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讓蕭崢怔了一下,當初參加工作的時候,蕭崢想做的事情是很明確的,想為家鄉做點事。燃字閣 www.ranzige.com可後來,他發現自己非但做不成,而且工作都可能不保,才知道自己其實想的太簡單了,在這鄉鎮裏,不是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
所以,這些年來,他都不敢多想了。
現在小月的問題,喚醒了蕭崢內心的想法,他說:「我想改變鳳棲村開礦賣石頭、破壞生態環境的現狀。」
小月淺淺地喝了一口普洱,問道:「為什麼?礦山有這麼不好?」
蕭崢道:「你的車子上次被山體滑坡砸壞的地方,就跟石礦開採有關係,山上的植物被破壞,水土流失,極容易再次造成山體滑坡和塌方。另外,不僅是鳳棲村,全鎮其他開礦的村子也一樣,經常發生安全事故,村民斷胳膊斷腿的事也時有發生,以後說不定還會發生死人事件,到時候後悔就晚了。不僅如此,因為開礦,造成的空氣污染、水污染,讓所有開礦的村都煙塵蔽日,從青山綠水變成了禿山惡水,好多老百姓都得了肺病,村子裏肺癌發病率比以前高了數倍。」
小月黑亮的眸子微微動了下,她道:「我只聽說,開礦是縣裏的支柱產業,沒聽人說開礦還有這麼多的負面影響。」
這兩天,小月召見過經濟部門的領導,他們一致的說法是,像安縣這樣的縣,除了竹子、竹筍等,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農副產品,有的鄉鎮也搞了幾年旅遊,可也沒什麼大的收入,甚至出現虧損的情況。因而大家都認為,靠山吃山,只能靠開礦賣石頭,大家才能賺點錢。
然而,今天蕭崢卻告訴她,開礦存在這麼多問題,危及百姓安全、健康和生命。小月有些奇怪,既然存在那麼多的問題,為何上幾任縣領導班子都視而不見?
只聽蕭崢道:「因為你是來安縣做生意的嘛,安縣領導肯定只會對你介紹安縣的好,而不會向你介紹安縣經濟發展模式存在的問題。對了,小月,你們公司做什麼生意?該不會也是想投資礦山吧?」
蕭崢張口閉口稱小月是做生意的,讓小月總覺得很有些不適。可誰讓她自己告訴蕭崢,她是一個分公司的老總?同在安縣政.府系統,很快,蕭崢肯定會發現她便是縣.委書.記,不知會作何感想?會不會說她騙了他這麼久?
不過,到時候,她恐怕也不需要再跟他聯繫了,所以也無所謂了。
小月的家人讓她今天找蕭崢,就是為弄清楚他還有什麼需求?如果有的話,她的家人會想辦法滿足他,還蕭崢這個人情。從此以後,小月當她的縣.委書.記,蕭崢當他的鄉鎮幹部,不應該再有什麼交集。
無論是組織上,還是小月的家人,對小月的未來都有一個清晰的規劃,她的未來是被安排好的,只要一步步、按部就班朝那個方向走就好。這個規劃,是不該、也不能被一個鄉鎮小幹部所打擾的。
也正是因此,小月到任之後,一直保持着低調,大部分時候只是在縣.委辦內部活動。如今蕭崢提拔的事情也已經促成,下一步她也會按照組織和家人的安排,正常開展活動了。
因而,今天的見面,其實也是一次告別。本來此刻應該也已經散席了,可蕭崢說起了石礦的事情,小月才多問了一句。如果各鎮的石礦開採,真的存在那麼多問題,倒是應該引起高度關.注。她現在主政一方,對重要的問題都比較敏感。
當然,小月也知道,蕭崢只是一名鄉鎮幹部,他看問題的高度和全局性,或許存在缺陷。當縣領導和當小幹部,看問題的角度和視野肯定是不一樣的,所以肯定不能只是聽蕭崢的一面之辭,小月想,得進行更深入的調研,再做研判。
小月道:「我們公司,不做石礦生意。」蕭崢似乎頗感興趣,追問道:「那你們公司做什麼生意啊?」小月想想道:「我們公司跟老百姓做生意,給老百姓帶去更好的、便捷的生活,我們公司也隨之發展壯大。」
蕭崢微微皺眉,隨後笑着道:「你讓我猜謎啊?讓我想想你們公司,是不是做超市的?跟老百姓做生意,給老百姓帶去更好的、便捷的生活,那不是做超市的嗎?我聽說,縣城裏最近就開了一家大超市,是不是你們公司開的?」
小月不由失笑,道:「我們不是開超市的。所以你去那個超市,我也沒法給你打折。」蕭崢也笑了:「我也不是為了打折的事情。好了,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問了。」小月道:「當你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好了,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聊到這裏吧?!」
蕭崢一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半多了,「吆,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這麼快!」小月也有些詫異,時間過得太快了。她不由想起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說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間仿佛飛逝。
小月瞧了眼蕭崢,心想,自己應該不可能喜歡他吧?這是不可能的,兩人屬於不同的階層,有些人生是不可能重合的,她的家人首先不會同意。今天,或許是兩個人最後一次單獨呆在一起。
小月站起身來道:「好,那我們走吧。」
兩人往外走去,服務員陪着他們,小月說要買單,但服務員說老闆交代已經好了。小月說,那就謝謝老闆了。蕭崢想,小月的生意肯定做得很大,這麼高檔的茶鋪,都不收她的茶錢。
兩人到了外面,到了路邊的小型停車場,小月說:「這麼晚了,你住哪裏?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蕭崢無意瞥見了一輛奧迪車,就是上次被砸扁的車子,現在卻完好如初,就跟新的沒什麼區別。
「車子修好了?」蕭崢詫異地問道,在車身上摸了下,的確看不出曾經被砸過的痕跡。
小月點頭道:「嗯,修了下,很方便的。」蕭崢道:「你沒有報案,也沒跟鎮上和村里說?」小月道:「我車子有保險,自己處理一下很方便,就不麻煩鎮上和村里了。」蕭崢苦笑道:「所以,鎮上和村里沒有人知道有省城奧迪車被山體塌方造成損毀的事情,我跟他們說,他們還認為我是做夢呢!」
小月朝蕭崢看看,道:「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你也就當是做夢吧。」蕭崢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小月似乎是話裏有話,但他也沒有多想,道:「我自己有摩托車,我可以自己回去。」小月道:「時間不早了,你回鎮上路也不好走吧?要不,你可以住在縣城,比如安縣國際大酒店,我可以幫你訂房間。」
蕭崢朝不遠處的安縣國際大酒店望去,那是整個安縣最高的建築,招牌在幾十層的樓頂上閃爍,蕭崢還從沒住過這麼高檔的酒店呢。但他還是搖搖頭說:「算了,我還是回鎮上的宿舍吧,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
小月一笑,也沒多說什麼,甚至都沒有跟他說再見,就鑽入了自己的車內,啟動車子,駛出了停車場。
蕭崢瞧着那輛奧迪遠去,才騎上了摩托車,回了鎮上的宿舍。
周末休息,蕭崢回了一趟綠水自然村。蕭崢是傍晚才到的,他也知道父母白天都在礦山幹活,父親是拖拉機手,母親干做飯、熬茶等雜活,到五點多才下班。
因為村里無處不在的塵煙,家裏不能開門開窗,沒有通風的屋子總是泛着奇怪的味道。蕭崢在外面久了,回到家裏反而有些住不慣了。
今天的晚飯,蕭崢從鎮上菜市場帶了一些排骨、鯽魚、虎皮青椒回來,還帶了四瓶泰酒和兩包華煙。其泰酒是在超市買的,華煙是平時跟着金輝下村的時候,村里塞的,現在可以用來孝敬老爸。
老爸、老媽回來的時候,蕭崢已經將晚飯做了一半,老媽費青妹馬上將鍋鏟搶了過去,說:「蕭崢,你去休息,你去休息。」蕭崢想把晚飯做完,費青妹說什麼都不肯,蕭崢也就沒再堅持。
老爸蕭榮榮也說:「蕭崢,你過來,陪老爸抽根煙。」蕭崢將兩包華煙給了蕭榮榮。蕭榮榮一看,就笑着道:「這麼好的煙啊。」蕭崢道:「下村的時候,人家送的。」
蕭榮榮道:「你看,當幹部就是當幹部,煙有人送。上上個禮拜,我碰上了村支書馬福來,我敬了他一根煙。這個馬福來,卻對我說,『你家蕭崢,要是有你這麼會做人,肯定能混得更好。現在,你兒子在鎮上,日子不好過啊。』我猜,馬福來是嫉妒我,他家兒子不爭氣,只能在村子裏混。不管怎麼樣,我兒子是鎮幹部,抽的煙,也有人送呢。」
蕭榮榮這麼說的時候,在土灶旁的費青妹也朝蕭崢瞧了一眼。
蕭榮榮和費青妹都是普通老百姓,他認為兒子能當上鎮幹部,就已經很不錯了,至於能不能更上一層樓,倒也沒有明確的期盼。
可是,村裏的人,就是勢利眼,看不起在鎮上沒前途的蕭崢,還在他老爸面前說那種難聽的話。
蕭崢不想讓老爸老媽受委屈,就道:「爸、媽,你們兒子已經提拔了,我現在是鎮上的黨委委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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