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與雄獅 第四十五章 內戰相殘進行時

    克里木汗沒有正面回答特使的問題：「你先別急，我先介紹一下這位貴客，這是你主子的弟弟塞利姆殿下，一位擁有高貴血統的沙赫扎德。」

    特使驚訝地轉頭看着那個穿着簡樸、留着八字鬍的男人，對視一眼，他壯着膽子質問道：「帕迪沙沒有允許你離開特拉布宗，你為何擅離職守，來到克里木半島？我奉勸您最好現在就回去，不然等我將此事匯報給我的主人和帕迪沙，違抗命令的後果您不一定承受得了，仔細考慮一下吧。」

    一連串跋扈的質問和恐嚇讓塞利姆冷笑地搖搖頭：「我兄長府中的僕從都似你這樣無禮跋扈麼？公然蔑視帕迪沙和他的後嗣，威脅一位沙赫扎德，辱沒皇室的威嚴，你的主子艾哈邁德遲早會因此而付出代價的。」

    塞利姆不知道特使所說是不是有艾哈邁德乃至巴耶濟德的暗中授意。但他已經打定主意、下定決心，即便是天使下凡、先知傳令他也不會放棄此次行動，這很有可能是他奪位的唯一一次機會。

    明明沒有什麼激烈的動作輔助表達，單是塞利姆的神情和言辭就足以讓特使感到壓迫感，若非這裏是克里木汗的地盤，他敢確信面前的這位皇子很快就會將他撕碎、生吞活剝。

    好在塞利姆無意對這人肉傳聲筒費無意義的口舌，斥責幾句後又要他給艾哈邁德傳一條極具挑釁意味的口信。

    見克里木汗明顯是不打算倒向艾哈邁德這邊，特使只好行禮道：「尊敬的汗王陛下，外臣感謝您近幾日以來的重視和款待，如今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還懇請您能允許外臣收拾行裝離開您的領地。」

    明里·格萊在和塞利姆用眼神交流後，點頭同意道：「我允許你離開我的領地，希望艾哈邁德殿下不要會錯意了。」

    克里木汗此時還是認為維持與塞利姆的關係對格萊家族更有利，同時希望用今日之事向艾哈邁德施壓，暗示對方開出更多價碼，並給出能讓弱者信服的保證。

    聽罷，特使再向克里木汗躬身行禮，並不情願地向塞利姆行禮後離開。

    房門再度關閉，向塞利姆展示了立場的明里·格萊詢問道：「賢婿，你的計劃是什麼？」

    塞利姆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向科斯坦丁尼耶，向帕迪沙之位進軍。」

    「你這計劃真是簡單，不過呢，這種迫在眉睫的事，計劃搞複雜了也不好。」說完，克里木汗向他許諾會提供必要的幫助，包括籌措軍需補給，允許塞利姆招募志願者，為他本人和所有屬下提供庇護並直接支援一小支兵馬加入政變軍中。

    「十分感謝您的支持，蘇萊曼就拜託您多多照顧了，我的岳父。」見卡法這個後方安穩，塞利姆此時可以放下心來準備渡海至魯米利亞，帶領支持者進入奧斯曼的統治核心。

    時間管理在此時被發揮到極致，他本人在與克里木汗接洽時以阿爾斯蘭貝伊為首的幾位親信僚屬則腳不沾地地乘船從卡法出發，為主君拉攏黑海沿岸各地的各軍政長官和散兵游勇以增強他的政治勢力和在魯米利亞的軍力。

    自特拉布宗而來的船隻沒有斷絕地將塞利姆過去十幾年所積攢的資源分批轉移至卡法，僅留下必要的守軍。忠於他的士兵和官僚、府庫的現金儲備、囤積的軍需物資和積累的政治盟友等都在此準備轉運至黑海的西岸投入此次豪賭之中。

    經過斟酌，由於運力所限，塞利姆將登陸地點定於德涅斯特河河口的阿克曼，此地與科斯坦丁尼耶和埃迪爾內的距離較遠，能夠爭取些時間以讓他集結部隊並於內部支持者串連。

    一回到卡法港他便從城外營地中挑選三千最精銳的人馬作為第一批與他一同渡海，同時由克里木汗次子，僅比蘇萊曼大兩歲的薩德特領導的一千五百名韃靼騎兵來到卡法港報道。

    塞利姆認為讓這位態度傾向他的次子加入他的政變部隊進一步展示了克里木汗對他的誠意和支持，尤其是出發前明里·格萊囑咐薩德特要「完全服從」於塞利姆。

    運載着四千五百人和相應的輜重物資的船隊於五月末平穩地抵達阿克曼，他們順利控制了這個港口、堡壘和駐守在這裏的官員。

    「魯米利亞，我來了，這裏的一切都將屬於我。」塞利姆轉頭將岸上的陌生景色都掃入眼中，從甲板下到棧橋，開始小心翼翼地行事。

    一踏上魯米利亞的土地，他便需要拖延時間，若是巴耶濟德從一開始就認定塞利姆是來造反的那就沒有時間操作了。他先是要求駐守阿克曼的貝伊替他派出信使，將塞利姆的信件送到巴耶濟德手中。

    為讓巴耶濟德和高門的諸維齊爾對塞利姆產生誤判，他此時再度轉換身份，已經成為父親的他打算利用父愛的力量打出感情牌，以孝子的身份十分謙卑且委屈地解釋道：「真主可鑑，兒臣已經至少十數年都無緣見到您那慈祥、幸福、高貴的面龐，自兒臣與您分別以來，我時刻都在懷念兒時您陪同兒臣和兄弟們成長的時光，這種執念和感情一直折磨着我，時間愈長、年紀愈大就越難以忍受。看望至親是為人子的義務，而我是多麼失職啊！正因如此，兒臣才不顧一切地動身前來阿克曼準備覲見我最親愛的父皇，希望兒臣這一小小的心愿能夠得到您的恩准！」

    同時「為了能夠及時盡孝」，塞利姆還在溢滿親情的內容中穿插着一些請求——例如授予他錫利斯特拉桑賈克貝伊一職，其貝伊駐地位於多瑙河上，魯米利亞省內——同時以主動顯露他那並「不大」的野心，以放鬆對方的警惕。

    明面上打出感情牌的塞利姆同時又在暗中派遣屬於他自己的信使與在首都的支持者聯絡，只要消息能成功送入耶尼切里，他就可以輕鬆地進入科斯坦丁尼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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