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珩這邊兒,返回了寧國府,只見內廳燈火還亮着。筆言閣 m.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會芳園原已散了戲,賈母熱鬧了一天,神思疲倦,遂先回了西府歇息,而鳳姐見時辰還早,就與秦可卿還有剛來的尤二姐、尤三姐在府中頑鬧。
當然,許是潛意識地不想回去面對涼衾孤枕。
「奶奶,大爺過來了。」寶珠入得廳中,輕聲喚道。
眾人忙停了手下活計,抬眸望去,只見一個少年入得廳中。
秦可卿連忙起身迎去,柔聲道:「夫君。」
尤三姐同樣看向那少年,將手中的一張骨牌放下,起得身來,白膩臉蛋兒上見着如桃蕊的艷麗。
尤二姐揚起一張靜美的玉容,看向賈珩,秋水明眸,楚楚動人。
賈珩朝二人點了點頭,看着滿堂珠翠,彩繡輝煌,目光落在嬌妻臉上,問道:「老太太她們都回去了罷?」
秦可卿道:「回了,夜裏也冷了。」
鳳姐笑了笑,看着少年問道:「珩兄弟,一下午沒見着珩兄弟,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賈珩落座一旁的椅子上,道:「不大聽戲,就四下轉轉。」
而後,看向幾人,說道:「你們抹骨牌罷,等會兒我去書房看會兒書。」
幾人重又落座,都一旁少年在側,倒也不覺得異樣。
鳳姐拿着一張骨牌,看了一眼,打了出去,嫵媚的瓜子臉上見着笑意,問道:「珩兄弟,烏家的事是怎麼處置的了?」
賈珩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道:「案子都結了,侵佔兩府的莊田利銀,也會陸續追繳回來。」
鳳姐打出一張牌,狀似隨意地說道:「也不知能有多少銀子?」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這個說不了,可能有幾十萬兩罷。」
鳳姐聞言,心頭一喜,又是幾十萬兩銀子,這可比將錢拿出去放印子錢強多了。
「珩兄弟,上次說的那樁事?」鳳姐心思活泛起來,輕聲道。
賈珩道:「修園子的事兒?我回頭和二老爺他們說說。」
如果是要復刻大觀園,估計還要請山子野設計。
隨意說着話,賈珩問道:「怎麼這幾天沒見璉二哥?」
鳳姐聞言,面上笑意凝滯了下,道:「他呀,現在成天不着家,倒好似沒籠頭的馬。」
賈珩聞言,暗道,這不是薛姨媽說薛蟠的話,不想被鳳姐說着。
想了想,問道:「璉二哥不住在榮國府,是與大老爺一同居住?」
鳳姐道:「大老爺那邊兒也不太住,我倒聽說他在外間買了一座小院,也不知弄着什麼名堂。」
提及此事,鳳姐手中也有幾分惱火,有些事在心裏憋着,心頭悶得難受,不如在此刻說出來。
鳳姐見上首處的尤二姐不出牌,道:「到你了,尤二妹妹。」
尤二姐凝了凝眉,神情認真,對照着,打出了一張骨牌。
秦可卿蹙了蹙眉,抬眸說道:「難道養着外室?」
賈珩手中拿着的茶盅頓了頓,道:「許是方便在外面幫着大老爺管事,才租了個院子,也未可知。」
鳳姐輕哼一聲,冷聲道:「誰知道呢,我明天正要尋老太太討個說法,成天不着家,就沒有這樣過日子的。」
事到如今,鳳姐仍是低不下頭。
「這局贏了。」鳳姐將牌推開,道:「給錢,給錢。」
尤三姐艷冶臉蛋兒上見着笑意,打趣道:「鳳嫂子又贏了一把,這都連贏了好幾把,我們過年的這點兒梯幾,都讓你贏去了。」
這些人中,除尤二姐老實,其他也就尤氏和三姐敢打趣鳳姐。
鳳姐只當尤三姐是賈珩妾室,從來不惱,道:「這才一兩二兩的?等你過門來,多少銀子,還不是任你花着。」
尤三姐羞惱道:「鳳嫂子又胡說。」
連忙抬眸看向秦可卿,卻見其只是玉容之上並無異色,心下稍松,瞥了一眼那老神在在的少年,心思幽幽莫名。
現在她姐姐也不在家,她和二姐住在這兒,倒略顯尷尬了一些。
但他也遲遲沒個動靜。
當然,也是因為去年剛剛娶了妻,也不好納妾,如今過了年,倒也差不多了罷。
秦可卿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香菱,輕聲道:「夫君,去打聽英蓮妹妹她娘在南省,可有回信?」
此言一出,原本跟着寶珠、瑞珠在不遠處玩着花繩的香菱,抬起小腦袋,清麗小臉上現出關切之色。
賈珩放下茶盅,輕聲道:「年前派人去了大如州,如無意外,想來下月應能將人接到京城了。」
秦可卿輕聲道:「那可真真是一樁喜事了。」
香菱俏麗小臉上,也有喜色流露,靜靜看着那少年。
賈珩沉吟道:「只是香菱之父,尚不知音訊,只能慢慢尋找了。」
封氏居住所在在原著有着記載,而甄士隱與那跛足道人去了何處,人海茫茫,就不是那般好尋找了。
秦可卿道:「能尋到英蓮的母親,讓她們母女團聚,也是一樁功德無量之事,其父甄老先生,慢慢尋找不急。」
鳳姐看了一眼香菱,目光在其眉心一點胭脂記上盤桓片刻,暗道,為了這麼個丫頭,薛大傻子都被送到牢裏,果然是個標緻水靈的,再等一二年,只怕又是個尤氏姐妹。
賈珩坐了會兒,飲了幾盅茶,就返回內書房看書。
夜色低垂,一燈如豆。
賈珩坐在紅木書案後,提筆書寫着三國話本的第二部,橘黃色燈火映照在少年身上,氣質安寧、靜謐。
這時,忽地見着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從屏風外,輕手輕腳過來。
晴雯着翠色掐牙背心,下着粉白色羅裙,瓜子臉上愈發見着嫵媚風韻,手中提着一壺清茶,說道:「公子,夜裡冷,這是酥酪茶,公子喝上一盅吧。」
賈珩放下手中的書,看向晴雯,輕聲說道:「放書桌上罷。」
晴雯近前給賈珩斟了一杯,然後,坐在遠處,也從書架上,拿了毛筆、字帖,低頭練着字。
晴雯識字也有一段日子,字認了一些,但還寫不大好看。
及至亥時,賈珩心有所感,抬眸看向坐在一旁小几上,正執筆寫着正楷字的晴雯,道:「我看會兒書,可能要很晚,你不用伺候,若是累了,先去歇着罷。」
晴雯伸出小手打了個呵欠,擱了筆,輕聲道:「那公子,我先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歇着。」
說着,收拾了下筆墨紙硯,扭動着楊柳依依的腰肢,出了書房。
賈珩重又執筆書寫着,過了約莫有一刻鐘。
書房外傳來一把嬌媚、婉轉的聲音:「珩大爺在屋裏嗎?」
賈珩凝了凝眉,正要起身,出了內書房,只見玻璃屏風上投映着一個身姿窈窕纖美的女子身影。
凝眸望去,只見一襲粉紅衣裙,容色艷麗的尤三姐款步而來。
賈珩問道:「三姐兒,這麼晚了,沒去歇着?」
尤三姐上着桃紅色小襖,下着粉白色襦裙,青絲綰起的髮髻上,別着一根水晶珠花的簪子,耳垂上配着桃花耳墜。
原是桃李芳菲的顏色,着粉紅衣裙,愈添少女爛漫氣息,手中拿着一摞書稿,巧笑倩兮道:「方才見大爺書房的燈還亮着,想着在家寫的稿子,讓珩大爺過來看看。」
賈珩聞言,轉眸看向尤三姐手中的書稿,道:「這是你那隋唐演義話本的第二部?」
「嗯。」尤三姐嘴角噙着一絲微笑,輕步近前,帶起一股香風,搬過一旁的繡墩,在賈珩身旁坐了,輕笑道:「大爺,幫我斧正斧正。」
賈珩點了點頭,接過書稿,重又坐在條案後,翻閱而看,「刷刷」聲中。
尤三姐一手支起香腮,秀美雙眉下,柔波盈盈的美眸,不錯眼珠地打量着神情專注的少年,一張白膩臉蛋兒,桃腮生暈,嫣然明媚。
她來這裏,並非是心血來潮,而是在牌場散去,相送西府的璉二奶奶,回來時,得到那位秦大奶奶的「暗示」或者說「許可」。
賈珩閱覽而罷,將手中書稿收起,抬眸看向尤三姐,說道:「第二部比第一部,筆力已見長進,可以付梓出版,你繼續寫,等寫完了,回頭,我將書稿給翰墨齋。」
尤三姐「嗯」了一聲,嫣然一笑道:「那多謝珩大爺了。」
賈珩點了點頭,「不用客氣。」
想了想,隨意問道:「三姐兒回去這幾天,家裏還好吧?」
尤三姐輕聲:「家裏一切挺好的。」
她也不知為什麼,只覺原本想好的魅惑之態,對上那雙沉靜如淵的眼神,卻好似不得使一些,唯恐被這人看輕了去。
貝齒咬了咬唇,福至心靈,道:「這趟回去,家中老娘,說我年齡也不小了,要給我定下親事。」
賈珩拿着書稿的手輕不可察地頓了下,面色平靜依舊,問道:「年底在婚事上是要多一些,不知是甚麼人家?」
捕捉到那微頓的手,尤三姐美眸閃了閃,壓抑着心頭的欣喜,轉過臉去,看着那桌角燭台上,一簇搖曳不定的燭火,道:「是一位商賈家的年輕公子,聽說頗為家資,老娘勸我去見見。」
編着瞎話,心頭也有幾分緊張。
賈珩沉吟片刻,道:「那三姐兒你的意思呢?」
尤三姐原本想說我看看後再說,但心下一慌,對上那一雙清瑩的眸子,安靜片刻,柔聲道:「我不想見。」
尤三姐道:「如是不得我意,任是貌比潘安、富賽石崇的,我不往心裏去,倒白活了這一世。」
賈珩一時默然,湛然有神的目光落在尤三姐的臉上,問道:「若得你意的,未必中意於你呢?」
尤三姐嬌軀輕顫,一顆芳心沉入谷底,秀眉下的明眸直視着賈珩,輕聲道:「那我就等,一年也罷,十年也罷,如那人不要我,我情願一輩子跟着他,看着他」
說到最後,早忘了先前的來意,聲音低沉,語氣堅定。
賈珩默然了一會兒,挪開眸子,低頭看向手中的書稿,低聲道:「我覺得,那人應不會讓你等十年的。」
尤三姐聞言,如聽仙樂,芳心一顫,卻一時沒反應過來,抬起盈盈如水的美眸,面色怔怔,宛轉顫抖中帶着雀躍:「大爺方才說說什麼?」
賈珩將目光從書稿中抽離,看了一眼尤三姐,道:「沒說什麼。」
尤三姐:「???」
「我方才都聽見了。」
尤三姐心頭羞惱,分明不依,嬌嗔薄怒,近得前去,拉着賈珩的衣裳,幾乎是撒嬌說着。
忽地美眸對上那一雙溫潤如玉的目光,貝齒咬了咬櫻唇,臉頰緋紅,垂下螓首,收了纖纖玉手。
哪裏有往日無畏無懼的潑辣性子。
賈珩將書案前的一摞書稿拿起整好,遞給尤三姐,輕聲道:「好好寫書罷,等你把這本書寫完了,再說其他。」
尤三姐嬌軀一顫,螓首抬起,囁嚅道:「珩大爺」
寫完這本書再說,再說什麼?
可擔心話一出口,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賈珩看着尤三姐那張艷冶玉容,沉吟片刻,道:「當初你問我以何自立?我那時讓你寫書,你可還記得?」
尤三姐抬起晶瑩玉容,毫不避着那粲然如星的眸子,輕聲道:「記得,一日不敢或忘。」
即是從那時起,她開始對眼前比她還小一二歲的少年
賈珩輕笑了下,眸光閃爍,意味莫名,說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善始者善終,我希望你能把這本書寫完。」
尤三姐忙道:「那我回去就快點兒寫完。」
賈珩:「」
見着一臉無語的少年,尤三姐心頭欣喜之餘,卻湧起陣陣甜蜜,她方才一時心亂,倒失了計較,其實眼前之人,已給了她答案。
念及此處,心頭愈發欣然,輕聲道:「那珩大爺早點兒歇息,我先回去了。」
「去罷。」賈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賈珩望着尤三姐離去的背影,鼻翼之間似還有殘餘的香氣浮動,面色幽幽,一時也有些出神。
卻說尤三姐離了書房,懷着欣喜,向着自己所居院落而去,只是剛離了書房不遠,迎面正見着涼亭燈火輝煌中,站着一個衣裳艷麗,氣質雍容的女子,不由一愣。
「秦大奶奶。」尤三姐近前喚道。
秦可卿螓首點了點,溫婉如水的目光落在尤三姐身上,在其衣襟以及絢麗若雲霞的臉蛋兒上停留了下,見並無異樣,因問道:「夫君他怎麼說?」
尤三姐怔了下,目中似回憶着方才的一幕,輕聲道:「大爺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希望我善始善終,將書寫完。」
秦可卿蹙了蹙秀眉,美眸晶光閃爍,現出思索之色,心底喃喃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善始善終」
抿了抿櫻唇,心有所悟,眺望着書房的橘黃燈火,心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寧,這應是夫君給她的承諾。
她最近是有些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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