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挽天傾林悅南兮 第三百七十三章 賈雨村登門榮國府

    坤寧宮

    宋皇后端坐在梳妝鏡前,嫻靜而坐,身後由着兩個宮女去着鬢髮之間的繁複頭飾,清晰鏡面之中,映照着一張嬌媚、艷麗的臉蛋兒。筆神閣 m.bishenge.com

    歲月對其溫柔以待,不曾在眉梢眼角留下太多痕跡,美艷、動人的風韻無聲流溢。

    宋皇后幽幽嘆了一口氣,心頭卻不由想起懸而不定的立儲之事,鳳眸中隱見憂色。

    「娘娘,熱水備好了。」這是,女官蕊兒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宋皇后應了一聲,折身進入殿中,在宮女的侍奉下,一件件去了鳳紋的宮裳,頓時,雪肩圓潤光滑,後背凝霜雪膚,一下子出現在空氣中,纖直圓潤的雙腿,恍若嫩菱的玉足,潔白如玉,足趾指甲上以鳳仙花汁塗着玫紅色,因為踩着竹蹋,稍稍用力,足趾關節凹陷處顯出一個小窩,在朦朧熱氣中進入浴桶中。

    宋皇后扭頭,對着一旁的女官,珠圓玉潤的聲音中帶着悵然:「蕊兒,你說本宮是不是老了。」

    蕊兒拿着毛巾在麗人後頸及雪背擦着,輕笑道:「娘娘說的是哪裏話,娘娘艷若桃李,正是妙齡華容之時呢。」

    宋皇后幽幽一嘆,轉過身去,目光失神,也不再說什麼。

    簡單沐浴而罷,換着一件裏衣,穿上木屐,來到床榻,不由掀開絲綢被子,躺在涼衾之內。

    宮女自里往外,一共放下三道金鈎,垂下幃幔,燭火次第熄滅。

    床榻上的宋皇后,因一時睡不着,就轉而想起方才內書房所聽得崇平帝的隻言片語。

    猜測着其中的關聯。

    暗道,莫非是楚王試圖拉攏賈珩,為賈珩所拒?

    也是了,賈珩如今掌着五城兵馬司,錦衣府、京營,怪不得楚王坐不住,蠢蠢欲動。

    如果是這般,那也說得通陛下為何那般憤怒,而又贊賈子鈺識大體了。

    「楚王究竟是怎麼拉攏的?回頭藉由咸寧去旁敲側擊下,說來,咸寧上次還求我派了夏守忠幫着解決了薛家的麻煩。」

    宋皇后思慮着其中的關節,定下計來,凝了凝秀眉,美眸閃過一抹思索。

    她的兒子魏王開府觀政,隨着在五城兵馬司接觸日久,與那賈子鈺必然親如兄弟。

    念及此處,心下稍松。

    過了一會兒,不再思量此事。

    只是一時間,仍是有些睡不着。

    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年過三十五六,也不知怎地,這二年總是心如百爪撓心,但陛下偏偏操勞國事,無心後宮。

    宮女還能吃對食,或者宮妃與貼身女官做一些虛鳳假凰之事。

    但她是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的皇后,為天下表率,絕不能行此不堪之事。

    輕輕嘆了一口氣,美眸中閃過一抹掙扎之色。

    終究如先前無數次一般,一手上攀,一手下移,開始微微閉上鳳眸,腦海中浮現着崇平帝年輕時的模樣,只是這這兩月,關於天子年輕之時的輪廓,也漸漸有些模糊起來。

    也不知多久,只聽得一聲幽幽長嘆在漫漫冬夜中響起。

    宋皇后拿過手帕,擦了擦濕漉漉的纖纖玉手,將手帕疊好,藏在床榻裏間。

    「這般晚了,倒也洗不了澡。」

    宋皇后如是想着,翻過身去,沒有多久,沉沉睡去。

    翌日,已是小年,家家戶戶開始請灶王爺,張燈結綵,寧國府愈發見着忙碌,里里外外的人進進出出,撣塵的撣塵,貼窗花的貼窗花。

    後院廂房中,已是巳初,賈珩與秦可卿起床未久,開始用着早飯。

    因昨夜下了一場小雪,屋外丫鬟正拿着苕帚、鐵鍬開始清掃雪。

    「夫君,昨個兒鳳嫂子說了,下午請了戲班子來,在天香樓聽戲,夫君覺得怎麼樣?」秦可卿語笑嫣然地看向賈珩。

    賈珩喝着一碗粥,輕聲道:「按着你的安排就成,你們在後院聽戲,我在前院宴請族裏的爺們兒。」

    秦可卿「嗯」了一聲,感慨道:「二姐、三姐一回家,今個兒家裏倒是冷清了許多。」

    一大早兒,尤二姐與尤三姐乘着馬車,返回家中,與尤老娘團聚去了。

    賈珩放下粥碗,輕笑道:「她們回家過年,這幾天有我陪着你,你還不滿意?」

    說着,拉過秦可卿的纖纖玉手。

    秦可卿被這話說得不禁有些大羞,明眸流波,嗔怪道:「夫君,這還有旁人在呢。」

    賈珩笑了笑,吩咐着丫鬟將碟、碗撤去。

    夫妻二人正膩歪間,外間婆子來報,湘雲、黛玉、探春她們從西府過來了,已到了內廳。

    賈珩輕聲道:「這邊兒正說着冷清呢,就過來陪你說笑解悶來了。」

    因今日是小年,東西二府將在午間於天香樓大擺慶宴,探春等一眾姊妹在榮慶堂也無事,遂過來說笑。

    賈珩與秦可卿離了廂房,往內廳而去。

    只見一群鶯鶯燕燕落座在廳中,起身向着秦可卿以及賈珩寒暄着。

    秦可卿一一問候着。

    這時,寶珠提着裙裾,邁過門檻,趨入內廳之中,笑道:「奶奶,香菱過來說給奶奶請安呢。」

    「讓她過來。」秦可卿妍美臉蛋兒上,笑意盈盈。

    不多大一會兒,香菱挑簾進得廳中,跪下就是磕頭,道:「給姐姐,給大爺請安。」

    秦可卿目光現出憐愛,柔聲道:「快起來,地上涼。」

    說着,上前拉起香菱的胳膊,在自己身旁的繡墩上就近坐了。

    小姑娘着上着紅色對襟襖,下穿石榴裙,一張俏麗小臉紅撲撲的,只是身形略有些侷促,抬眸見着賈珩的目光怯生生。

    賈珩看向秦可卿,笑着打趣道:「這丫頭,還是和你親一些,先喊着你,再喊着我,只是喊了一聲姐姐,再喚我一聲姐夫才是正理。」

    眾人都聽着這話,不由笑了起來。

    湘雲笑道:「珩哥哥,那我喚你一聲姐夫怎麼樣?」

    賈珩笑了笑道:「那你得問問你嫂子,看她願不願意再多一個妹妹。」

    秦可卿溫婉笑道:「我倒樂意多雲妹妹這個妹妹。」

    「嫂子,算了吧,我覺得還是珩哥哥親近一些呢。」湘雲卻輕笑着擺了擺手。

    秦可卿笑了笑,看向賈珩,打趣道:「那看來,雲妹妹是和你親一些。」

    眾人再次笑了起來。

    說笑了一陣,秦可卿這時轉眸問着賈珩道:「夫君說上次查香菱的身世,現在可有眉目了?」

    眾人聞言,面上笑意也漸漸斂去,都看向賈珩。

    如探春、黛玉都知道,香菱是因為薛家在上京之前在拐子那裏買着的,命運悽苦,身世顛簸。

    賈珩正色道:「正要和你說,已調查出結果。」

    其實能有什麼結果,他除卻讓人去尋甄士隱外,對香菱被拐一事一清二楚,只是藉機說出實情而已。

    秦可卿聞言,急聲問道:「究竟怎麼說?」

    她是真的將這個與她容貌幾分相似,甚至身世也有幾分相同的小姑娘當成了自家妹妹。

    這時,香菱同樣抬眸看向那個少年,眸光深處閃過一絲期冀。


    顯然,小丫頭並不是如表面那般呆痴。

    賈珩道:「香菱妹妹原是金陵人,原名甄英蓮,三四歲時,在元宵節那天,被僕人帶出家門看社火花燈,被拐子帶走」

    簡單將香菱被拐的經過說了,一直到葫蘆僧亂斷葫蘆案。

    這段公案曲折離奇,一席話說完,探春、湘雲、黛玉都是久久沉默,面帶唏噓之色。

    看着那韶顏稚齒的少女,秦可卿目中愈發見着憐惜,感慨道:「香菱妹妹的身世可也太苦了。」

    賈珩點了點頭。

    記得紅樓原著中,一個癩頭和尚就說舍了我罷,從面相而言,香菱雖秀美艷麗,但頗有苦相。

    秦可卿凝起秀眉,惱道:「夫君,還有那賈雨村,既受甄家恩惠,怎麼不救着香菱妹妹?真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許是因為愛屋及烏,憐及香菱身世,對袖手旁觀的賈雨村,也是印象大壞。

    黛玉忽而開口道:「嫂子,這賈雨村我聽着倒是耳熟。」

    秦可卿詫異道:「林妹妹認得此人?」

    賈珩接話道:「此人應是林妹妹府上的西席,教授過林妹妹讀書寫字,後來走通了二老爺的門路,被舉薦着去了金陵為府尹。」

    黛玉清麗玉容上浮起疑惑之色,問道:「方才聽珩大哥所言,老師似斷了一樁糊塗案子?」

    畢竟,賈雨村曾教導着黛玉幾年,更是將黛玉一路護送到京師,黛玉對賈雨村的整體印象還算尚可。

    賈珩冷聲道:「此人何止是斷着一樁糊塗案,此人當年受着甄家恩惠,方得顯跡,等見着故人之女落難,卻無解救之心,如此忘恩負義之輩,枉讀聖賢之書!」

    黛玉聞聽此言,星眸幽幽,一時默然。

    她自是信珩大哥之言,只能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賈珩又道:「說來可笑,此人上次還來了書信給二老爺,說還要和我賈族連宗,無非是趨炎附勢,以為進身之階,卻不知我賈家在他心裏,比之於寒微之時贈銀的甄士隱又如何?」

    賈雨村此人政治品行極為卑劣,原著中在賈家勢盛之時,曲意攀附,等賈家勢弱,即刻落井下石,可以說,這就是一條政治毒蛇。

    「聽夫君方才的意思,香菱妹妹的父母還現在世上?」見廳中氣氛沉重,秦可卿轉換了個話題,柔聲問道。

    賈珩語氣緩和幾分,道:「香菱妹妹母親就在她娘家居住。」

    秦可卿美眸一喜,問道:「夫君,那香菱妹妹的母親,能否找到,讓香菱妹妹與她母女團聚?」

    香菱這會兒也是抬起螓首,緊緊盯着那少年,忍不住弱弱開口道:「珩大爺,我娘她在哪兒呢?」

    骨肉至親,血脈相連的情緒,也讓有着幾分痴痴的少女。

    賈珩轉頭看向那眉心一點胭脂記的少女,目光溫煦,輕笑了下:「你若喚我一聲姐夫,我就告訴你。」

    「呀」香菱似被嚇了一跳,垂下螓首,捏着一角手帕,臉蛋兒上頗見怯怯之色。

    賈珩:「」

    怎麼弄得他像怪叔叔似的?

    秦可卿嗔怒地拍了一下賈珩的腿,拉過香菱,嗔怪道:「夫君別捉弄香菱,她膽子小着呢。」

    賈珩道:「我倒沒捉弄她,只是這丫頭張口閉口珩大爺,倒是有幾分喚得生分了。」

    就在這時,一聲糯軟、柔弱的聲音在廳中響起,「姐夫。」

    賈珩看向香菱,點了點頭道:「尋到親人怎麼也是一件欣喜的事兒,你也別面帶愁悶了,再說大過年的,總要高高興興才是。」

    香菱雖已見着秀麗顏色,但眉眼間有着一股鬱郁之氣,愁眉不展。

    香菱輕輕「嗯」地一聲,不由垂下螓首,心底不禁有着陣陣暖流涌過。

    秦可卿恍然明了到賈珩用意,拉過香菱的小手,道:「讓你姐夫幫你找着你娘。」

    賈珩道:「香菱妹妹的母親封氏,現在大如州,跟着其父封肅一同居住,等會兒派了人南下將她接到京城,和香菱妹妹團聚。」

    秦可卿面帶喜色,說道:「謝天謝地,找到親人團聚着就好了。」

    香菱這會兒同樣眼圈微紅,顯然對着那從未見過的母親心懷期待。

    探春、黛玉、湘雲也不由為骨肉將聚的一幕觸動,鼻頭酸澀。

    說來也巧,一大清早兒,榮國府外卻停了一輛馬車,從馬車上下來一人,上着蜀錦圓領棉袍,頭佩士子方巾,腰系玉帶,面容宏闊,劍眉星眼,直鼻權腮,正是賈雨村。

    其人身量頗為魁偉,經過八九年的宦海沉浮,一身氣勢更是愈發沉凝。

    走上前去,看着氣象森嚴的敕造榮國府的匾額,定了定神,遞上一張拜帖:「門下賈化,拜見貴府二老爺。」

    那僕人近前接過拜帖,打量了一眼賈雨村,說道:「閣下稍等,小的進去回稟二老爺。」

    賈雨村手捻頜下鬍鬚,笑了笑,示意僕人先去,一副和善之態。

    等了會兒,望着榮府匾額,目中就是現出幾分思索。

    「上次去信試着與賈府連宗,也不知被什麼阻攔了,本想拜訪王宅,但王宅已為聖上棄用,現在只希望托着榮府,往東府美言幾句,看能不能引薦給那位炙手可熱的雲麾將軍,如是能與賈族連宗就好了。」

    因為最近邸報得傳,都察院總憲出缺兒,而朝廷御前廷議,以京兆府尹許廬履任都察院,天子詔旨允之。

    許廬一走,京兆尹自然出缺兒,而身為金陵府尹的賈雨村難免心中動意,打算走賈府的門路,尋找機會,看能不能調任京中。

    此刻,夢坡齋中

    賈政正與一幫清客相公吟詩作對,因臨近過年,心情頗為不錯,手捻鬍鬚,頻頻點頭。

    就在這時,外間的小廝進來稟告,道;「二老爺,南省的雨村過來拜訪門下。

    賈政一愣,繼而驚喜中帶着幾分對下人失禮的責備:「人在何處?怎麼不迎進前廳?」

    哪怕賈珩曾流露出對賈雨村的不以為然,但賈政對兩榜進士出身的賈雨村,態度熱切不減。

    說話間,一邊吩咐着小廝去迎雨村,一邊去向前廳而去。

    廳中,賈政與賈雨村分賓主落座,品茗敘話。

    賈政看向身形魁梧,面容宏闊的賈雨村,儒雅面容上掛着笑意:「雨村兄,一晃兒有年許不見了吧。」

    「是有一年了,政公風采更甚往昔啊。」賈雨村見着賈政的態度不改往日,心頭大定,恭維說道。

    兩人寒暄着,敘說着別後契闊。

    賈雨村忽而開口道:「學生上次與政公書信,提及連宗一事,政公回信說再看,學生一時困惑,卻不知貴府鈞意若何?」

    他有些想不通,以他兩榜進士出身,主動向武勛之家的賈家靠攏,增其聲勢,竟還能被拒絕?

    賈政聞言,默然了下,笑道:「當初,族中剛生變故,子鈺剛剛接掌東府族務,官私兩面諸事繁雜,連宗之事遂擱置了下來。」

    「原來是這般緣故。」賈雨村聞聽這番解釋之語,手捻鬍鬚,恍然說道。

    他說賈族怎麼也不可能視他這樣的「門生」而不見。

    不過說來,當初賈雲麾還只是三等將軍,根基淺薄,與今日之權勢還大有不同。

    其人現身兼五城兵馬司、京營、錦衣府等要職,聽同年好友所言,御史彈劾都不能動搖其分毫,已然有聖上心腹重臣的架勢。

    如能得其引薦天子,他

    想得深了,心頭不由一熱。

    賈政手捻鬍鬚,笑道:「如今子鈺就在府中,恰逢年底祭祖,雨村可與子鈺好生相談,他素敬讀書人。」

    賈雨村欣喜道:「那學生就翹首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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