此也算是掌握住了長白山的權柄。」
劉半仙說着,見尹秀,任七,馬小玉三人臉上各自若有所思,不由便覺得好笑。
「你們以為這兩樣,哪一樣容易嗎?
不管是將太白神君的香火重新送回山中,還是清掃群山,擊敗所有的競爭對手,哪一樣都比登天還難,依我看,我們能做的便只有第三種而已。」
「第三種?你不是說只有兩種?」馬小玉問道。
「我知道第三種是什麼。」
尹秀笑道:「第三種就是我們什麼都不管,坐山觀虎鬥。哦不對,我們也沒這樣的閒暇,眼下他們搞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能互不干涉便算是師父保佑了。」
「是這個理兒。」
劉半仙扶了扶墨鏡,「世上是沒有容易的事情的,權柄是多少世代,多少族群的累積和爭奪,哪有可能只是幾年,一兩個人便能決定勝負的。
我們要是攪入這樣的渾水,到頭來只怕連渣都不剩啊。」
「那你看清了嗎?龍脈?」尹秀將話題轉回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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