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風樓
酒至微醺,談笑宴宴。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其間,韓琿聽宋源提及科舉之事,不由放下手中的酒盅,笑着說道:「子鈺想要參加縣府二試,三個月是否倉促了些?」
賈珩道:「以前課業倒也有些心得,只是並未一試,溫書三月,應無大礙。」
宋源笑道:「監中有講郎授業,若有不懂之處,可來問我,某雖只是舉人,未入國子監督中,於府學為塾師,秀才也是帶過幾十位的。」
賈珩聞言,道:「那就多謝宋先生。」
方才從與宋源一番對話,發現此人或許有意攀附韓琿,但也談不上諂媚。
韓琿聞言,點了點頭,道:「宋先生學識淵博,姑父都是說過的。」
宋源自嘲一笑,道:「奈何年年落榜,自二十歲考到現在。」
韓琿道:「先生只是運氣不好,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先生厚積薄發,一定能中。」
宋源舉起酒盅,說道:「承子升吉言了。」
其實,他已經有些心灰意冷了,自二十歲中得舉人,意氣風發,連續考了十餘年,最近這才想着是否走走韓家的門路,到吏部授官。
韓琿也舉起酒盅,心底嘆了一口氣。
他同樣不覺得秀才有多麼難考,秀才就叫進學,但凡天資聰穎,刻苦讀書,十三四歲就可進學,哪怕是舉人,也就那樣,唯有進士。
他如今就是舉人,奈何前歲不中,這才入得監中攻讀,這一次不僅要取中進士,還要儘量取得好名次。
他韓家詩書簪瓔之族,他父親就是翰林出身,他註定要走科甲出身,而且名次也不能太低,恐有辱門楣。
於縝也笑道:「子鈺,若需時文經義集注,可到我處,無需再至翰墨宅另費銀錢購買,我哪裏收攏了不少。」
賈珩道:「多謝文度兄。」
隨着與韓琿、於縝二人的交往漸密,他方才已得知二人的身份,一個是當朝次輔韓癀之子,一個是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於德之子,皆是清流文官。
而後一場宴飲,直到酉初時分方止。
寧榮街,柳條胡同兒的賈宅。
夜色低垂,萬籟俱寂。
賈珩到家之時,已是戌正時分,推門而入,將提着的燈籠,放在正屋廊檐下。
「珩哥兒,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蔡嬸顯然還未睡,正在耳房中就着燈火,納着鞋底,說話間,出了屋,問道。
賈珩至井旁打了一盆水,邊洗着臉,邊回道:「去國子監會了幾個朋友,留了飯。」
這邊廂,正屋之中的晴雯,聽到了院中動靜,款步走到門前,手中已拿了毛巾,碎步上前,遞將過去,道:「公子,給。」
賈珩伸手接過毛巾,笑了笑,溫聲道:「怎麼還沒睡?」
掛在廊檐之上的燈籠,柔和燭火將一張俏麗的臉蛋兒映照得柔媚幾分,杏眼之中之中映照着少年溫和如父兄的「慈祥」神情。
「睡不着。」晴雯清聲說着,因問道,「公子不是去了秦家了嗎?」
賈珩擦了擦臉,說道:「上午去了秦家,在那吃了頓中飯,然後,下午就去了國子監。對了,最近一段日子,我都在國子監,一般要晚一些才會回來,你們在家中,早些歇着,不必等我。」
這邊廂,蔡嬸笑道:「珩哥,鍋里熱着水,可要洗澡?」
賈珩點了點頭,笑道:「嬸子先去歇着就是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妨事。」蔡嬸一邊去提木桶,一邊笑道:「上午去了東市,挑了一個下午,就沒有合適的。」
蔡氏其實想給賈珩儘量挑個顏色好的丫鬟,當然,這是在見過了晴雯這等俏婢之後,眼光不自覺就提高了一些。
賈珩聞言,知道在說買粗使丫鬟的事,輕輕笑了笑,說道:「倒也不必急於一時,慢慢尋找,還是要誠實可靠一些為好。」
紅樓夢中,寶玉房中的粗使丫鬟,墜兒就偷拿東西,然後被病中的晴雯那針一通好扎。
若是讓手腳不乾淨的進來,和晴雯在吵起來,不定惹出多少是非。
他最近一段時間都要溫書,實在沒有多餘精力分心處理這些內宅事。
晴雯道:「公子,我去給你倒熱水,以前也是做慣了這些的。」
說着,也去提木桶,纖柔、瘦弱的身影,略有着幾許倔強。
蔡嬸連忙上前,跟着去幫忙。
賈珩笑了笑,倒也沒有堅持,轉身去了書房,打算把那半回目《三國演義》再續上。
東窗之下,賈珩凝神伏案,提筆寫着,筆走龍蛇,宣紙在一旁摞起。
他現在寫的極快,用的是行書,甚至不糾結於字跡工整,可辨識就好,反正翰墨齋也會尋人校訂。
「公子,熱水好了。」晴雯行至廂房,睫毛微垂,眼神藏下一叢陰影中,聲音有微不可查的顫抖,但還是抬起螓首,看向那正伏案書寫的少年。
她方才忽然意識到一件關要之事,萬一公子等會兒讓她服侍洗澡
賈珩抬頭看了一眼晴雯,笑道:「你也打點熱水,洗洗腳,早點兒歇着吧。」
說着,放下毛筆,帶着幾件中衣,向着西屋而去。
小姑娘的局促不安,他倒也能猜出一二。
他並不準備說什麼,打消其疑慮。
千言萬語,不如一默。
果然,見賈珩徑直而走,晴雯眸光動了動,心底也不知是什麼感覺。
夜色已深,賈珩洗完澡,換了一身中衣,來到廂房,見未至三更,索性將剩餘的第二回目寫完。
一牆之隔的廂房中,晴雯原已去了鞋襪,洗了腳丫,正是和衣而眠,但一時間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熠熠有神的杏眸,卻是毫無睡意可言。
原本在賈府中學着規矩,還未被老太太安排給那個哥兒、姐兒,轉眼之間,被打發到這裏,原想鬧將一場但這位珩大爺待人和氣,渾然沒有主子脾氣,讓人火都發不出來一點兒。
「縱然我鬧將一場,也回不得府里了,那日,鴛鴦姐姐給他的應是奴契」
晴雯微微閉上眼睛,心思複雜想着。
見簾後的燈火還亮着,重又披衣而起,走到小几旁,沏一杯茶,挑簾進入廂房,見那少年正在奮筆疾書,佇立片刻,開口說道:「公子,喝茶。」
賈珩抬眸,詫異了下,道:「是晴雯啊,是燭光影響到你了吧。」
他知道,有些人睡覺比較淺,不能見一點聲光。
晴雯緊盯着少年的面容,搖了搖頭,清越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抑揚頓挫,道:「我不妨事,只是公子夜裏寫東西,別熬壞了眼睛才是。」
賈珩頓了下,笑道:「你說的是理,這就不寫了。」
說着,將毛筆放在筆架之上。
見賈珩收起紙筆,晴雯眸光動了動,也沒說什麼,將茶碗放在書案上,轉身走到床榻旁,給賈珩鋪着被褥。
賈珩放下茶盞,起身,說道:「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得虧此身不會什麼針線活,否則人設崩塌,斯文掃地。
「我在府里,學得原就是伺候人的活,公子以為我是過來當千金小姐的嗎?若是傳揚出去,不定什麼人就說我是個輕狂、沒眼色的。」晴雯似恢復了那副嬌橫之氣,輕聲說道。
賈珩道:「並無此意,只是一個人自理慣了,你若待得久,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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