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大王在誆你,別信
「做鳥只為一日鳴叫以得到天下讚賞。可是做龍,那才是真的呼風喚雨,攪動乾坤啊!太子,以為龍如何,又以為那一鳴驚人的鳥如何?」
馮去疾笑望扶蘇。
扶蘇自然被他的話打動。說起來,他到現在都沒怎麼嘗過大權在握是什麼滋味。
從穿越伊始至今,他最多得到過幾個小太監主動投誠,對他講述其他人的壞話,再就是身邊有幾個忠臣義士。
說到底,做太子很多時候只能政治作秀,真要幹大事,那都是得讓其他人同意。做起事來,捉襟見肘,擔心這,忌諱那,時間久了,扶蘇也覺得煩悶。
「龍能夠呼風喚雨,攪動乾坤,自然龍是上等;而鳥又分上下,先不鳴則已,後一鳴驚人的算作中等;至於那生下來就叫過一次,之後再也不能叫的鳥,自然是下等。」
馮去疾聽了自然高興。
他們做權臣的,很多時候都是奔着享受權力去的,對於那為民請命的事情,跟多時候是覺得虛無縹緲,無跡可尋。那不是他們活着的意義和價值,比起給天下人謀福祉,他們所能做到且能做好的是給一族之人謀劃未來,讓自身名垂竹帛。
馮去疾拍拍扶蘇的手,兩個人這才一起並坐下。「看來太子還是心裏有數的。只是龍並非生下來就會騰雲駕霧,還得待機而動,否則時間久了,自己都忘記了要做什麼。」
扶蘇來到馮去疾身邊,握着他的袖子,「敢問少府,要如何才能成龍呢?這飛鳥終日鳴叫,也終究是飛鳥啊。」
「而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也往往是因為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所以被人利用卻久久不能察覺。等到被人家利用完了,想要得到報酬已然是不可能,甚至還會有殺身之禍。」
「事已至此,少府還有什麼可以遲疑的呢。哎!我只恨試聽鼻塞,又無高人指點,如不是少府一番話,我尚且不知何為龍鳥之別。」
扶蘇坐在邊上,這些話讓他很難冷靜下來。
「所以一旦目的達成,過往的利益引誘、海誓山盟、承諾都成了一紙空文。」
聽了扶蘇的話,馮去疾更是打心眼裏佩服扶蘇。
馮去疾這才吐露出他能一直坐到高位的方法,「很多人之所以落入利益引誘的陷阱,雖然有自身意志不堅定,不能明晰自己的身份位置、才能的原因;但是也有利益誘惑太大的原因。」
扶蘇思量片刻,下決定道,「然。」
「欲望就如同高山滾石,一旦上山,就只有攀登到山頂,哪能中途停下。我所想要知道的,是如何破解這樣的僵局。因為食物而甘心被套上軛駕的駿馬,也不會想着要為了自由放棄食物。」
「孟子言,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馮去疾捻捻鬍鬚,「太子,您知道馭人之道的精要所在嗎?」
扶蘇:「請少府賜教。」
「當然不是。」
「駕馭人,也是一樣的道理。訣竅全在一個欲字。」
「如果不願意聽從我的計謀,那就當做沒有我這個人。如果一定要我說出我的方法,那就請那個人一定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實施計劃。」
扶蘇一臉疑惑,「我仿佛聽明白了,又好像沒有聽懂。按照少府的話來說,追逐權力時,要讓給予承諾的人儘快兌付承諾,不要延長着這個期限,否則一定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但是毛驢和馬往往無知,他們看到了食物,便渾然忘記其他,心甘情願被套上枷鎖。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而駕馭馬和驢的人,難道他們的本意是為了讓驢和馬吃到上等的食物嗎?」
扶蘇言辭之間滿是對馮去疾的贊捧,面對堂堂大秦國的太子,聽到他的一句句贊捧,就是誰來都會忘乎所以。馮去疾自然慢慢陷入沉浸其中,這就刺激他願意為扶蘇多說幾句話。
「其二,不要追逐過大的目標。要讓做出承諾的人不僅僅儘快兌付承諾,而且一定要是實際的,但是利益要很微小。要讓做出承諾的人以為這些代價是微小的。」
「如此一來,便是積少成多?這樣一來,承諾者便不得不儘快給出補償,而那個有求於他的人,也可以利益最大化,讓自己始終處在不損失的地步。」
「臣這裏的確有方法,只是唯恐旁人不能善用。臣就擔心這個。若是不能善用,反而招致自身損失,回過頭來倒要責怪微臣了。」
嬴政對扶蘇的信任,更多時候是來自於一種利益上的一致。扶蘇只要想着穩妥繼位,得利的就是嬴政。
馮去疾:「太子知道,那田間地頭的小兒,是如何驅趕毛驢犁地嗎?駕馭駿馬的車夫,又是如何誘騙原本體格健壯,四肢結實、性情暴烈的好馬心甘情願被套上韁繩嗎?」
扶蘇如果要做孝子,那他能怎麼辦。
馮去疾收回了被攥在扶蘇手中的袖子。
「為什麼很多人最後在爭權奪利的道路上死於非命,就是因為不懂得這個道理。當一個人對權力痴迷到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只望着最遠處的利益,就一定會在道路上招致失敗。被人利用了一生,到頭來還渾然不覺。」
「所以,少府的意思是要我現在就回到咸陽,去謀取君侯之位。而不是等到齊國和楚國被滅亡後,我再等待被封賞。」
「往往放出誘惑的人,為了能夠駕馭對方,會把利益說得又大又多,大多數人都是認為自己值得坐上那個高位的,於是一定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做一件事,就當即要一件事的收益。就好比賣珠寶,自然要賣一件珠寶收一件珠寶的錢。若是真的等到把珠寶全部都給了人家,人家就不願意再給你錢了。」
馮去疾厲色教誨,「不要等到以為立下汗馬功勞,就一定會得到應有的獎勵。事實上,駿馬立下的功勞越多,延遲兌付的時間越長,駿馬就會變得越發危險。」
扶蘇對熊啟來說,是畫餅的人。但是對扶蘇來說,他的父親秦王政才是那個畫餅的人。
馮去疾的話說得這麼明白。
扶蘇領悟了,但是也忽然感覺,他和嬴政在走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其實不然。面對太大的誘惑,一定要躲避。要反向和對方爭奪屬於自己的利益。」
「少府,不知扶蘇說得可對?」
扶蘇稍微動動腳都能想得明白,他是在勸自己,別上嬴政的當。
「欲望是無法消除的。」
「要讓毛驢心甘情願背負重擔,一直向前行走,要在他面前垂釣一根蘿蔔;要讓駿馬心甘情願被套上軛駕,就需要拿上等的糧草先去引誘它。」
「我只有一個字勸告太子。太子若是能懂,我和太子應該很快就又能見面。太子若是聽不懂,那就當臣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太子確有魄力。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表現自己。
馮去疾聽得雙目炯炯,「太子果然機智,舉一隅而以三隅反。」
「因為車夫要給駿馬兌付的獎賞會隨着駿馬的功勞不斷加大,以及兌付時間不斷延長使得車夫付出的獎賞更多。原本只是拔毛的事情,到最後變成了剜肉割血的地步。」
「沒有人願意損傷自己去補償他人,何況駿馬已經利用完了,目的也達到了。車夫為了保護自身的利益,不得不收回之前的承諾,而馬就會白白勞碌一番,最後全然無功。」
「太子,你遲早要明白一個道理。自古以來,王室無親情。即便有,那也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這一章大家看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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