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沙赫庫魯禍亂小亞細亞之時,易卜拉欣在伊斯法罕的宮殿內處理着足以左右國際局勢的一件大事。
夜幕下的宮殿大廳內燈火通明,顯赫人物和侍奉貴賓的侍者齊聚,佳肴美酒取之不盡,佳人舞樂連綿不絕,如此規格的奢靡享受很顯然只屬於萬王之王,能讓萬王之王擺出如此排場招待的貴客很顯然來歷不凡。
「易卜拉欣閣下,您如此熱情地保護和招待我這個窘迫且毫無價值的流亡者,我真是受寵若驚,不知該如何報答您的恩情啊。」來者笑呵呵地將盛滿葡萄酒的銀杯舉起,在向萬王之王致意後飲了一口。
和萬王之王交談的中年男人穿着草原服飾,雖說外衣看上去略髒略舊,可這掩蓋不住衣物和裝飾本身的繁複奢華和其主人的上位者氣質。
「巴蘭都黑汗,你和我都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了,出於友誼幫個忙罷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易卜拉欣同樣客氣了一句,二人就用突厥語愉快地交談起來。
當前伊朗沙赫爾正準備着和奧斯曼掰手腕呢,可偏這時候北邊草原出了大事,哈斯木順利發動政變,擁兵將巴蘭都黑趕出汗帳,自立為汗,並及時鎮壓消滅汗帳內各支威脅他的反對勢力。
經過一番精巧的政治操弄,哈斯木汗在哈薩克汗國內部的地位迅速穩固,各部落都第一時間選擇服從,權位更迭沒掀起什麼波瀾。
就在這無法翻盤的危急時刻,巴蘭都黑只得帶着家人和一眾親信隨從南下流亡尋求庇護,越過錫爾河後他就大致安全了,最先落腳的撒馬爾罕成了這位退休大汗的重點旅遊地。
這座重要首府讓這位哈薩克汗開了眼,僅僅一河之隔,錫爾河南岸的定居社會就比北岸的遊牧民富庶太多了。商隊的數目和規模、商品的品類和數量、市民的人口和收入都遠比汗帳所駐的聚落西格納克多得多。
河中總督一開始謹慎地接待這位尊貴的流亡者——用豐厚的物質禮遇他,並暫時限制客人的行動自由。
皇家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將奏報送到大皇宮,這個重磅消息無法被易卜拉欣忽視,他當即下令從沙赫之友中抽調一個團前去護送老朋友來京。
被這些禁衛騎兵「押送」的可汗得以近距離觀察薩法維軍隊,綜合財力和軍力,他更是肯定與易卜拉欣間的睦鄰政策是正確的,最為符合哈薩克汗帳利益的。
得知巴蘭都黑南下投奔薩法維的哈斯木汗很快做出反應,通過信件就此事進行交涉,恰好人和信都是同一天送到伊斯法罕的。
新上位的哈薩克汗十分識相:「以至仁至慈的真主的名義,尊敬的伊朗的萬王之王易卜拉欣,聽聞我國一重要人物突然來訪貴國,希望沒有給您造成困擾……」
哈斯木汗積極地向易卜拉欣釋放和平共處的意願,希望兩國能夠延續和平友好、通商繁榮的政策,並能夠「善待」巴蘭都黑。
為進一步釋放善意,哈斯木汗還將奧斯曼使者秘密拜訪一事主動告知,並強調道:「我知道與羅姆勾連一事對我國沒有什麼益處,其使者意圖唆使我國大舉進攻貴國領土,此等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僅有愚蠢的君王才會付諸行動,而你我都是富有智慧的統治者。」
對欽察草原和七河沒有欲望的易卜拉欣順水推舟地與哈斯木汗治下的哈薩克汗國維持現狀,薩法維既不謀求錫爾河以北的土地,也不會幹涉哈薩克汗國兼併裏海東岸諾蓋部落的行為。巴蘭都黑則繼續作為貴賓禮遇,安置在伊斯法罕。
其間易卜拉欣還想讓他改宗什葉派,在會面中多次親口勸告,不過流亡的大汗意志堅定,全部都委婉地拒絕掉了,萬王之王就沒有再為難他。
不過他打算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向外人炫耀他的武功,巴蘭都黑很榮幸地成為隨軍觀光團的第一位成員。
宴會正進行到高潮之時,侍衛快步走到他的側後方,躬身附耳道:「陛下,來自西邊的緊急消息。」
易卜拉欣看了眼正和大維齊爾交談的巴蘭都黑,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現在不宜打斷宴會,等結束後再詳細匯報給我。」
「是。」侍衛恭敬地退到房間角落。
此時已經有些醉意的他主動放下酒杯,以免後半夜不省人事,將重要的工作推遲,他讓侍從將其他點心和不含酒精的果子露取來,還暗示伊斯邁爾和其他顯貴去將巴蘭都黑灌醉。
隨着賓客感到疲倦和不勝酒力,宴會瀕臨結束,易卜拉欣得以脫身將侍從帶來的信件瀏覽一番。
原來沙赫庫魯在正式起義前幾天寄出信件通知駐布爾薩的薩法維領事他將要煽動席捲小亞細亞的大暴亂,讓外交官做好相應的準備。
只是消息的傳遞頗費周折,直到卡拉格茲帕夏在屈塔希亞梟首他才知道這股聲勢日益壯大的流寇是友軍,遂積極配合,為沙赫庫魯和底萬傳遞他所知的一切情報。
領事和托缽僧的密信先後通過烏斯塔吉汗和驛站系統送抵伊斯法罕,讓遠在千里之外的萬王之王了解帶有延遲的事態進展。
「鬧這麼大?直接把一位帕夏公開處決了?看來奧斯曼是不會善罷甘休了。」易卜拉欣對戰局發展有些悲觀,當前的義軍看上去如日中天,可在高門的精兵強將前不還是一碰就碎、不堪一擊麼?偏偏他又無法下場微操,命運如何全憑沙赫庫魯能做出什麼決斷了。
次日下午,他召集各位重臣就此事召開臨時會議,命令道:「西部戰火已經點燃,我和羅姆蘇丹刀尖對刀尖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所有部隊全部動員起來,即刻前去迪亞巴克爾集結待命。為方便統籌戰事,我和米爾扎、大埃米爾一同去邊境坐鎮,留守的諸卿要在大維齊爾的領導和沙赫巴努的攝政下維持底萬和軍隊後方的正常運作。」
突如其來的重大事件讓參會人員感到驚詫,但很快又歸於平淡——耗資頗巨的備戰工作不可能是做無用功。
除去對官僚系統下達命令,易卜拉欣又通過閹奴總管向皇產司的貿易行會切斷對奧斯曼的一切貿易往來,將貿易資源全部轉移至黎凡特乃至向西去主動在基督教歐洲各國開設商站。
不過轉移貿易重心的工作並非是一蹴而就的,失去奧斯曼市場的生絲出口必然會對薩法維的財政收入帶來重大影響,這股陣痛將會持續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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