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兄弟往乘龍亭方向拐了個彎,走了十幾米之後,張延齡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張鶴齡看着自己突然駐足的小弟張延齡,眉頭一皺,露出幾分不悅。
「怎麼,你難道還怕了不成?」
「周彧那老匹夫是皇親國戚,你我就不是皇親國戚了?」
「更何況,弘治九年的那一場仗,咱們可是結結實實打贏了,還能怕他個即將入土的老鳥不成!」
談及弘治九年,張鶴齡臉上便是湧現得意之色,那一場幹仗可是他的得意之戰。
那是一場由民間各類閒雜人員自發聚集,發生在大明京師街頭,明史上史無前例的聚眾械鬥。
大致過程:周彧和張鶴齡兩人在街上閒逛偶遇,原本兩人就一直看對方不順眼,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先挑釁,反正最後就稀里糊塗就幹起來了,兩人都是不怕事大的主,轉頭就開始瘋狂搖人,很快兩邊加起來就達到了上千號人。
隨着兩位扛把子一聲令下,這上千號混混就在京師的街頭開始了一場『大會戰』,官兵倒是及時趕來了,但是沒有一個敢上前攔,都是苟在一邊看熱鬧。
廢話,兩邊扛把子都是皇親國戚,一邊是皇帝陛下的舅公,一邊是至尊天子的小舅子,誰惹得起。
最後這事更是驚動了紫禁城,由天子親自下旨,才最終平息這場鬧劇。
雖然事後朱祐樘採用的是和稀泥的手法,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實際上最後是張家贏了。
因為朱祐樘下旨懲戒了周彧,而張鶴齡屁事沒有,甚至還給張鶴齡發了一筆撫慰銀,打架累了,讓他回家買只雞補補身子。
兩大外戚在京師街頭的狗咬狗事跡,一時之間淪為了京中笑談。
這是兩家之間的武鬥,類似於這種械鬥,兩家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來上一場,那是打的有來有回、不亦樂乎。
而文斗,也是很有意思。
弘治十六年,周氏問弘治要了80萬鹽引,張氏一得到這個消息就不服了,轉頭就追着弘治要96萬鹽引,弘治沒多想就答應了。
鹽引是國家命脈,好傢夥一次性給出去了176萬,戶部直接原地爆炸。
「不是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延齡思索了片刻,從袖中掏出了一把三寸長的精緻金匕小刀。
刀現,張鶴齡瞳孔一縮,一把伸手將張延齡手中的刀掩住,環顧左右是否有人。
「延齡,你帶刀入宮想做什麼?!」
他兩兄弟絕對算的上是弘治朝的囂張二少,沒有之三,這一點張鶴齡自然知道。
但是再狂,那也有個限度。
他們兄弟兩個可以搶百姓的田,可以搶勛貴的田,可以在民間大搞黑色等各種顏色屬性,可以動國家命脈鹽引,甚至可以在皇宮內強出宮女。
甚至,還可以殺人,他們也確實殺過。
有大明最強保護傘在,他們都能安然無恙。
可唯獨一件事,他們不能幹。
那就是,謀反。
帶利刃入宮覲見皇帝,這事一但被爆出去,根本不需要什麼審查,當場就可以定義為謀逆,就算是朱祐樘,怕是也要對他們起看法了。
「大哥,伱想歪了。」
張延齡呵呵一笑。
「你想想,咱們要是就這樣去見陛下,陛下頂多罰那周彧老匹夫幾萬兩銀子,可要是負着傷去,那就不一樣了,說不定陛下震怒之下,直接就賜死了!」
「咱們既然要搞,就得把姓周的老匹夫給弄死!」
此話一出,張鶴齡頓時一喜。
「好主意啊,平時看你小子傻不愣登的,沒想到關鍵時候這麼聰明,就按你說的來。」
「那我劃了啊。」
張延齡嘿嘿一笑。
「好,動手吧。」
張鶴齡心想,反正不是割我。
剛巧,張延齡也是這樣想的。
噗嗤。
血,濺飛。
張鶴齡瞳孔一縮,渾身一顫,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左胳膊,一道寸長的大口子,鮮血嘩啦啦的流,劇痛頃刻襲來,下意識想嚎出聲。
小老弟張延齡立馬捂住大哥張鶴齡的嘴,嗚嗚嗚個不停。
「不能嚎,一嚎就露餡了。」
「大哥,你也知道,陛下對你比對我要好多了,陛下看到你受傷,必然會雷霆震怒,只能辛苦你遭罪了。」
張延齡一副心痛之狀。
張鶴齡瞪了眼張延齡,心想得虧你是我弟,不然老子現在高低捅了你!
「走吧。」
咬着牙,忍着痛,張鶴齡捂着『受傷』的胳膊往乘龍亭而去。
張延齡連忙是收起金匕首,快步跟了上去,看着大哥的背影,以及手上的口子,心中還在想是不是刀口劃的太短太淺了,這樣苦肉計不到位怎麼辦。
要不要再從後面來一刀?
與此同時,乘龍亭。
「知道錯了沒有?」
老朱棣站在c位,畢竟相比較建文朱老四和洪武小朱四,他這位正兒八經的永樂帝資歷更為深厚,只要老朱不出面,他就是這一眾天子儲君中絕對的nu1。
學霸標都壓不住,我永樂大帝說的。
「說話!」
成化帝朱見深見朱祐樘不答,一聲厲喝。
被摁在地上的朱祐樘,這會低頭看着地面,似是在沉思什麼。
方才,他已經聽完了自己這一朝的『功績』,其中有些他自己都早忘了。
一樁樁,一件件,辨無可辨。
當然,其實朱祐樘也可以找理由來辯解。
比如河套丟失,他可以說是因為軍費不支,可以說是為了休養生息,畢竟當年的朱瞻基也是這樣做的。
但是成化朝留下的國庫豐盈,和永樂朝留下的國庫,又不可同日而語,這個解釋根本站不住腳。
「讓我起來。」
一語出。
摁着朱祐樘的小朱四等幾個年輕小伙,抬頭看了老朱棣一眼。
老朱棣微微點頭,這才都鬆了手,臉上有個巴掌印的朱祐樘緩緩從地上站起。
深吸一口氣,剛想開口。
「你們這幫反賊,竟敢刺王殺駕!」
「來人!酒駕啊!」
張氏兄弟的接連響起。
眾天子儲君都是聞聲望去,只見兩個模樣有些相似的青年,一個捂着流血的胳膊,另一個手裏握着一把金匕首。
這兩人以為喊幾聲就會有大批侍衛湧入,結果是喊破喉嚨也沒用。
湖畔,季伯鷹瞥了眼這兩活寶。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有點意思了。」
季伯鷹隨即折身往乘龍亭走去,老朱緊隨其後。
老朱棣一見季伯鷹過來了,連忙是退到一側,將c位讓了出來。
朱祐樘更是瞳孔一縮。
『太祖和太宗都要為此人讓位,此人莫非是傳說中的仙人?若不然怎能帶着這般多的列祖列宗降臨?』
「拖過來。」
季伯鷹瞥了眼這張氏兄弟。
話音落,小朱四、永樂朱瞻基、洪熙朱瞻基、正統朱祁鈺、成化帝朱見深,這些個年輕的朱家兒郎,就連少年朱厚熜,沉默片刻也是跟了上去。
「你,你們要幹什麼?!」
望着湧上來的龍袍反賊們,張氏兄弟背靠背,一臉的謹慎疑惑。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竟然造反集體全龍袍,難不成還能一起當皇帝不成?
張延齡手中有把金匕首,戰力自然得到了加持,在張延齡的一頓王八亂舞之下,一時間幾人竟是無法拿下,畢竟對方有刀。
這一幕,讓老朱看的眉頭皺起。
「麻煩讓讓。」
就在這時,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
眾人都是望去,只見一身黑衣的天順朱祁鎮,臉色平靜,眼眸淡然,竟是徑直朝着張延齡走去。
「我可是有刀!」
「你,你再過來,你再過來我弄死你!」
天順朱祁鎮仿佛完全沒聽見,依舊靠近。
「既然找死,那你就去死吧!」
張延齡眼中掠起狠色,猛的出刀,只見黑化朱祁鎮微微偏身,讓這匕首刺入了自身左胳膊,右手一把掐住張延齡的脖子,冰冷的眼神落在張延齡眸中,驚的張延齡心頭咯噔。
那眼神,竟是沒有絲毫波瀾。
開玩笑,也不打聽打聽老子的輝煌戰績。
當年老子遍血刀口,全身骨折,還能親手提刀砍了徐有貞石亨曹吉祥三人的腦袋,然後提着大砍刀從奉天門砍到內五龍橋。
區區一把三寸小匕首,算個雞毛,老子眨眼算我輸。
「摁住。」
其他人一擁而上,將這張氏兄弟直接摁在了地方,然後像死狗一樣拖到了乘龍亭中。
天順朱祁鎮將這胳膊上的金匕首緩緩拔出,只是微微皺着眉頭。
這一幕落入眾人眼中,對天順朱祁鎮都有了極大改觀。
最起碼…
以為不敢隨便揍他了。
這小子特麼有點變態啊,是個妥妥的狼滅!
哪天還手了,不得分分鐘被弄死。
「陛下…!」
被拖往乘龍亭前的張氏兄弟,抬頭望向臉有點腫的朱祐樘。
「給你一個機會。」
「讓你做回一個被祖宗們認可的朱家子孫。」
季伯鷹瞥了眼朱祐樘。
朱祐樘心頭猛的一個咯噔,他方才聽完了自己的戰績,自然是明白這話的意思。
老朱和老朱棣以及朱老四等人,尤其是成化帝朱見深,深深看了朱祐樘一眼,皆是不再言語,等待着朱祐樘的做法。
深吸一口氣。
朱祐樘的眼中,罕見的湧現了一抹狠色。
「來人!」
這一聲暴喝,被正德朱厚照故意放進來的幾個錦衣衛,聞言快速跑了過來,這幾個錦衣衛剛過來就看懵逼了。
咋這麼多穿龍袍的?
但蝦米豈敢貪聽天事,都是低着頭待命。
「削去張鶴齡和張延齡所有爵位官職,抄沒家財,發配充軍!」
言罷,朱祐樘別過頭,不忍直視。
「不可充軍。」
學霸標站了出來,連聲說道。
「仙師課言,充軍會影響軍人地位,應該將充軍改為發配三千里。」
時刻謹記課上知識點,這讓老朱棣等人都是重新溫習了一遍必考題。
「不夠。」
季伯鷹瞥了眼地上的張氏兄弟,淡淡開口。
這張氏兄弟自從得到朱祐樘庇護之後,可謂是無惡不作,殺人放火,jy擄掠,無所不惡其極,豈能就這麼便宜了事。
「這兩玩意還有什麼好說的,直接拉出去砍了。」
嘉靖神仙看了眼張氏兄弟,張鶴齡和張延齡這兩貨在歷史上的最終結局,就是被嘉靖神仙搞死的,一個在詔獄稀里糊塗掛了,一個被拉出去剁了腦袋。
朱祐樘聞言,頓了頓。
接着一咬牙,一跺腳,眼中殺意暴起。
「傳朕旨意,即刻將張鶴齡與張延齡拖出午門,腰斬處死,於東宮召太子監斬,召百官觀刑!」
話音落,被摁在地上的張鶴齡和張延齡懵逼再懵逼,直接嚇得黃的白的都滾出來了。
他兩怎麼都沒想到,今兒個本想着是進宮用苦肉計告狀撈一筆,沒想到把命都撈沒了。
而且還是腰斬!
剛好與朱厚照趕過來的張皇后,正巧聽到了這一段話,腦袋嗡鳴作響。
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陛下,改充軍,改充軍啊!我想充軍啊!!」
完全顧不上在流血的胳膊,張鶴齡大聲喊着。
張延齡也是不遑多讓,嘶聲大吼。
「我願戰死沙場!為國效力!」
錦衣衛則是不管這麼多,既然皇帝已經下旨了,那就照辦,將張氏兄弟直接像拖死狗一樣往外拖去。
直送午門,當即腰斬。
「列祖列宗,當覺如何。」
朱祐樘深吸了口氣。
「一般。」
老朱淡淡回答。
依照老朱的脾氣,不僅僅是這張氏兄弟,這整個張氏一族,連帶着張皇后,滿門九族都得消消樂。
「實踐結束,該回去總結了。」
季伯鷹一語出。
「仙師,我想把我母后先安頓好,請仙師准允我留在此地一段時間。」
不遠處的朱厚照急聲開口道。
眾天子儲君看了眼朱厚照,眼中皆是升起幾分讚賞之色。
大明以孝治國,朱厚照這份孝心,不錯。
「可。」
季伯鷹話音落定。
呼~
若有風吹過,季伯鷹帶着老朱一干天子儲君,包括朱祐樘在內,盡數消失於這乘龍亭中。
正德朱厚照扶着張皇后,眼中有着喜色。
他留下來的原因,其實有兩個。
一是安頓好他這個弘治時空的娘,二則是要去午門觀看張氏兄弟被腰斬。
他想看這兩舅舅倒霉的心,已經蠢蠢欲動很多年了。
………………………
洪武時空。
醉仙樓,主堂。
季伯鷹站在講台中央,天子儲君們則都是回到了屬於各自的座位。
憐香惜玉也是第一時間帶着微笑走上,將還處於悲傷中的朱祐樘引領至「壬一」的座位。
「在總結這趟實踐觀察課的內容之前,我要宣佈一件事。」
季伯鷹掃過一眾天子儲君,眾人都是坐直腰板,仔細聆聽。
「自即日起,你們的太祖,也就是朱元璋同學,將就任我們這個大明培訓班的大班班長,同時兼任第一期皇帝培訓班的分班長,第一期培訓班囊括從甲至戊這五列。」
老朱坐在太師椅上,手擱在椅子旁的狼牙棒上,正色掃過這幫兒孫。
眾人自然是心服口服加跪服。
「而從己到子這六列,屬於第二期皇帝培訓班,第二期的分班長,暫時由辛一,也就是成化帝朱見深同學擔任,往後是否轉正,看之後的課堂表現。」
「辛一,你有什麼問題嗎?」
成化朱見深一愣,接着連忙站起來。
「仙師,第二期分班長之位,理應由父…」
『皇』字話音還未落。
「兄長讓你做你就做,唧唧歪歪的囉嗦什麼?!」
老朱看了眼成化朱見深,成化帝心頭一咯噔,連忙是稱是坐下。
讓堡宗來做這個分班長,豈不是要引起公憤。
「很好。」
「現在正式開始上課。」
季伯鷹微微踱步,目光看向正前方。
「在繼續原有的理論課之前,要插講一個知識。」
話音落,憐香快步上前,呈上斗筆。
眾天子儲君都是凝目望去。
只見季伯鷹接過斗筆,半側折身,於這宣紙面板上寫下一行字。
「如何改革科舉制度」
眾天子儲君都是眉頭皺緊,尤其是第一期的學員們,經過幾堂課的洗禮,早已經養成了深度思考的能力。
科舉,這與文官集團,可是息息相關。
………………………
弘治時空。
紫禁城,午門。
隨着召集百官的鐘音被敲響,內閣以及千步廊的六部九卿衙門中的官老爺們,這一幫重臣都是有說有笑的朝着午門匯聚。
對弘治朝的這些文官來說,皇帝陛下臨時加個會,一點也不稀奇。
內閣三位閣老,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閒聊着並肩而來,臉上都是洋溢着輕鬆和閒適。
整個弘治朝的官場風氣,充滿了喜氣洋洋。
然而,當他們與百官來到午門之前的那一刻,都是愣住了。
素來猖獗無比的張家兄弟,竟然被五花大綁固定在臨時搭建的刑具台之上,鬼哭狼嚎着。
這架勢,顯然是腰斬。
天子為何突然腰斬張氏兄弟?
三位閣老更是眉頭緊皺,相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凝重。
這件事,他們事先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正在上課的朱祐憆: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其實我也沒收到。
雖然文官們也看不慣張鶴齡和張延齡,但天子突然將自己最為庇護的兩個小舅子腰斬,這意味着天子對外戚的態度發生了極大變化。
這一點,才是文臣們最關心的一點,既然天子對外戚態度突轉,那接下來對文臣的態度會不會變?!
從這個角度考慮,頗有唇亡齒寒之感。
百官下意識往午門之上望去,臉上長着濃密鬍鬚的正德朱厚照正坐在太師椅上,美滋滋的喝茶。
每個文臣心頭都不約而同的蹦出同一個疑問。
『太子殿下怎麼長鬍子了?』
而就在這時,一道唱名響起。
「太子殿下駕到!」
百官齊齊一愣,下意識折身望去,瞳孔猛的一縮,蚌住了。
映入百官眼中之人,正是聽聞自己要監斬兩個舅舅,興沖沖一路從東宮小跑趕到午門的弘治朱厚照。
官老爺們一個個都是一個腦袋兩個大,看看午門上的朱厚照,又回頭看看還在大喘氣的太子殿下,來回扭了七八次頭。
一拍腦門。
百官:肯定是起猛了,沒睡醒!
兩個太子殿下?!
真假朱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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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剛寫完,頭昏腦漲,還是推遲了半個多小時,抱歉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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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了,熬夜拼一波存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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