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傍晚,劍平縣。
啪——!
「接上回書,話說這大理國鎮南王之子段根,醉酒後題了反詩,為逃避朝廷緝捕,來至花果山中,因種種機遇,學得一身摸金倒斗的本領…」
夕陽西下時的劍平縣,是縣裏主街上的茶攤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田間幹完活的農戶,鋪子打烊的小掌柜,閒漢寡婦等等…坐滿了茶攤的桌子,全都聚精會神地聽着書。
遙想一個多月以前天天講「天門仙」的時候,這可是說書人想都不敢想的場景。
而現在的這一切,全都靠一個叫秦琅的少俠的幫助。
——————
此時,在下面聽書的人群當中,也有不少沒有座位,只好圍站在附近的聽眾,依舊聽的津津有味。
包括兩名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少女。
「小姐。」
身着淡黃色交領襦裙的少女,抬手攏在一旁稍微高挑些的青衫少女耳邊,小聲道:
「這攤兒的人氣,比上次我們來的時候高好多啊,老何什麼時候會寫這麼有趣的本子了?」
「唔…」
青衫少女咬起一根手指思忖起來,貝齒在瑩潤的指甲輕輕地啃啊啃的,也不知為何,啃着啃着,就變成了抿。
抿着抿着,就從指甲到了手指頭。
粉嫩丁香纏着白皙的指尖兒抿了一會兒還不夠,眼看又要往下吃更多,一旁的侍女終於有些忍不住了,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
「小姐,你又…」
「呃?…哦哦!」
青衫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拿下手指,吐了吐舌頭的同時,唇指間卻也牽起了一絲兒逐漸扯斷的晶瑩水線。
如果秦琅在場,不說這青衫少女,至少旁邊的侍女他一定能一眼認出。
正是一個多月前,在街頭和秦琅搭訕的大丫鬟軒然。
這兩名曾經幫忙解掉秦琅身上軟筋散的少女,在匆匆離開劍平縣之後,如今又折返了回來。
「我看啊,老何他是有高人指點。」
青衫少女一番思考後,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當即給軒然使了個顏色。
軒然會意,默默在人群里輕咳了一聲。
「咳咳…」
「?」
專注的聽眾們,自然沒有人在意一個少女的咳嗽。
但說書人卻是在台上可眼觀六路,在第一時間朝着咳嗽聲投去視線後,當即就目露敬畏之色,驚堂木果斷往台上一敲。
啪!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噫——」
又是在最精彩處斷掉,聽眾紛紛表示不滿,甚至不少人都罵罵咧咧地摔碗拍桌。
可奇怪的是,饒是如此,桌前笸籮里的打錢卻不僅沒停下來,反而比聽書的時候給的更多了。
這個反常的現象,讓兩位少女也是感到更加好奇。
待到攤上的顧客陸續都走光後,二人找了個桌邊坐下,說書人則是東挑西揀地選出了今天最好最嫩的木賊草,給兩位少女泡上,畢恭畢敬地端了過去。
「聖…小姐,請用茶。」
青衫少女點頭不語,一旁的軒然開口道:
「老何,最近生意怎麼樣啊?」
「呃…回大人,您也看到了,比以前好太多。」
「嗯,那就好。青州這麼貧瘠,當初我們天合宗肯把錢投過來,都是多虧了小姐賞臉,老何,你作為劍平縣商戶的頭子,可是要帶頭交夠租子哦?」
「是是是…」
聽着軒然的囑咐,說書人心裏其實也不免有些腹誹。
什麼叫多虧了你家小姐賞臉啊…
說白了不就是為了給你家小姐練手,天合宗才把青州地界的營生盤下來給她的嗎…
不過也不得不說,天合宗不愧是三宗之一,為了培養門中人物,不惜用這麼大的手筆。
「老何。」
青衫少女抿一口茶,開始詢問正事兒:
「你現在說書的本子,是哪來的?別說你以前了,我在各地的凝香館都沒聽過這麼有意思的本子。」
「承蒙小姐誇獎,實不相瞞,老身現在還有好幾個有意思的本子,但卻是都並非出自老身之手,而是一位叫做秦琅的少俠…」
「秦琅…秦琅…」
青衫少女當即顰眉,眼看又要開始咬手指頭,一旁的軒然卻是更快地反應過來:
「是他!小姐,就是一個月前殺了薛貴,你讓我去探他底細的那個秦琅!」
「嗯…對,是他…」
青衫少女眸光閃動,很快回憶起了某個少俠的面貌。
一個多月前,那個少俠到縣衙自首,進入大牢將血刀門主殺死,卻沒想到如今短短一個多月過去,別說門主了,整個血刀門都在江湖上除名了。
不過對於秦琅本人,青衫少女的印象依然還是挺深的。
「剛才你說的那些故事,都是那位秦少俠寫的?」
「沒錯!」
這秦琅…
敢情還是個文武雙全的材料…?
青衫少女和軒然相視一眼,又繼續開口問道:
「我看方才你停口不說了,台下人還在不停地扔打錢,怎麼?劍平縣的人現在這麼闊氣嗎?」
「非也非也,這其實也是多虧了秦琅少俠教給老身的一些…呃…做生意的小門道…」
「小門道?」
「對對…」
說書人老何看了看四周,放低了聲音:
「兩位,其實你們剛剛聽的那些,白天的內容,並不是最精彩的…」
「?」
「老身這攤子吧,其實還有夜場。」
「夜場?」
青衫少女和軒然面面相覷,唱戲的是有夜場,可頭回聽說,說書的也有夜場?
「這是秦少俠出的主意,說是把重點,本子上最精彩的內容,都放在夜場裏說,說這叫…付費內容。」
「付費內容…」
兩名少女眼睛亮閃閃,越發覺得新奇了。
「對,白天那些雖然也能搜到打錢,但都是小頭,秦少俠所其實算是免費內容,如果聽眾聽了感興趣,想要聽付費內容的話,就要看我這笸籮了。」
說書人指了指台前用來收打錢的竹簍笸籮:
「只有這笸籮里的打錢,到了一定的量,老身才會在晚上出來說夜場。所以兩位剛才也看到了,即便老夫現在暫時收攤,那些人也一個勁兒地投打錢,為的就是想聽晚上的夜場!秦少俠說這叫…眾籌解鎖付費內容!」
說書人的這一番話,讓兩名少女聽的頗有些驚為天人。
眾籌解鎖…
付費內容…
這些聽起來古怪,卻又十分新鮮有趣的詞兒,讓兩個少女都大為驚喜。
沒想到這秦琅秦少俠,文武雙全不說,似乎竟還有些經商的頭腦?
這豈不是全才?
「小姐!」
「嗯,我明白…」
青衫少女心中有數,如今天合宗本來就面臨着以朝廷為主的競爭,宗門下一些地方的凝香館,甚至不得不招男妓。
而宗門之所以要讓她出來巡視各方產業,除了鍛煉她以外,能夠在期間發現和招攏一些對宗門有利的人才是最好不過的。
本來少女們和秦琅只是邂逅於一場簡單的江湖恩情。
但沒想到,如今在了解了秦琅的簡單情況後,兩名少女都覺得他是一個可以拉攏進宗門的對象。
別的不說,至少天門宗旗下,包括一些凝香館內部,就也有說書的行當。
以前只把這東西當做點綴,可現在,如果讓這些說書攤,全都像老何這裏一樣,安排什麼付費內容夜場,說不定能增加一比客觀的營收。
「老何,那個秦少俠現在何處?」
「呃…兩位且慢,這個秦少俠還有些眾所周知的情況,老身先提醒下二位。」
說書人言罷,就將秦琅和青璃郡主的事情告知了少女們。
「郡主的貼身男侍?」
軒然聞言,看向自家小姐,卻見自家小姐眸光如星,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又吃起了手指頭:
「也就是說,他是皇帝的姐姐的男人…」
「小姐,你…」
「咳,沒什麼。」
「」
說是這樣說,但主僕多年,軒然其實很了解,自家這位看起來總是故作矜持的小姐,其實卻擁有很多奇怪的…癖好。
其中一個,便是「喜好人夫」…
只不過,她的這種喜好法,是「前後顛倒」的,也就是說自己要先喜歡一個人,然後才會希望那個人成為別人的夫。
也因為這個奇怪的順序,導致小姐的這一癖好,至今都只是空談。
畢竟她還從來沒有喜歡過哪個男人。
「秦少俠何在?」
「就在青牛崗上,平時每天會進城買菜最近三天倒是沒見他了。」
說書人三天沒見到秦琅其實很正常。
因為就在秦琅修行了完整的天下第一心法《沐心決》之後,他丹田的內力凝聚成了一顆金色的水滴,他本人卻也因此昏迷了足足三天,至今未醒。
「喵…」
但不知為何,他身邊的小母貓團團卻顯得很淡定,這三天以來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跟平常的日子比起來,頂多也就是在無聊的時候,玩玩秦琅的逗貓棒。
噹噹當——
「有人嗎?」
「秦少俠在嗎?小女子南靈越前來拜訪~」
「喵?!」
相比秦琅連續三天的昏迷不醒,兩名陌生少女的突然造訪,才讓團團反而提高了警惕,渾身炸毛炸成了一朵蒲公英。
——————
「?」
「怎麼了堇兒?」
於此同時,通往京城官道上的馬車裏,蘇銀瓶從窗簾內探頭,奇怪地看着忽然停下馬來的顧堇。
「沒什麼…」
顧堇搖頭,方才也不知為何心頭沒有來地激靈一下,繼續騎馬緩行在路上走了一會兒,一片翠綠的梧桐葉,恰好落在了頭頂,落在了某人送給自己的那根木賊草髮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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