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大喜,拉着扶蘇就去打獵。
父子兩個有說有笑,混成了兄弟一般。
不明白的人跟着歡心鼓舞,使勁兒討這兩個人歡心;看明白的人則為這兩個政治高手的博弈心驚膽戰。
可惜又應了王后那句話。
美好的事情總是非常短暫的。
嬴政和扶蘇難得意見一致,父子倆的感情難得這麼好。可是很快,嬴政接到了軍報。
嬴政頓時緊張,「這楚國實在是可惡啊!他們想要來終結寡人的偉業。實在是負隅頑抗。」
「趙高!備駕!」
中車府令呂新聽得滿面尷尬,但是他還是上前為嬴政備快車。
扶蘇則駐足原地,「君父,臣還想在這上林苑遊玩賞獵。畢竟這次走了還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可。」嬴政拍着扶蘇的肩膀,心中滿是喜悅,現在看着扶蘇時眼睛裏幾乎要蹦出來星星。
周圍的人都給看懵了。
原來大王對待寵愛的小孩時,也和他們這些人一樣啊。
「章邯――」
章邯快步躍上前來,「臣在。」
「你陪着太子在此狩獵,務必讓太子盡興。」
「唯!」
嬴政的意思是,留下章台宮的禁衛陪着扶蘇玩。
對於嬴政這樣一個對權力極度貪婪的人,居然會犯下這樣的失誤,這並不是因為他昏了頭了。
而是扶蘇做到了讓嬴政完全地信任他。
扶蘇做夢都沒想到,這本想悄咪咪和章邯接觸一下,結果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時候林信主動上前,重新給扶蘇更換衣服,又把配劍送到扶蘇面前。
「太子,臣都安排好了。」
「好。」
話說着,林信自己也換好了甲衣,持劍上了戰車。
灌夫今日看了聞所未聞的景象,耳邊充斥的都是士兵們對太子真是得寵的誇獎,這正錯愕呢。
轉念回過神來,他質問林信,「少內史,你怎麼搶我的差事啊?」
「大王都說了,今日務必要讓太子盡興,我自然也要陪同太子。畢竟以後的日子,我都不能隨行了。」
「你說什麼?」
「這次太子外出征戰,我不去了。還請灌衛率給我機會,讓我近身侍衛太子。」
灌夫那經得住林信一句灌衛率啊,當即像是喝了迷魂湯一樣,「那就請少內史用我的馬吧。」
林信笑得眼角魚尾紋敲得飛起。
很快,隊伍重新集結完畢。
扶蘇也上了戰車去狩獵。
章邯騎馬過來,「不知太子欲往何處?」
「這上林苑這麼大,今日就去些過去沒去過的地方。車隊人馬太多,驚擾野獸,就帶一二隨侍即可。」
扶蘇說着,讓林信駕車。
章邯站在馬前,「太子,萬萬不可。這山中有猛虎毒蛇,更有凶獸白羆,人數太少,恐怕會出事。」
「可我想一個人靜靜。」
聞言章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章邯只能退到一邊,但是等到扶蘇的車駕走後,章邯立刻下令讓士兵們和扶蘇的車馬分別保持十里、五里、三里的距離。
又帶了醫家在戰車上,準備隨時援救。
隨行千人的虎賁衛稀稀拉拉跟着扶蘇去往山澗河谷的源頭。
他們一面走,一面嘻嘻哈哈自己玩起來了。
每天都提心弔膽在值班的時候偷懶玩耍,那得多累了。眼下可是太子主動說讓他們在原地待着。這些人就跟放出羊圈的羊群一樣,一個個都瘋了。
他們一直在重複扶蘇的話互相調笑。
「我想靜靜。」
「我也想靜靜。」
遠處,他們的老大章邯則親自跟在扶蘇車駕邊上。
兩面懸崖陡峭,山水從懸崖高處傾瀉飛下來。
陽光照射在這些白色的浪花和泡沫上,形成奇幻的虹光。
周遭的石堆叢上,扶蘇徑直過來盤腿坐着,看着水流從懸崖上飛下來。
一叢叢魚兒在水裏遊動,當然,也有幾條蛇盤在舌頭底下,掛在樹枝上,一坨又一坨,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但與此同時,也有幾隻鹿在這一帶的小樹林裏徘徊。
信在一旁左看右看,生怕這些蛇突然甦醒了。
「太子,咱們還是退一步吧。此地蟲蛇多,不宜久留。」
信看着這一坨一坨耷拉腦袋的毒物,那是嚇得墊着腳尖走。
「驚蟄未到,蟲蛇不出。就算出來了,可是動物也有動物的規矩,尤其是蛇這樣的冷血動物,你不去招惹它,它們也不會招惹你。」
信總覺得太子這些時日都怪怪的。
瞧着做派,言辭,心態,一副看透世事的樣子。
「太子莫不是真的想要問道。」
「要做帝王,恐怕還真的得掌握道家這一套。趕明兒去了楚國,必然要抓幾個道家子弟為我解經。」
信見章邯在側,便不問扶蘇到底都給大王說了什麼。看大王笑得那麼開心,總不可能是要去殺了趙高。
章邯一直保持沉默,他還沒想好到底要做什麼。
可是眼前的人,未來能夠給他以及家族無上的榮華富貴。
扶蘇在山澗里呆了片刻,便又走了出來。因為這裏頭實在是冷得發指。
章邯也就跟着轉着,可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何況身邊還有四五個高手跟着太子。
就在這個時候,林間一群鹿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中。
扶蘇問章邯,「你看這是什麼?」
章邯不明所以,這不就是鹿嗎。
「鹿。」
「不。這是馬。」
章邯倒是還沒來得及笑,可是虎賁衛中的高手們卻已經忍不住竊笑出來。
林信手中攥着劍,手心裏滿是汗水。
章邯倒是真的想說,『太子恐怕是累了。又或者是誤食用菌?』
可這些話對上位者說,弄不好要掉腦袋。
章邯畏懼,可是他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太子,這些是鹿。」
「不。我說他是馬。」
章邯心頭湧起不詳,他聽明白了扶蘇的意思,可是他不敢回答。
周圍的士兵聽了,則笑得更加歡樂了。
他們第一次覺得,傳聞中的恆陽君其實還挺逗樂的。也許這就是大王喜歡他的原因。
章邯回頭望了這四人一眼,他們立刻恢復了死人的刻板樣子。
「太子說是馬,就是馬。」
這一下,周圍的虎賁衛一個個開始後知後覺了。因為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耳熟。
和那一句『大王說什麼就是什麼』極像。
扶蘇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看向了地上的幾條蛇。
「這裏蟲蛇比較多,先解決一下。」
章邯的心像是忽地凍結住了一樣,他望着扶蘇,這個面若冠玉的俊朗少年沒有生氣,卻有一股天然的威嚴壓迫在他身上。
章邯這便下令,「你們幾個,把這裏所有的蛇都找出來,一律砍七寸。」
這些人還是沒有察覺出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他們只是望着地上那一坨一坨團起來的蛇,十分從容地走去,對他們來說,殺這些僵硬的蛇就和切地瓜一樣。
章邯對扶蘇道,「請太子先出,外面有人接應。這裏我來處理。」
「嗯。」扶蘇淡淡應了一聲。
信只是望着扶蘇,這個時候他又意識到,太子是大王的兒子,自然是天底下最像大王的人。
這四個士卒作揖,「恭送太子。」
等到扶蘇走後,他們一個個趕緊回頭在地下找蛇。
傍晚的時候,四具屍體才被集齊。
被發現的時候,他們倒在草叢裏,石頭上,上面纏繞着毒蛇。
章邯面無表情,「他們是為太子斬蛇時遇難的。都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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