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越是接近終點,就越是無法看清自己。
全明星賽結束後,喬丹連夜飛到芝加哥的家裏,開了一場派對,以慶祝自己即將到來的40歲生日。
派對上,一個名叫唐納德的中年白人富豪問喬丹:「邁克爾,你幹嘛非要復出呢?1998年的結局多麼完美,你已經擁有了最好的結束方式。」
這是喬丹想要證明自己人老心未老的一種方式:「我的身體可能40歲了,但除了身體之外,我其他的一切都很年輕。」
喬丹忘記了一點,對籃球來說,身體在多數情況下佔主導地位,尤其是對一個在十幾年內以飛人的名頭為其效力的聯盟和公司創造百億美元利潤的超級時代巨星更是如此。
然後,奇才開始走向自我毀滅。
全明星賽後的前四場比賽都是客場,奇才只贏下了其中一場,在此期間,喬丹的命中率是可怕的31%。
薩姆·卡塞爾抱怨道:「我們擁有很多出色的年輕球員,應該跑起來打。」
柯林斯表示拒絕:「我們需要找到幫助邁克爾的比賽方式,這(跑起來打)是最糟糕的方案。」
隨後是來自狀元郎夸梅·布朗的抱怨進一步製造了球隊的混亂。
在對開拓者的比賽里,布朗由於投了幾個在柯林斯看來不屬於他射程範圍內的球而被換下,並且當晚沒有再被換上。
心懷不滿的布朗直接對記者說:「如果是邁克爾,他不會因為那樣的投籃而被換下。」
這似乎讓柯林斯怒不可遏,布朗的表現證明了他已經被於飛完全傳染,變得叛逆,不願服從和接受指導。
可是,如果你想像於飛那樣,就必須擁有最關鍵的東西——實力。
「年輕人必須學會服從!」柯林斯強調。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腦海中閃出了於飛離開前囑咐他的話語——對夸梅好一點。
柯林斯認為他沒有辜負於飛,他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對布朗最好的事。
除非是像於飛那種一來就證明了自己,並快速取得特權的年輕球員,否則,像布朗這種願望破產的新人需要明白,不是他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而是球隊需要他做什麼,他才能去做什麼。
如果他想在聯盟中長留,這將是一個最適合他的定位。
固執的柯林斯,失去自我意志的柯林斯,完全沒有掌控權的柯林斯,這樣的柯林斯當然會無視布朗的哀嚎。
布朗的怨氣在於球隊對待他們和球星之間的雙重標準。
更確切地說,是喬丹和其他人的標準,柯林斯對喬丹沒有任何要求,對其他人則嚴苛至極。
布朗的抱怨打開了對柯林斯和喬丹的質疑之門,斯塔克豪斯啟動了智能腹股溝,打不了快攻的卡塞爾心情鬱悶,奇才崩潰在即。
然後,喬丹對新澤西籃網隊砍下41分,就好像回到了年輕時代。
奇才緩了一口氣,如果喬丹持續帶來這種表現,季後賽就依然是可期的。
記者問道:「如果奇才需要伱每晚拿到40分才能贏球的話,你可以做到嗎?」
喬丹確實已經決定開始獨自行動,他不再扮演保姆或者年輕明星的合作夥伴。
「我會盡我所能,將球隊帶進季後賽。」
喬丹選擇增加自己的出場時間和出手數,但情況依然沒有好轉。
奇才的勝率通常只有四成左右。
哪怕在東部,他們也至少需要五成的勝率才有可能進入季後賽。
斯塔克豪斯時打時不打,卡塞爾不斷地抱怨,然後喬丹就像暴君一樣向全隊咆哮。
三月中旬時,奇才已經落後魔術五場比賽。
這個時候,喬丹的北卡恩師迪恩·史密斯意外來訪。
當史密斯像聖誕老人一樣出現在奇才隊的更衣室時,40歲的喬丹突然變成了18歲的模樣,直接在老帥面前讓自己的師弟難堪,「傑里,你的發展不如預期證明教練是對的,太早進入NBA對你沒有好處!」
在史密斯面前,斯塔克豪斯只能以笑應對。
「看,教練,我讓傑里閉嘴了!」這是喬丹向史密斯證明了可以管理奇才更衣室的方式。
讓人詫異的是喬丹的聲音非常尖銳,就像年輕人的腔調一樣。
這是人們從未見過的喬丹。
史密斯的出現好像真的改變了他,他從一個成年人變成了意氣風發的少年。
史密斯面帶微笑,和喬丹漫步到儲物櫃前,兩人面對面坐在摺疊椅上。
史密斯問起喬丹母親的情況,喬丹說她很好,他們又聊了幾分鐘,聊了聊共同的朋友和家庭成員——這是那些彼此相愛的男人的寒暄,但他們之間隔着幾代人的年紀,除了彼此尊敬和愛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共同之處。可是這就夠了。
對於喬丹來說,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讓他感到年輕的人和事。史密斯可以做到,看見這位受人敬愛的教練,他會不自覺地想起自己在大學時期的點點滴滴。
史密斯願意為這個(他眼中的)年輕人做任何事,反之亦然。喬丹在人生的許多階段都很幸運,在18歲時進入迪恩·史密斯的世界時更是如此,在那裏他被永遠地改變了。作為一名大一新生,他命中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空位跳投,為北卡羅贏得了NCAA冠軍——一夜之間,他的生活和性格永遠改變了。他想,就連他的名字似乎也變了——從邁克·喬丹變成了邁克爾·喬丹。
這足以讓一些球員陶醉在自我崇拜中,然後徹底迷失自我,大多數球員會在那樣的夜晚達到職業生涯的巔峰,然後以比流星更快的速度隕落,除非他們擁有迪恩·史密斯這樣的人告訴他,如果想成為一名真正偉大的球員,他的比賽還有哪些方面需要改進。奪冠後的第二天,喬丹出現在北卡羅來納的體育館,按照教練的要求練習投籃。
不用說,迪恩·史密斯的到來讓奇才贏下了當晚的比賽。
他們從現在開始奮起直追。
在四月到來前,距離魔術只有2個勝場的差距。
緊接着便是與魔術關鍵的卡位戰,贏了,雙方的勝場差便只有一場,一切皆有可能。
輸了,差距就來到四場。
結果,麥迪主宰了比賽,雄鹿也在當晚戰勝馬刺回到聯盟第一。
接着便發生了媒體訪問室的一切。
喬丹不得不再次聽到雄鹿的戰績登頂聯盟的消息,被迫回應了和於飛有關的問題,他知道這只是開始。這些問問題的狗雜種還會在第二天質疑他們交易於飛的用心和目的。
人人都知道喬丹在同時扮演老闆和總經理兩個角色,因此,交易於飛必然和他有關。
他和於飛的關係又是出了名的惡劣,因此每個人都猜得到於飛被交易的原因。
這就是私人恩怨。
堂堂邁克爾·喬丹,居然為了私人恩怨置球隊的長期利益於不顧,將一個大有可為的超級新星送走,這是狗特該有的作為嗎?
於飛打得越好,對喬丹的質疑就越凶。
喬丹看錯了一件事。
他覺得如果今晚他們贏球了,於飛和雄鹿的勝負便無關緊要,人們真正關心的是奇才好不好。
他們輸了,所以他們不好。
可惜的是,媒體的注意力從不追逐喬丹,而只是追逐星光。
哪怕喬丹自己18中6,他也有追責隊友的理由。
難道他們真的已經淪落到需要他這個老頭每天晚上拿40分才能贏球的地步嗎?
喬丹在更衣室里大發雷霆,「我本可以待在家裏打高爾夫,我根本不需要陪你們這幫混蛋在這裏受辱!如果你們不想打,就給我滾出球場!如果你們想打,那麼從現在開始就要打艱苦的比賽,如果你們沒有這個心理準備,那你們根本沒有資格打職業籃球!」
「別以為我在威脅你們!」此刻的喬丹是一頭吃人的野獸,人類天生的獸性徹底地爆發了出來,「我他媽有很多選擇的,而打好球是你們唯一的出路,如果你們不想拼了,我也可以坐在場下抽雪茄,我他媽@#¥@#」
喬丹的咆哮和辱罵反映出了他的另一項特權。
從他奪冠開始,他就擁有上等人一般的特權,他可以隨意羞辱表現不佳的隊友,就像他曾在飛機上斥責霍雷斯·格蘭特太爛了,不值得享用飛機餐,告訴犯了偏頭痛的斯科蒂·皮彭吃一顆該死的阿司匹林然後上場打球,告訴其他人不要給比爾·卡特萊特傳球,因為他是一球也打不進⑴。
此刻的他與公牛時期完全重合,卻完全違背了當初復出的初衷,他以教導年輕人的名頭回來,卻長期扮演暴君和獨裁者的角色。
常規賽還剩下七場,在倒數第五場比賽里,他們將和於飛的雄鹿進行本賽季的最後一次交手——如果他們沒有打進季後賽的話。
夸梅·布朗每天都會看日曆,他希望4月5日早點到來。
他相信那是於飛對喬丹的最後一次清算。
那天到來前,奇才取得一勝一負的戰績,而季後賽的競爭對手魔術隊取得了2勝1負的戰績——這讓奇才只剩下理論上晉級的可能。
魔術還剩下4場比賽,奇才還剩下五場比賽。魔術四場全輸,奇才五場全贏,這是唯一晉級季後賽的方式。
在這個一場也不能輸的生死關頭,密爾沃基雄鹿隊的到來讓許多人在心裏為奇才判了死刑。
如果要說誰是這個星球上最不想讓奇才進入季後賽的人,答案是公認的,就是雄鹿的當家球星於飛。
2003年4月5日,於飛隨隊飛往華盛頓。
飛機上,《密爾沃基哨兵報》的跟隊記者崔佛·懷特(Trevor White)坐在於飛的身邊,他問起了奇才的問題。
「弗萊,說句真心話,如果總數是100,你會在今晚投入多少私人情感?」
「200。」於飛說,「我媽媽住在這,我有幾個朋友也在這,我對這裏的愛與恨一樣多。」
懷特真正想問的是,於飛怎麼看待喬丹最近頻繁在媒體面前貶低自己的隊友。
只是,於飛看起來不想回答和喬丹有關的問題,因為他平時被問得太多了。
所以,懷特沒問,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問出些什麼。
雄鹿的飛機抵達的那一刻,現場的媒體異常興奮。
這裏不僅有華盛頓當地的媒體,還有來自外地的媒體。
明明是聯盟第一對東部第九的比賽,媒體對賽場內外的關注度卻好像是一對宿敵在總決賽相遇一樣。
勞森和克拉克擋在於飛面前,攔住了幾十個準備往於飛臉上懟的話筒。
「東尼,不用這樣。」於飛說,「我可以回答幾個問題。」
於是勞森親自選了個媒體——來自《華盛頓時報》的記者得以向於飛提問:「弗萊,你對奇才的近況有何看法?」
於飛看了對方一眼,「沒什麼特別的看法。」
「奇才目前需要連贏五場才有希望晉級季後賽,今晚的比賽對他們來說等同於生死戰,這個因素會對你們的比賽投入度造成影響嗎?」
於飛眨眨眼,和善地笑道:「本來我不知道這件事,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所以可能會有點影響。」
「邁克爾最近經常公開批評自己的隊友,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對於一個輸球之後把隊友稱為騾子,並且完全不反思自己表現不佳之處的人,這很正常。」
「好了!」勞森好似寸止挑戰高手,在媒體們問得起勁的時候結束了採訪,「這裏是機場,弗萊不希望因為他影響到現場秩序,各位如果還有問題,可以在比賽結束後到媒體訪問室里問,到時候弗萊會回答所有的問題。」
於飛名氣漸長,身份地位在聯盟中也水漲船高,作為他最親密的朋友之一,勞森也獲得了一些本不該有的特權。
他可以呵斥記者,並決定誰可以在場外採訪於飛,同時控制採訪時間。
雖然於飛和勞森都不承認,但他們確實在往喬丹和蒂姆·格羅弗的方向發展。
這是特權球員和特權球員的親信必將面臨的事情。
離開機場後,於飛先回家見了老媽。
雖然母子分居兩地,但於鳳臨對自己的狀態很滿意,有兒子出資作為啟動資金,她的店在開得很好,整天都忙不過來。至於兒子打球打得怎樣,和誰誰有矛盾,她都不關心。
在她看來,就算於飛在NBA混不下去了,只要好好打理賺到手的錢後半輩子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唯一的問題是於飛對處對象的事不上心,都幾年了,女朋友的影子都見不到。
於飛對於找女朋友的問題表示無奈,他也想找,但哪那麼容易?和母親嘮了些家長里短,然後離開,按照規定入住酒店。
下午,於飛參加訓練。
訓練結束後,於飛吃了點東西便和勞森一起去MCI進行投籃訓練。
奇才隊陣中有一個人知道於飛會早早來到比賽場館訓練。
那個人就是夸梅·布朗。
「看到你還活着真令人感到高興啊。」於飛揶揄了他一把。
布朗知道自己的處境,對於飛的玩笑也只是用微笑應對。
「怎麼樣,最近好嗎?」於飛問。
布朗感覺自己沒什麼不好的,雖然很難擺脫水貨的嘲諷,但他錢沒少領,也不需要像於飛這樣過早地擔負起球隊前進的重擔,挺好的。
在華盛頓,輸球人家會找喬丹,輸球輸太多人家會問喬丹為什麼要交易於飛,至於他這個狀元,大家都不當回事。
雖然世界上最大的侮辱就是被無視,但如果甘願平凡的話,小透明也有小透明的快樂。
「如果你們今晚贏球,我們的賽季就結束了。」布朗意有所指地說,「剩下的四場比賽會成為那個人的退役巡演。」
「聽起來有點便宜他,不過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安排。」
於飛看着布朗,又想起了新秀賽季的事。
作為一個菜鳥,他在隊內頭號球員和二號球員相繼報銷的情況下把球隊帶進季後賽,以此換來的回報是被交易。
這筆賬今晚一定要和他們清算。
布朗沒有再說,他看得出來,於飛今晚的鬥志比賽季初第一次遇見奇才的時候還要高漲。
當晚,ABC、TNT和ESPN都對這場比賽進行了全美直播。
並且,全球所有擁有NBA版權的國家也都將會進行同步直播。
於飛和喬丹的個人恩怨從去年開始,逐漸加劇後被各方報道,早已成為籃球界的破圈事件。
熱身期間,雙方沒有任何的交流。
球迷看不到兩隊的當家球星在中圈友好互動的畫面。
比賽開始前10分鐘,於飛和喬丹接受了ABC的現場採訪。
ABC問於飛:「你們在這個賽季崛起的秘密是什麼?」
「我們互相尊重,我的意思是,我們隊過去經常會把內部矛盾帶到外界,由此來刺激我們自己作出改變。但是現在,我們不再那樣了,如果我對誰誰有問題,我會當面對他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種坦誠相對的相處方式讓全隊都受益了。」
「奇才是你效力的第一支NBA球隊,你對他們有什麼感覺嗎?」
「沒有,我只專注於雄鹿隊。」
「所以,這場比賽無關個人?」
「當然和個人有關。」於飛面對鏡頭,對報復欲不加掩飾,「我知道我在那裏是怎麼結束的。」
喬丹則在ABC的鏡頭前被問到之前公開批評隊友是否會造成內部疏離。
「真相總是會傷人。」喬丹自會給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立足點,「有時候你必須說那些可能傷人的話.你必須照鏡子對自己或別人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說有言論自由的原因,有時候我們需要停下來傾聽,評估一下自我。最後,你可能會說那是一派胡言,但只有說出來才有可能解決問題。」
「你想談一談弗萊嗎?」
「不。」
「那今晚的比賽呢?」
「我們會贏。」
儘管雄鹿是聯盟第一,儘管奇才之前兩次與雄鹿的比賽都以慘敗收場,但喬丹依然要發出必勝宣言,因為這是奇才留存季後賽希望的唯一方法。
十分鐘後,雙方首發上場。
於飛看了喬丹一眼,諷刺地問,「你的騾子們今晚吃飽了嗎?」
喬丹冷冷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於飛面帶微笑地哼了一聲。
兩邊人各自站位,裁判帶着球來到中圈,這場事關奇才賽季命運的比賽即將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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