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燭火,不安地跳動着。
此時太平間裏的溫度,低得和冷庫差不多。
我看了一眼陰香,已經燒了三分之一,時間緊迫。
於是我對江六子說:
「有話待會兒聊,我得抓緊開始縫屍了。」
江六子點了點頭,示意我隨時可以開始。
我拈着陰屍針,一股比室內溫度還要低的陰氣,順着指尖傳遍了我全身。
冷不算什麼,這是精氣被抽走的現象。
可就在黑線穿過針孔的瞬間,我的胸口突然一緊!
一陣刺痛感過後,我感覺心臟像是被陰氣給纏住了似的。
我咬着牙,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
好在沒過多久,我就習慣了這種詭異的痛楚。
縫屍劉把女屍肚子上的傷口處理的很乾淨。
我索性就按他留下的針腳繼續縫屍。
不料,就在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針扎在女屍皮膚上時,又出意外了!
陰屍針根本穿不透女屍的皮膚!
我一連嘗試了好幾次,感覺就像扎在鋼板上一樣。
可當我輕按女屍時,它的皮膚又回歸到柔軟的狀態。
「嘖。」我咂了咂舌,收起陰屍針對江六子說:
「不行,貴人怨氣和執念都太重了,不讓縫。」
江六子滿臉疑惑地望着我問:
「不讓縫?什麼意思?」
我眺了眺女屍肚子上的傷口解釋道:
「陰屍針根本扎不進它的皮膚,恐怕」
然而,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地上的六支蠟燭竟一起熄滅!
陰香忽明忽暗,火星在掙扎了片刻後,也全都跟着黯淡了下去。
太平間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啪!!!」
隨着一聲巨響,太平間的大門突然打開!
緊接着,我感覺到身後有股陰風朝着門外呼嘯而去!
好在外面過道上亮起的綠燈,給了我些許心裏安慰。
至少門開了,我和江六子也都還活着。
我長舒一口氣,開始收拾工具,並對江六子說:
「江大哥,這活只怕沒那麼簡單。」
江六子咬牙切齒的啐了一口,贊同道:
「是不簡單,這事要沒個大幾萬,算不掉!還有老劉的死,也得算他們頭上!」
他口中說的「他們」,應該就是主家。
不過來之前江爺也沒有太多交代,所以我不大清楚主家的背景。
但聽江六子的口氣,他多少應該知道一些,否則也不會明確地說「他們」。
事情可以等回白事鋪再聊,眼下得趕緊先把孩子安置妥當。
「江大哥,孩子」
「這事你甭管。」江六子打斷了我的話,用黃緞子臨時給嬰兒裹了個襁褓。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畢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正好我也收拾完,心裏還是放心不下,於是便追問道:
「你該不會是想拿孩子要挾主家吧?」
江六子搖了搖頭,示意我先離開太平間,換個地方說話。
我心想也對,這裏太邪門,別待會兒我們又被關在裏面。
離開太平間後,我和江六子順着安全通道,一路來到了車庫。
這裏停着的全都是靈車,方便殯葬服務。
我倆帶着嬰兒剛好走到一輛靈車旁,江六子忽然停下了腳步。
「你看。」他抱起襁褓,示意我看後視鏡。
我看了一眼,頓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經過反覆確認,鏡子裏,孩子的身影,確實有些模糊!
這又是怎麼回事?
江六子看出了我的疑惑,索性把襁褓交到我手裏。
而當接過襁褓後,我才猛然發現,這孩子竟然輕飄飄的!
「子母煞,天不容。」說着,江六子看向孩子:「按行話講,咱們現在看到的,不能算是個娃娃,而是積的德。」
這話聽着玄乎,但還真就有這種說法。
我記得爺爺也說過,所謂的吃陰行飯,其實就是一輩子積攢功德、福報。
民間甚至有傳聞,一些莫大的功德,是看得見的。
譬如親手栽下的樹苗,總有一天能為你遮風擋雨。
只可惜,這孩子終究是個陰生子。
他三魂太弱,七魄不全,加上在女屍腹中憋了那麼長時間,必然活不久。
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我提議:
「要不趕緊回去找個硃砂罐,給孩子養養魂?」
陰胎降生,硃砂養魂,這是縫屍手札里記載的一種方法。
先把陰生子放入硃砂罐里,然後每天供上香火,祈求神明領養。
七七四十九天後,如果有神明肯領養陰生子,那孩子就能順利活下去。
如果失敗,硃砂罐自然就成了孩子的嬰靈龕。
可江六子沒有明確表態,他的表情似乎並不看好這個辦法。
我不過是想盡力而為,至於成不成,那都是後話。
想到這兒,我又問江六子:
「對了,還有劉師傅,總不能把他的屍體扔在這兒吧?」
江六子斜靠在靈車上聳了聳肩:
「不管怎麼樣,先回鋪子,活是老江接的,現在咱們既然路走窄了,高低得回去找他問問路。」
「至於老劉這事輪不到咱們操心,有人會管的。」
我同意他的看法,活是江爺接的,出了事他得擔着。
更何況我既然已經沾手了,這具女屍就必須得縫完!
無論主家有什麼貓膩,我都得找江爺問個明白。
不過江六子說縫屍劉的屍體不用管,這倒讓我覺得十分奇怪。
特別是當他說有人會管的時候,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眼神還在閃躲。
他沒有騙我的理由,所以他應該是意識到,這話好像不該說。
江六子擺了擺手,讓我跟上他,準備離開醫院。
途中,我倆又合計了一會兒,別說,還真分析出一些線索。
這家私立醫院出了這麼檔子事,要是被外界知道,肯定要倒。
所以一時半會兒的,事情應該傳不出去。
但這就給了我們充分調查的時間,沒準還能賣醫院一個人情。
而且女屍腹部的傷口,我怎麼看都不像是用手術刀劃開的。
顯然,主刀大夫八成也脫不了干係!
不管怎樣,先回白事鋪准沒錯。
按照陰行的規矩,碰上走陰和送殯,師傅都得從正門進,後門出。
我和江六子剛好可以從地下車庫直接繞出醫院。
回到街面上時,天還黑着,路燈稀稀疏疏的亮着,已經沒什麼路人了。
就在這時,我感覺懷裏的襁褓好像又輕了些。
我低頭一看,本來正在熟睡的孩子,此時竟然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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