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婉拒了貴族的勸進。」
拉達尼婭看着索菲亞交給自己的這份文件,不無擔心地說。
在理貝爾先生作為特使前往東北卡里斯馬的疆土之後,封地貴族與軍方貴族們以個人名義呈上來的勸進表絡繹不絕。本來還在觀望着的貴族們,已經從這位特使身上看到了索菲亞殿下的決心與能力,當然,也看到了自己反抗下去的命運。
但索菲亞公主殿下依然推辭了他們的勸進。
今天和拉達尼婭一起,幫助索菲亞殿下處理全國文件的,還有瑪麗娜女士,與法列夫家的千金安烈莎小姐。
看着這三位用疑惑不安表情看着自己的女性,索菲亞依然在茶桌邊端坐,捧着精緻的瓷器茶盞,笑着回答說:「是啊,拉達尼婭小姐,我一一回信,婉拒了這些忠心耿耿的貴族大人們對我的勸進。」
「殿下,從索美羅宮之變後,已經兩周有餘了!」瑪麗娜憂心忡忡地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的卡里斯馬,只有您能承受着皇位的重量!如果您是擔心養女的身份,血統親緣已經由歷史學者們百般證明!如果您是擔憂群臣離心離德,這些勸進表還不足以證明他們的忠心嗎?」
安烈莎也附和道:「是啊,索菲亞殿下。如果您遲遲不即位,恐怕,恐怕會有不少人開始非分之想啊!」
作為法列夫代理人的安烈莎,因為一直以來良好的人際關係,尤其是與索菲亞殿下本人的親密關係,已經漸漸成為了整個文官集團的代理。
知趣的法列夫本人,在索美羅宮的那一次會面之後,雖然依然保留了宰相的官位,也依然被文官書吏依馬首是瞻,但卻主動開始不問政事,不問具體事務,而由自己的女兒代為發聲。
索菲亞還用得着他的智慧與聲望,但作為雷哥蘭都間諜的法列夫,早就不適合繼續留在索菲亞主導的朝堂里。
聽着幕僚們這懇切的聲音,索菲亞保持了微笑,反問道:「如果我此時此刻,答應了他們的勸進。那麼我是被哪一份勸進表勸動的呢?」
「那自然是大家所有人.......」
「不不不,拉達尼婭小姐。」索菲亞搖了搖手指,「看現實,當然是所有人的勸進都出了一份力。然而在政治上,由誰上的哪一份勸進表,讓我『無法拒絕』,『不得不』即位,是一個非常強烈而明確的信號。」
安烈莎聽到這裏,已經隱隱約約明白了索菲亞殿下的意思。
她探着頭壓低了聲音,問道:「您的意思是,要等到所有卡里斯馬的貴族一起,簽署一份所有貴族都署名的勸進表,您才會同意嗎?」
「對,也不對。」索菲亞漸漸開始理解謎語人的快樂,說話也漸漸變得雲山霧繞,「您所說的這樣一份勸進表,當然可以證明大家的忠心日月可鑑,可以證明我卡里斯馬王國臣民同心,君臣同德,但是呢,我依然會拒絕。」
三人同時展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不禁問道:「殿下,為什麼啊?」
「三辭三讓,不僅僅是我為了表示,我不是貪戀皇位,而做出的刻意的姿態。」索菲亞笑着說,「而是告訴所有貴族,這個位置只有我能坐。而且,不是我自己要坐,是你們,你們所有貴族,求着我來坐。為此,他們必須努力證明自己的誠懇,證明自己的忠誠。」
「所以您才在這個時候,派出理貝爾先生去邊疆封地回收權力!」安烈莎恍然大悟。
「是啊,安烈莎小姐,您一直這麼聰慧敏銳。」索菲亞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一顰一笑,那舉起茶盞,輕茗一口的模樣,實在是美得不可方物。
拉達尼婭跟上了這裏的話題,但依然不由得問道:「殿下,那您決定何時才接受眾臣的勸進登基即位呢?要等到理貝爾先生完成任務回來嗎?」
「是,在我即位之前,有幾件事情他必須做完。」索菲亞點頭,「他已經拿到了合金開採與冶煉的全權,也從安烈莎小姐,您的父親法列夫先生那裏,獲得了一份木材生意轉讓的合同。」
「那麼,卡里斯馬最為緊要的兩大生意,就能掌握在皇室手中了。」瑪麗娜說道。
「還不夠。」安烈莎小姐反駁說,「瑪麗娜女士,卡里斯馬最近十年,創造外匯最為豐厚的,確實是木材與合金資源的出口。但在卡里斯馬境內,煙土與酒精飲料的貿易,才是所有生意中的重中之重。」
「啊,男人們不是抽煙,就是喝酒,仿佛這能帶給他們多少快樂一般。真是不可理喻。」瑪麗娜抱怨道。
「但卻不可禁止。」拉達尼婭無奈地說,「這兩門生意不僅回報豐厚,而且是大量市民最為重要的消遣。如果禁止,不僅民怨沸騰,還會助長灰色地帶,侵蝕首都圈的市民區。」
卡里斯馬的歷史上,不是沒有過禁酒的庸王。其結果自然是私酒盛行,走私日益猖獗,國家稅收崩壞。但,對於這兩門生意的放任,也讓掌握着煙酒生意許可的某些貴族,控制了帝國的財權,直到卡里斯馬大帝將他們改封。
如今,卡里斯馬的煙酒生意,依然處於貴族名下的代理商人掌握之中。只不過掌握這些生意的貴族較多,利潤也在競爭中攤薄,才不至於產生壟斷,阻撓卡里斯馬帝國的收稅。
「理貝爾先生回來以後會對此有所處理的。」索菲亞端起茶盞,輕輕品味。
「您,您對於理貝爾先生,太過信任了。」安烈莎小姐擔心地說,「他不僅是外人,還是沒有爵位的貴族。而且,而且我聽說,他在拉提夏和卡爾德,都拒絕了成為貴族的封賞。」
安烈莎的言外之意,是提醒索菲亞,看不懂欲望的商人最為可怕。如果他所求不是財富、權力與爵位,那會是什麼?一定是更加可怕的東西。
索菲亞笑了笑,看着可能是有些嫉妒的安烈莎小姐,安慰說:「理貝爾先生是我在索美羅宮之亂中的戰友,彼時,我可以將性命託付給他。此刻,我並不認為他的無欲無求是一種隱患。」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決定還是不能將兩人的關係展示得過於親近,便補充說:「而且除了他,誰還會如此適合作為我伸出去的臂膀,幫我做這些我想做,卻不能親自去做的腌臢事呢?」
安烈莎便不再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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