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聞言捋須,「好。那你就回來吧。」
嬴政之所以喜出望外的第二個原因,就在趙高身上。
嬴政當初一念之差信了扶蘇的鬼話,把趙高攆去馴馬,雖然本意是為了讓眾臣平息怒氣,還有讓王后安心,但是根本目的是為了保住趙高,否則那麼多眼線、心腹怕是都用不了了。
十多年的人事心腹積累,全部都系在趙高這個關鍵的環上,從選中他到一步步給他機會試錯、讓他殺人、草菅人命、犯下無數代價到讓他成為自己最鋒利的一面,下自己下不去的手,嬴政付出了太多。
可是這個趙高被攆去住了幾天馬廄,嬴政就發現他回來後心思有了變化。
雖然他在盡力掩飾,但是他變本加厲地討好自己卻讓嬴政開始懷疑他了。
嬴政現在都在懷疑,扶蘇這小子是故意的。
他其實是和蒙毅這夥人是一起的,只是潛伏在自己身邊,假裝為趙高說好話罷了。
實際上為的就是藉機削弱趙高。
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沒什麼用了。怎麼解決才是正道。
因為趙高在宮中的威信嚴重下降,現在自己身邊的內臣、內官,也都不安分了,和趙高斗,互相鬥。
這種內鬥讓嬴政非常不滿,他預感到了某種危機將要發生。
嬴政始終記得韓非說的那句話,「今王兩用之,其多力者樹其黨,寡力者借外權。群臣有內樹黨以驕主,有外為交以削地,則王之國危矣。」
如果一王,同時重用兩個人,其中勢力大的那個可能會樹立私黨,勢力小的那個就會勾結其他諸侯國勢力。
臣子之中,在內樹立私黨的人必定傲視君主,而靠結交外敵的人必定來分割君主的土地。
這樣君王就危險了。
嬴政幾乎把韓非的每句話刻在了自己的骨頭上,然後不遺餘力地去實踐。
就是在這種時候,信提出他要回來。
嬴政立刻就把自己的目光給轉移了。
當天晚上,信就被嬴政留在了殿內。
嬴政還要觀察信一陣子,來決定到底要不要重用他。
至於扶蘇,嬴政壓根沒考慮他。因為從扶蘇沒帶信走這件事上,嬴政看到的是扶蘇並不重用這個信。
而信也是經歷多年深宮沉浮,比起過去有主見多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說出要是在他這邊的話,早就成為大夫了。
有野心,做事就有動力啊。有野心,才能做事狠啊。
只是信還需要通過一些考驗,最重要的考驗就是他能不能像趙高一樣替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殺自己下不下去手的人。
信僅僅是回來,已經在章台宮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個曾經備受嬴政信任、被派去保護太子的男人,忽然有一天穿着居家穿的衣服回到了章台宮。
最感到惶惶不安的人,就是趙高。
回到家裏,趙高就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趙高的女兒纖纖帶着她的丈夫閻樂上前,一同給趙高奉酒。
「父親,快喝點酒暖和一下。」趙纖纖知道她父親最近這段時間諸事不順,她想要為其分憂,可是只能痛恨自己是個女兒。
趙高自然喝不下去,「拿下去吧。讓我和女婿單獨說些話。」
趙纖纖端着漆盤退了出去,等到門被關上,閻樂立刻上前伏跪下去,「父親大人,我聽說今天太子宮裏的少內史請求回到了大王身邊,說是要在尚書台為大王效力。父親是為這件事煩心吧。」
趙高悠悠地望着閻樂,「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兒子,可是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讓你娶我的女兒,就是為了日後把這些家當都給你。」
閻樂聽到,內心狂喜,立刻對趙高表忠心,「如果有人對父親大人構成威脅,我一定親手為父親剷除他。」
「你猜的沒有錯。那個林信,他之所以回來,絕對是衝着我來的。」
「您和他,是有什麼過節嗎?」
「當初是我勸大王讓他去保護太子的,現在太子不重用他,他定然心存不滿,回頭報復我來了。他的家人,可在朝堂上頗有實力,這要是想要弄死我,怕是遲早的事。」
遲早――
趙高用最輕鬆的語氣,說着最嚴重的事情。
「大王常說,如果防範解決不了的事情將要發生,那也不要太過悲觀。大王還是向着您的。」
趙高冷笑一聲,「你啊,我只是大王的一條犬,你們卻人人都把我當做大王的心腹。知道大王為什麼這麼信任我嗎?因為我能猜對大王的心思,並且按照大王的心思去做。」
「你以為,我是看到林信回來才害怕嗎。我當初能把他弄走,現在也可以把他弄死。我害怕的是,大王對我已經沒有過去的信任。」
「天下為人臣子的得勢與失勢,全在大王一念之間。是大王想要換人了。」
閻樂眼底滿是錯愕。「這」
門外,雨水落滿了庭院,冰冷的春風颼颼地吹着,穿着白色裙子的趙纖纖聽到屋內人的說話聲,指甲嵌入了手心裏。
好個王后啊,害我父親害的好慘。我父親為你的夫君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到頭來你這個養尊處優的蠢貨公主嫌棄我父親手髒。
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勸告大王殺了我父親,父親辛苦半生的努力怎麼會被大王輕易否定。
――
信終究是回到了章台宮,並且真的如願以償回到了尚書台,成為了尚書令,為秦王執掌文書。
一時間風頭無二。
這些年信可沒閒着,一直在讀書和聽太子講述全新的思想,蟄伏多年,這次回來重新站在尚書台,和任何人討論典籍、解釋經義都沒有落過下風。
在尚書台做事,才華決定你的下限,為人處事的能力則決定你的上限。
信很快就奠定了自己在尚書台的位置,那些一心想要得到重用、高官厚祿的人也如鯉魚一般,跟隨在信身後。
這些事情,嬴政聽在耳中,看在眼裏,放在心上。
信越來越像他想要的人了。
只是恆陽宮裏的人,卻不大高興了。
尤其是劉長,他望着信留在宮裏這身袍服,想想自己和他多年來的情誼。
劉長重重地把衣服摔在地上,「沒想到啊,少內史居然是這樣的人。」
信坐在尚書台里處理文書,心情極好。只是太子的音容笑貌總會時不時浮現在他眼前,還有恆陽宮裏的人和事。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是他自己也完全沒有意料到,兜兜轉轉十年過去,他又回到了章台宮。
可惜已經物是人非
信望着眼前的文書,他知道,等時機稍微在成熟些,自己就可以親自動手結果趙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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