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雪夜,篝火驅散黑暗。
張彪出來後,寒風飛雪令他頭腦為之一清,見郭瓦當二人還在喝酒,便湊了上去,接過後狠狠灌了幾口。
「郭前輩,活可能要再添一些,下面那地道,我想弄個暗門,結實點,隱蔽點。」
「簡單,弄個類似墓門的機關便行,外面再以泥土偽裝,光線昏暗,誰也看不出來…」
郭瓦當老江湖,沒怎麼多問,正如張彪同樣沒問他要掘哪個權貴的墳。
又對飲一番後,張彪趁着風雪,踏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火把噼里啪啦燃燒。
看着那一具具被抬出的龍疾屍體,眾多捕快和士兵頭皮都在發麻。
從挖掘地道開始,便怪事不斷。
他們滿是好奇,卻也不敢多問,因為朝廷下了封口令,通政坊內還來了許多禁軍和面容陰戾的內衛。
大內總管欒莫言也親自前來查看。
「二位所言當真?」
聽到「神饗」和火羅教大主祭所述秘法,欒莫言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再三確認。
他看到了其中機會。
若真的成功,御真府會實力大增,弄好了,他的未來不可限量。
說不定,也能修行…
想到這兒,欒莫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火羅教忠心為國,皇上必定欣慰,大主祭,隨我入宮吧。」
火羅教大主祭同樣興奮,對着阿羅德使了個眼色。
說罷,二人便匆匆離去。
杜律留在原地,眼睛微眯若有所思,隨後匆匆往崇聖寺而去。
他手持令牌,一路無人阻攔,很快便到了崇聖寺。
如今的崇聖寺,有藥師佛顯靈,還有善治疾病的小神僧,一躍成為京城寺廟之首。
朝廷撥下大批銀子修葺,甚至派兵守衛,昨日還下旨,封為皇家寺廟。
原本趙冕還計劃定下規矩,百姓不得隨意入內,但小和尚慧遠據理力爭,提到香火重要性,百姓才得以繼續上香求醫。
風雪中的崇聖寺更顯巍峨。
杜律手持令牌,自然一路通暢,沒多久便進了藥師佛一處偏殿內。
藥味刺鼻,燭火昏黃不定。
這裏擺了一排排木床,郭安等人全躺在上面,手腳被鎖鏈牢牢固定。
藥師佛神域範圍內,邪魅不侵,諸般疾病也能被壓制,因此周圍偏殿,都成了類似醫院的存在。
鷹眼神捕徐白也在此地。
他被白骨妖所害,雖保住了性命,但也留下後遺症,便是額頭生出一對骨角,如同妖魔。
「啊——!」
大殿內,嘶吼聲不斷。
所有吃了龍屍肉芝之人,全都面孔扭曲,雙目血紅,口水橫流,不斷吼叫。
總捕頭郭安也在其中。
杜律臉色難看,「治不好麼?」
聞訊而來的小廟祝慧遠有些尷尬道:「他們體內有外道之力,藥師佛也無法祛除,只能暫時壓制。」
杜律沉思了一下,開口道:「神僧可曾聽說過阿那婆達多?」
慧遠搖頭道:「不曾聽聞。」
杜律也不多說,拱手道謝,「有勞神僧了。」
等慧遠離開後,徐白終於冷聲道:「你這小子,身上連酒味也沒有,恐怕出了大事吧。」
「確實是大事。」
杜律也不隱瞞,將洞窟中情況講述了一番,隨後咬牙開口道:「如今總捕頭是這般模樣,或許只有火羅教秘術能解救,要不要賭一把?」
徐白沉默了一下,開口道:「當然要賭,若總捕頭也成了你口中怪物,便我來動手。」
杜律眼睛微眯,「若此法能成呢?」
「那咱們當然也要爭取。」
徐白咬牙道:「老夫縱橫一世,從未如此憋屈過,若不敢冒險,乾脆辭了差事當個平頭百姓。」
說着,摸了摸額頭尖角。
「反正,我已成了怪物…」
皇宮內,氣氛安靜壓抑。
「神饗…」
趙冕沉默了許久,開口道:「前朝大業淪陷,藩鎮動亂近百年,本朝初立時,從藩鎮將軍手中,找到不少前朝古籍,蓮華宗當年與周王叛亂,又燒了皇宮藏經閣。」
「他們,可是怕這秘密泄露?」
火羅教大主祭連忙低頭道:「皇上英明,我教底蘊遠比不上那些宗門,但貴在虔誠。」
「末法之時,聖者於地下挖掘石窟,記錄天地隱秘,護法僧世代傳承,才有今日之果。」
「那些宗門,需要掌控世俗之力,豈會任由人間王朝壯大,自然要毀滅痕跡。」
趙冕微微點頭,「沿海密探傳來消息,據那些海商所言,海上如今動輒掀起風暴大霧,海路已經斷絕。」
「海對面大陸上大虞朝,已徹底斷絕聯繫,但黑日異象出現之前,便已分崩離析亡國,是否也是宗門所為?」
火羅教大主祭沉思了一下,搖頭道:「我教沒能力得到大虞朝消息,但猜測,多半也是宗門策劃。」
說着,恭敬拱手道:「陛下放心,我火羅教欲紮根九州,唯有香火鼎盛才能壯大,離不開陛下支持,不敢有絲毫隱瞞。」
「就怕朝野議論,看不上我等番邦異教。」
「那又如何!」
趙冕猛然起身,怒喝道:「玄都觀自稱聖地,數代王朝對其恭敬有加,武帝甚至親自相邀,欲拜其為國教…」
說着,喘了幾口粗氣,「朕不在乎什么正統之名,若助我大梁,即便妖魔鬼怪也無妨!」
「去吧,貴教聖物已在路上,若做成此事,便為大梁國教!」
「多謝陛下!」
火羅教大主祭顫顫巍巍磕頭跪拜。
城北,太平坊。
地龍翻身,幾家青樓也因此受損,北城貴人不敢隨意走動,再加上朝廷下達宵禁令,使得這裡冷清了不少。
風雪中,一排排燈籠搖晃。
「左護法,事情成了!」
李佳恭敬拱手道:「下面有所發現,火羅教大主祭連夜入宮,據宮裏傳來的消息,陛下大喜,甚至還做出允諾,封其為國教。」
說着,眼中異彩連連,興奮道:「下面竟然有龍屍,教主是否一早便已知曉?」
左護法許靈虛淡淡一撇,「事已至此,也無需隱瞞。」
「那東西確實是佛門護法神龍,末法之時墜落,原本肉身已壞,會演化為天才地寶。」
「但其死時用了佛門涅槃之法,收斂全身氣血,石蚌生肉芝,欲在千百年後以精怪之身,轉世修行。」
「這也是蓮華宗的機緣,若計劃成功,他們便會有一尊轉世佛陀,在這大爭之世佔盡優勢。」
「只可惜,給他們機會,也把握不住啊,哈哈哈」
「怪不得…」
李佳恍然大悟,但又皺了皺眉,小心問道:「既有這種寶貝,為何又拱手讓出,若火羅教秘法成功,大梁實力猛增,咱們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哼!又來套我的話。」
許靈虛冷笑道:「教主妙策,豈是你能猜出,我也難窺全貌。」
「伱也不想想,為何那些宗門都不敢來玉京城?為何蓮華宗見事不可為,就立刻離開?」
「說過了,我等只是棋子,莫要耍小心思,否則到時,你姐姐也救不了你!」
「屬下知錯!」
李佳不知想到什麼,額頭滲出冷汗,連忙岔開話題道:「據探子說,在洞窟之中,那方相宗傳人再次現身,好像還練成了厲害法器。」
「哼!」
許靈虛聽到後,臉色立刻變得難看,「方相宗、玄陽宗,上古之時就愛逞威風,後來突然衰落,傳承斷絕,聽教主說,是做了不該做的事。」
「眼下死灰復燃,多半會成後患,儘快找到幹掉,免得壞了大事!」
李佳點頭道:「那人藏的隱秘,不過最近京中出了一修士,頭戴鬼面,自稱太歲,幫人驅除邪物,掙藥材銀兩,與護法所言有些相似。」
「寧殺錯,別錯過。」
許靈虛冷聲道:「曲三郎死了,奉教主之命,七十二煞其他人這些天就會陸續入京。」
「到時設個局,把他吊出來」
「誰?!」
正說着,他忽然抬頭,腳踩桌面騰空而起,撞破屋頂越出。
亂石碎瓦間,一道黑影飛快向遠處奔逃,身法快的驚人。
李佳也跳了出來,掏出紅繩線團卻臉色難看,「是個高手,身法不俗,怕是追不上。」
「追不上又如何?」
許靈虛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面小幡,盯着遠處身影,口中不停呢喃。
只見那黑影一個踉蹌,身形搖搖晃晃,從屋頂掉落下去。
二人連忙上前,卻發現街道上已空無一人,雪地上,淡淡腳印一直延伸到青龍渠。
李佳眉頭緊皺,「青龍渠橫貫京城,有這身手,也不知是哪方勢力。」
「無妨。」
許靈虛擺了擺手,臉色陰沉道:「他已中我咒法,活不了多久。」
「無論哪方勢力都無所謂,反正時機,也快到了」
城北,安興坊。
一座宅院內,丘辰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
大理寺被入侵,皇上大怒,他這剛當上不久的大理寺卿便被貶斥,又成了少卿。
丘辰義並不在乎,令他難以釋懷的是,每次閉眼,總會想起當初牢房被控制。
那種身不由己的無力感,簡直成了夢魘。
嘩啦啦
就在這時,院外響起磚瓦碎裂聲。
丘辰義猛然睜眼,掏出枕頭下的判官筆,縱身破窗躍出院外。
雪地里,梁秋月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快,找天地門崔道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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